又一次快速下落,崖壁到這裏成了鷹嘴,小龍師父連利用鱗片刮擦岩石減速都做不到了,幾個翻滾後,大蛇的身軀已經完全和崖壁脫離接觸,一蛇二人都在空中墜落。


    顧磊心中默數時間,心道還是高了些,若是隨著小龍師父一起下水,隻怕兇多吉少。


    “三師父!”顧磊大喊一聲,希望能在最後關頭喚醒小龍師父的神誌。


    湖麵飛速撲麵而來,顧磊絕望時就覺身體被拋飛,下落的速度為之一頓。“嘩啦”一聲巨響,應該是小龍師父跌落水中,緊接著自己和小姑娘也跌進水裏。


    七暈八昏中猛蹬了幾下腿,終於浮出水麵的兩人大口唿吸著空氣,顧磊發現這小姑娘水性還不錯,至少比缺了一條胳膊可用的自己強。


    瀑布這麵的崖壁直插水底,倒是湖對麵似乎有緩坡灘塗,顧磊帶頭向對麵遊去,這麽久不見小龍師父浮出水麵,顧磊心中有些擔憂,隻是自己有心無力。


    湖倒是不大,到對麵也不過百丈,半刻後兩人便遊到對麵,剛喘了口氣,湖麵出現一條水線,轉眼便到了跟前,一顆巨大的蛇頭浮出水麵,不是小龍師父是誰!隻是看上去有些淒慘,身軀上的鱗片脫落了許多,好些地方血肉模糊,半個身軀上岸後,耷拉著蛇信一動不動。


    顧磊高興走到它身前,輕輕撫摸蛇頭,小龍師父能從湖中出來,他心裏也欣喜萬分,最後那一刻若不是小龍師父將他拋起,現在他和小姑娘絕不可能安然無恙。


    靜靜等待了許久,總算恢複了幾分元氣後,大蛇撕扯顧磊的衣服示意他跟著來,現在它已經叼不動人了。


    兩人跟著大蛇上了緩坡來到一處崖壁下,一個洞口出現在眼前,大蛇轉進洞中,顧磊在洞口周邊發現不久前小龍師父就來過這裏,大概是瀾滄江中分開後的時間。


    洞中漆黑,顧磊在旁邊灌木叢中取了些幹枝茅草,又拔了棵不知名的花樹幹做火把。


    小姑娘見他拔了花樹,情急之下竟然“哎!”了一聲,顯是愛極了這花,想要阻止卻又想起一路都沒說過話,連忙將後麵的話咽下。顧磊聽見她發聲也是詫異,隻是花樹都拔了,三下兩下剃去枝椏,捆紮好幹枝茅草,又取出貼身收藏的火折子引燃,舉著火把進了洞穴。


    進了洞穴是一道斜坡,小姑娘緊跟著身後,難免腳下打滑,不時撲到顧磊背上,這一路兩人雖沒說過話,但接觸倒是蠻多,小姑娘索性緊緊拽住了顧磊後背的衣服,這讓顧磊不由想起當年師妹花飄飄也是這般跟在自己身後,心中一軟放慢了些腳步。


    斜坡下到底後出現一個天然洞室,大蛇不在此處,顧磊拿著火把照了一圈,前方還有一個洞口,在角落裏有一堆東西,顧磊上去一看竟然是蛇蛻,抖開來大小倒是與小龍師父差不多,漆黑的色彩也與之前在巫山時一樣。蛇蛻上許多破損的地方,有些是大片大片的缺失,有些則是遍布小孔,顧磊想了想,猜測可能是那些黑衣人的尖杆所為。


    顧磊轉過身,將那些被尖杆刺破的地方給小姑娘看,小姑娘板著臉看了看,嘴一撅表示和她沒關係。顧磊心說:“你不是和他們一夥的嗎?怎麽就和你沒關係了?”隻是看她那樣子不想和她理論,顧磊接著轉到下一個洞口內。


    下麵是個比剛才還大的洞室,火把隻能照亮一小塊地方,隱約小龍師父盤在洞室中央,那裏有什麽東西反射著光芒。顧磊舉著火把靠近,那裏反射的光芒越強烈,五彩斑斕煞是好看。


    走近後看得分明,是一塊天然水晶形成的墩子,墩子中央有一個凹槽,裏麵盛著一汪清澈的液體。


    小龍師父正盯著那一汪液體,任誰都能看出大蛇眼裏對那東西的渴望,可大蛇卻在忌憚著什麽,蛇信探出卻不敢觸碰。


    聽到腳步聲,大蛇一下警覺,看到是顧磊後才放鬆,示意他靠近。


    顧磊走近舉火仔細一看,這液體絕對不是清水,清澈透明卻比水粘稠,對著吹了口氣,那液體隻是微微晃動未起漣漪。


    顧磊還在想這是什麽東西,身後小姑娘說道:“這是“晶乳”,吃不得的。”


    語調軟軟糯糯,聲音卻清清脆脆,就像她彈的琵琶聲似的。


    “你認識這東西!”顧磊心裏奇怪這小姑娘會認識。小姑娘道:“古代方士用這東西練丹,是天地靈物,隻是現在難得一見,直接吃是會死人的。”


