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模糊的鬼嬰攀附在秦非身上,濡濕的皮膚緩緩擦過秦非手臂。旁邊的其他玩家光是看著都覺得頭皮發麻,處於危險中心的人卻神色如常,絲毫不見異樣。


    青年渾身血汙,眼神卻清澈得如同一汪春日清泉,看向鬼嬰時唇角甚至噙著一絲笑意,仿佛那東西不是一個惡心的鬼物,而是一個真正的、樣貌可愛的嬰孩一般。


    這也太強了吧!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說得恐怕就是這種人了。


    秦非被讚許驚歎的目光團團圍住,額角滑下一道看不見的冷汗。


    其他人看秦非麵帶笑容,就以為他一點也不害怕,殊不知當事人心裏現在也著實算不上好受。


    鬼嬰沒有皮膚包裹的身軀像極了一條光溜溜的鼻涕蟲,在秦非身上蠕動時的觸感更是百分百還原了鼻涕蟲帶來的體驗。


    秦非雖然不會感到恐懼,但什麽東西可愛什麽東西惡心還是能分得清楚的。


    青年用盡了渾身的洪荒之力才克製住了自己的雞皮疙瘩,放緩語調,如同一個盡心盡責的幼兒園老師般耐心詢問道:“寶貝,需要我為你做什麽嗎?”


    然而鬼嬰不買他的賬,鮮血淋漓的小小身軀連點反應都不給。


    1分鍾;


    2分鍾;


    3分鍾。


    太難受了,那種濕滑軟膩的觸感……秦非真怕自己下一秒就控製不住自己的手,一把將那鬼嬰從肩上揪下來丟出十米遠。


    饒是如此,秦非的語氣卻依舊不帶絲毫不耐,望向鬼嬰時的笑容甜蜜,語氣柔軟得像是一塊:“寶貝,小朋友,乖乖?”


    直播大廳的觀眾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主播的臉都綠了,還在那裏耐著性子哄人。”可是可是!主播真的好會哄,嗓音太溫柔太甜了吧,我心都要化了~這種音色,網戀可以把我的褲衩子都騙掉。


    真的,隔著屏幕我都開始心跳加速了,這個小bss的心是用石頭做的嗎嗚嗚!這樣居然都能無動於衷!


    事實證明,即使是一隻血哧糊啦的小鬼,心髒也是有溫度的。


    青年如沐春風般的氣質終於還是打動了眼前的小怪物,鬼嬰肉球一般的麵


    部蠕動著,良久,細聲細氣的聲響從他的嘴巴——也有可能是其他別的什麽地方發出。


    %*+#%


    如同剛剛牙牙學語不久的嬰孩的囈語,根本聽不清他到底說了什麽。


    他迴應了!林業驚異道。


    昨晚他嚇得對著這鬼嬰連連哭泣求饒,求爺爺告奶奶地尖叫,亂七八糟說了一大堆,但鬼嬰卻完


    全沒有給予任何迴應。


    當時他還以為,這東西壓根不會說話。


    秦非一開口,怎麽事情就變了呢?林業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說了什麽?”孫守義壯著膽子靠近。秦非搖了搖頭,他也沒聽清,青年柔聲又問了一遍:“寶貝,你剛才說什麽?”


    鬼嬰急迫地發聲,身體向前,直直貼上秦非的側臉。包裹著肌肉的黏膜冰涼濡濕,貼在秦非耳廓上,激得秦非驀地打了個激靈。


    舔狗,還真是不好做。


    秦非發自肺腑地感歎。


    鬼嬰不斷搖晃著腦袋,那張明黃色的符紙粘在它的頭上,隨著它晃動的幅度一起搖晃著,卻始終沒有掉落下來。


    “咿咿呀呀呀!”鬼嬰急了,雙手胡亂揮舞。


    秦非卻忽然悟了:你是想讓我幫你把這東西揭下來?鬼嬰立馬重重地點了點頭。


    秦非歪了歪頭,湊近打量著那張符。術業有專攻,他迴頭問蕭霄:這玩意要怎麽揭?