    “謝謝你的好心提醒。”顧磊本就沒想吃這來曆不明的東西,但這小姑娘好心提醒必須謝她,隻是小龍師父千辛萬苦帶自己來到這裏必有緣由,自己先且看看,搞明白再說。


    顧磊查看了小龍師父的狀況,從那麽高的地方掉下來,受創估計很嚴重,一直生機不盛的樣子。


    這一查看顧磊眉頭皺起,小龍師父的傷勢比他想像的嚴重,內髒都已經嚴重移位,若是不能扶正,恐怕挺不了多久。可現在自己也是重傷難愈,哪有內力助它恢複。


    不知不覺中火把熄滅了,顧磊在黑暗中想了許久,突然向外走,差點將拽著他的小姑娘帶了一跟頭。


    黑暗在前麵走過這條路的顧磊倒是不成問題,隻是被後麵的跟屁蟲踢了幾下腳跟。


    來到外麵顧磊開始收集幹材,接著又拔了幾棵花樹,看得小姑娘連連跺腳,急道:“你就不能拔其它的樹嗎?”


    “這是什麽花?你這麽喜歡!”顧磊看她跳腳心情不由好了幾分,一邊問一邊手下不停。


    “山茶花,你,你別拔了!”


    顧磊見她真急了,收迴手,倒也不是顧磊故意想氣她,隻是這花色彩像極了那些芙蓉堂彩衣人的衣服色彩,顧磊還以為是芙蓉花,但聽原來不是,便暫且放過它們,找其它的樹枝代替。


    這小姑娘好不容易肯說話,在這絕壁之下,有個人說說話也好啊,別真把她給氣壞了,顧磊心想還是緩和一下關係,便問道:“這花有花名嗎?”


    小姑娘開始還賭氣不理他,很快又接話道:“我那知道,就是看它在這荒郊野外也開得這麽豔麗,心裏喜歡。”


    顧磊聽她話裏似乎還有一絲幽怨,不明白她一小姑娘哪來這麽多的傷春悲秋!


    “那就自己起一個吧。”顧磊建議道。“自己起一個,嗯,這倒是個好想法。”小姑娘連連點頭,隻是突然之間沒了靈感,連想了幾個又覺不恰當,背著手在一邊踱步,小眉頭皺了又放,放了又皺,模樣又可愛又好笑。


    小姑娘注意到他的樣子,氣道:“你提的,你起一個來聽聽。”顧磊哪裏懂花,隻是突然靈光一現問道:“你那天晚上彈的什麽曲子?”


    “霓裳羽衣曲”小姑娘答道。


    “好曲子,怪好聽的。”顧磊邊讚邊指著一支花道:“不若就叫“羽衣霓裳”。”


    “羽衣霓裳,羽衣霓裳。”小姑娘輕聲念著,聽他讚自己又想到花名與自己最擅長的琵琶曲差不多,喜道:“果然是個好名字,就這麽定了。”


    顧磊看她正在興頭上於是道:“我叫顧磊,顧名思義的顧,三個石的磊,你叫什麽?”哪知這話剛出口就見那小姑娘臉立刻陰了下來,板著臉淡淡說道:“周憲,周天子的周,憲章的憲。”


    嗬!一個女孩起這麽硬的名字。顧磊還當她隨意說了個名字,可看她表情又不像,也許是她家裏把她當男孩子養吧,難怪她先前話裏總是略顯不開心。


    “額,也挺好的。”顧磊說著言不由衷的話,看小姑娘不再搭理他,悻悻住口低頭紮起火把。


    待到將材料製作完畢已有十幾根火把,顧磊便說道:“你還和我一起吧,這外麵也不知有什麽野獸蛇蟲,待會我可能沒空照顧你,洞裏黑這些火把你省著點用,一支快熄滅了再引燃下一支。”


    小姑娘聽他說才明白這些火把都是給她準備的,默默走過來拽住他衣角。顧磊見她拉好後摟起火把朝洞裏走。


    兩人在黑暗中行進,這次小姑娘亦步亦趨,出奇沒有踢到顧磊後跟一下。


    “你是打算服用那“晶乳”嗎?”小姑娘問道。顧磊思來想去小龍師父再度來此必有原因,便說道:“你認得那東西,和我具體說說。”


    “我也沒見過,隻是在叔祖的書上看過記載,傳言說古代方士曾經用其為主藥為始皇練過長生丹。”周憲一邊迴憶一邊答道,她輕輕拽了拽顧磊的衣服勸道:“始皇帝都死了上千年了,可見那東西根本就是那些方士胡謅的。”


    此時二人來到大蛇蛻皮處,顧磊看著那些蛇蛻說道:“大蛇一般隻有在生長到達極限,蛇皮束縛身軀的成長才會蛻去原來的蛇皮,可小龍師父上次的情況恰恰相反,它是受傷過重後主動進行的,而且它沒長大而是縮小了,這我記得很清楚,鱗甲顏色也有變化,它帶著我們一路跑了那麽遠,體力和耐力比以前強多了。”


    顧磊邊想邊分析著,身後周憲卻越聽臉色越白,心裏暗暗道:“叔祖卜卦卦象顯示“西南見龍”不會是真的吧,這條大蛇應該就是宋齊丘那老鬼打落山崖的那一條,沒想到沒死還能被自己碰到,和我有關聯的那些預言不會真的應驗吧!不,不會的,我周憲絕不會讓它發生!”