    蕭霄思忖片刻道:用手直接撕就行,但這張符……


    但這張符看起來不像是一般的符,就連蕭霄也看不出這符咒究竟是做什麽用的。假如貿然去揭,並不一定能夠成功。要揭下此符,理應用上糯米、朱砂、.…


    後半截話還沒說出口,被蕭霄吞迴了肚子裏,因為秦非聽完前半句話後便即刻手起手落,飛也似的將符紙從鬼嬰腦袋上掀了下來。


    這麽簡單啊!秦非感歎。他輕描淡寫的模樣,簡直像是剛撕掉了一張廁所門口的草紙。


    蕭霄看著符紙飄到地上,人都傻在了原地。


    他苦學道法十餘年,看到這張符時連觸碰的勇氣都沒有,可秦非連他的


    話都沒聽完,卻一抬手就是一個大招。


    難道說,這就是師父曾經所說的:信則有不信則無,有時麵對鬼物,什麽都不懂的門外漢反而比大師更有威懾力?


    秦大佬到底是一個什麽品種的怪物??


    蕭霄原地淩亂,秦非的注意力則全數放在了鬼嬰身上。符紙揭開的瞬間,鬼嬰對秦非的好感度當即便從1%驀地暴漲到了40%。


    【死去多時的鬼嬰:好感度40%(鬼嬰十分喜歡你!繼續保持這段友誼吧,或許,它會主動為你


    提供一些線索)】


    這還是秦非第一次看見40%好感度搭配的文字說明,很顯然,隨著npc好感度的逐級提升,對玩家的助力也隨之越來越大。


    照這種趨勢提升下去,百分之一百的npc好感度能夠給玩家帶來什麽?


    秦非眼睫微垂,琥珀色的眸中光華流轉,片刻過後又恢複如初,宛若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不過,揭個符紙就能將鬼嬰的好感度刷到40%,未免也容易得有些過了分。


    說起來,這種行事作風倒是讓秦非想起一個人——啊不,是一個鬼來。應該不至於這麽巧吧?秦非神色莫辨,眼底含著些許難以覺察的嫌棄,看向仍舊掛在他身上的鬼嬰。


    隨著好感度猛增,鬼嬰對秦非態度肉眼可見地親昵了不少,他用短短的手臂摟住秦非的脖子,左右晃著腦袋,似是在享受這番來之不易的自由。


    那張符咒被撕掉以後便成了一張廢紙,被秦非隨手丟在地上。


    鬼嬰盯著地上的符紙看了幾秒鍾,手腳並用著爬去將那紙片撿起來,又重新粘迴到自己的腦門上。


    粘完之後又甩幾下腦袋,這才心滿意足地迴到秦非肩頭,將那紙一會兒扯下來一會兒貼迴去,自娛自樂地玩了起來。


    秦非:....死掉的小孩心思和活著的小孩心思一樣難猜。


    所以說,這小東西怎麽還賴著不走?


    “寶貝,你還有什麽其他事嗎?”秦非抬手,和藹地摸了摸鬼嬰的頭。那糟糕的手感,倒是讓秦非想起以前在菜市場摸到過的生豬肉。“你是餓了,想吃東西?還是要去找爸爸媽媽?哥哥帶你去找爸爸媽媽好嗎?”秦非溫聲詢問


    道。


    一旁的林業聽得心驚肉跳:


    秦哥,你別說那個字了……什麽餓不餓的,他真害怕這個小孩受到刺激,嗷嗚一口把秦非的腦袋咬下來。


    顯然鬼嬰還沒有那麽饑不擇食。


    攀附在青年肩頭的小小軀體黑氣繚繞,濃鬱的怨念將周圍空氣都染得陰冷了三分,聽完秦非的話,它十分認真地眨了眨眼睛,緊接著,那股黑氣聚成一道肉眼可見的黑色線條,越過空氣,飛向不遠處的某塊石碑。


    還真有事要讓他辦?秦非揚了揚眉,這鬼嬰可真是不拿他當外人。


    眼尖的蕭霄一眼便看見了那邊有什麽:那裏放了一把鏟子!


    隻見原本光禿禿一片的亂葬崗西南側,不知何時憑空冒出一塊小小的墓碑來,像是藏匿在無數墓碑中毫不起眼的一座。


    眾人麵麵相覷。


    這是要讓他們…?


    挖墳?蕭霄試探著向那邊走了幾步,心有餘悸地停下腳步。


    他還記得剛才談永會不會挖出什麽嚇人的東西來……


    秦非卻並沒有猶豫,畢竟,鬼嬰頭頂那被填滿了半截的進度條就是他最大的保障。


    青年幾步行至柳樹旁,彎腰撿起地上的鐵鏟,握在手中掂了掂,隨即調轉鏟頭插進地裏,—鏟一鏟掘起碑後的土來。


    動作嫻熟而絲滑,看上去還挺專業。


    事實上,秦非也的確不是第一迴幹這個。


    因為職業特殊,秦非在進入副本前幾乎什麽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見識過,在河裏泡了幾天形成巨人觀的屍體他都見過無數次,眼下不過是挖個不知死了多少年前的小破墳,完全是信手拈來。


    隻是他自覺無甚大礙,鎮定自若的樣子卻讓身邊的玩家齊齊後退了半步。


    什麽人啊這,挖墳竟然都能如此得心應手?