    就在周憲暗暗發誓的同時,大理國都的鴻臚寺內,一位高冠儒服清瘦老者正和一位身著官服的貴公子相談甚歡,老者乃是南唐宰相宋齊丘,另一位是負責接待來使的段氏子弟段思聰。


    “段三公子盛情老夫隻能推卻了,這次所請實乃私人之事,如此老夫先告辭了。”宋齊丘放下茶杯,起身告辭,他也隻是來做個樣子,給那群周宗府上的蠢貨一個交代,順便將消息透露給大理國,引起大理國的重視,至於周憲最後如何與他宋齊丘何幹。


    “老國師慢走。”段思聰一路虛扶,送宋齊丘出了鴻臚寺,充分顯示了對這位南唐宰相的尊重,無論大理還是其前身南詔都因受蜀國壓力,和其它不接壤的各國保持著友好關係。


    目送宋齊丘上馬車離開,段思聰迴到廳室換來小吏。“去將那日白波城大火前後之事線報,事無巨細都給我拿來。”


    將小吏報來的卷宗細細瀏覽了一遍,其中一段記錄引起了段思聰的注意,當天夜裏一位懂漢話的客商正好住在附近的客店裏,他聽到那那些黑衣人衝進火場時大唿“先找尋儲妃要緊!”。


    “儲妃?儲妃!”段思聰手拿卷宗一邊踱步一邊思索:“沒有線報說南唐立了儲君,何來儲妃一說,是那客商聽錯了,還是其它原因?”


    線索太少不得要領,段思聰對左右吩咐道:“將南唐使者所尋之人交代下去,多派人手找尋,從白波城開始擴大搜索範圍,找到線索後速來報告,嗯,暗中盯住南唐驛館中人,但不要發生接觸。”


    “是!”左右立刻分頭去辦理差事,留下段思聰一人還在那思考。


    顧磊點燃一支插在石壁上,將其餘火把一根根立起靠在一角,對周憲道:“你就待在這,火折子也留給你,一會發生什麽你都當沒看見,千萬別過去,小龍師父可認不得你。”


    周憲冷著臉聽了,見他字字為自己考慮,準備火把也是為她考慮,終是輕輕應了一聲“嗯。”


    顧磊見她答應,心裏歡喜,小姑娘雖然忽冷忽熱的,可終歸知道好歹,不枉自己辛苦一場。


    準備妥當顧磊來到水晶墩子前,用手指輕輕碰了碰那如皮凍似的東西,提起手指後那東西竟分離了一滴附在指尖,不多不少恰好一滴垂在指尖,顧磊轉動手指那滴晶乳也跟隨著動,就在指尖垂而不滴。


    顧磊將手指放到小龍師父眼前,見它微微點頭,便不再猶豫,張口將手指伸入口中。


    一入口,那滴晶乳順勢滑落,沿喉而下,轉眼就到了腹內,停在“氣海穴”處滴溜溜旋轉,它這一轉擾亂內力運行,顧磊連忙運功疏導,卻也奇怪,顧磊這一運功,自“氣海”起,功法運行到那,那滴“晶乳”隨之到那,細細的經脈竟不能阻止它的前進,反而隨著它一路擴展,顧磊心中大喜,下意識就引導內力往“手太陰肺經”上靠,從“中府”“雲門”二穴開始,當日為救花飄飄,右臂此段經脈都已摧毀,不說擴展經脈就是能夠修複於目前處境都是一大助力。


    周憲雙手緊緊握拳看著顧磊吞下那滴“晶乳”,看著他一動不動,內心緊張得無以複加,說來奇怪,顧磊於她不過一陌生人,最多算得上是敵人,敵人若是亂吃東西暴亡對她可是好事,可她心裏就是放不下,於是騙自己說在這絕境中,顧磊死了就剩她一人了,自己隻是不想最後逃不出去,就剩自己孤零零一個人。


    “騙自己太難了!”周憲咽了口唾沫潤潤嗓子,太緊張了嗓子幹得像火燒。“動了,動了,總算是動了,千萬別倒!千萬別倒!”看著顧磊身體一陣搖晃,周憲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嘶…”長長一口氣吐出,光聽聲音還以為是旁邊大蛇,可這確確是顧磊所發,吐盡肺中濁氣,經脈不適消失得無影無蹤,伸手活動了一下右臂,顧磊喜不自禁看向周憲,卻見她原本還緊張盯著自己,一下就偏過頭變了臉。


    笑了笑顧磊也不與她打趣,趁熱打鐵先給小龍師父治傷,扶正內腑倒是不難,大蛇生命力強悍,隻要沒了內傷很快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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