    直播中心,屬於0039號世界的那麵光幕前交談聲不斷,圍觀的靈體的臉上全都掛著興奮的笑容,伸手衝屏幕指指點點。


    快看旁邊另外幾個主播,快要被嚇死了吧。實在太好笑了,這個玩家真心一點不像新人,這一波我粉定了!


    等等,所以現在到底是在走什麽劇情?這個鬼嬰npc我以前從來沒在0039號副


    本裏見到過啊,主播是開啟了什麽新的劇情支線嗎?


    隨著秦非鏟下的土包越堆越高,一個小小的棺材完整地顯露出來。


    那是一個質地非常粗糙的棺材,甚至說隻是一個木頭盒子也不為過,連玩家在義莊中睡覺用的棺材的一角都比不上,靜靜地躺在土坑正中。


    秦非肩膀上的鬼嬰逐漸安靜下來。


    雖然秦非看不清鬼嬰沒有皮膚的小臉上到底是什麽表情,卻莫名能夠感覺到,它現在的心情十分沉重。


    猶帶著些悵然的懷念,像是在穿透眼前的場景,看向很久遠之前的時間。


    “開棺?”秦非看了一眼鬼嬰,詢問道。


    他已經稍微習慣了這種冰涼黏膩的觸感,能夠把這個血肉模糊的小東西和大鼻涕蟲區分開了,麵對鬼嬰時也就沒有那麽抵觸。


    鬼嬰點了點頭,那張小臉在秦非的掌心蹭了蹭,有點像是一隻醜兮兮的小動物。


    行。秦非得到指意,動作幹脆利落,一鏟向下掀去。


    原本就脆弱的棺材板完全不堪一擊,隨著鐵鏟的動作化為片片碎木,落於周遭泥土之中。


    一股濃鬱到令人難以忍受的血氣混合著腥臭在空氣中彌散開來,毫無懸念的,棺中是一具小小的枯骨,一看便知與秦非肩上的鬼嬰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


    秦非捂著鼻子退後幾步,肩上的鬼嬰卻如同受到了某種感召,近乎狂熱地朝棺中彈射過去。


    砰!


    沒有皮膚的肉球將臉緊緊貼在那具瘦小的骨架上,在陰冷的黑氣彌散中,二者緩緩融為一體。


    它、它變樣了誒……林業驚歎著。


    鬼嬰身上終於不再是筋膜與血肉,而是長出了一層皮膚來。


    雖然皮膚顏色青白刺眼,一看就是死了不知多久的屍體,但比起之前血肉模糊的一團還是順眼上了不少。


    有了骨架和皮膚的鬼嬰看上去比之前長大了不少,是個一兩歲大的小男孩。


    頭大身子小,模樣甚至有點卡通,像美式哥特動畫裏的小僵屍,瘳人中勉強透出一丁點很難形容的可愛。


    小僵屍四肢僵硬地從棺材裏爬出來,跌跌撞撞走迴秦非身旁。


    br/>以他現在的身體大小,要像剛才那樣掛在秦非的手臂上已經有點不太方便了,小僵屍就一把抱住了秦非的大腿,像個掛件一樣懸在那裏。


    秦非抬起腿晃了晃,幾乎感覺不到什麽重量。


    小僵屍不鬆手,抬起頭,發黑的小臉上連點表情也沒有,定定地盯著秦非,黑漆漆的眼睛沒有眼白,像是貓的眼睛似的,清澈卻深不見底,倒映出秦非的麵容。


    他這是…莫名其妙被一個小寵物纏上了?秦非揚眉,和小僵屍對視。


    夜色越發深重,本就微弱的月光此時已經徹底消失無蹤,整片墳塚伸手不見五指,隻有一座座石碑聳立原地,如鬼影幢幢。


    寒冷徹骨的夜風從墓碑與枯枝間擦過,發出寒寒窣窣聳人的聲響。


    很快,一抹淺淡的藍紫色從遼遠的天際那頭暈染開來,天邊散發出淺淡的魚肚白,濃黑的陰氣被潮濕的乳白色霧氣所替代。


    不知不覺間,他們竟然已經在亂葬崗待了整整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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