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落山,燕雀歸巢。


    黃河浮橋上的雙方終於罷了戰。


    金兀術率三千鐵騎急馳而來,本是要在天黑前一鼓作氣殺到南岸過夜的,但現在看來卻是不可能了。


    因此,金軍便不再發動進攻了,自去收治傷員,安營紮寨不提。


    而,黃河南岸。


    武大郎在安排了飯食後,便領著人忙碌了起來,收割金軍人頭,收攏兵器甲胄,救治傷員,埋葬陣亡的同袍。


    同時,他還要安排人去修繕浮橋上被金軍破壞的拒馬,深挖壕溝陷阱,以及加固南岸的三道土牆。


    武大郎作為後勤大總管,凡事都是親力親為,隻為了報答那份恩情。


    雖然張平安所部打贏了這場守橋戰,但是情況並不樂觀。


    身為防守的一方,張平安所部能動用的兵力是攻橋金軍的數倍,但是戰後清點傷亡,張平安所部陣亡人數竟是比進攻的金軍還要多!


    便是張平安引以為傲的三百背嵬軍,也是傷亡慘重。


    不得不說現在的金軍簡直就是開了掛,不管是在戰術和個人戰力上都遠遠勝過了張平安所部。


    趁著吃飯的功夫,張平安又把身旁眾將聚攏了起來。


    張平安還是很有自知之明,也許自己有些小聰明,還有外掛,但專業的事情還是要交給專業的人士來辦!


    張平安啃了口肉夾饃,隨後望著黃河北岸陷入了沉思。


    這餅子是武大郎早就帶人弄好的軍糧,肉則是從附近村裏買的,大戰過後自然要好好犒賞全軍。


    餅子被篝火烤的酥脆,肉也是肥瘦相間,恰到好處。


    “今天金軍的戰力你們也看到了,明天我們怎麽辦,你們有什麽想法嗎?”張平安思考了一陣,轉頭望著眾人問道。


    眾將默默的啃著肉夾饃,卻是誰也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


    冷場過後,楊再興終歸是年輕,忍不住就當先站了出來,“指揮使,我覺得我們可以守住這裏!隻要朝廷大軍一到,這黃河南岸便是固若金湯!”


    楊再興父親楊邦乂曾以舍選登進士第,乃是正兒八經的讀書種子,對於小楊的教導從小便是忠孝仁義!


    楊再興還年輕,正是朝氣蓬勃之時,還願意為這朝廷盡一份忠義!


    邊上,老韓胡亂用袖子擦了擦嘴,出言反對道:“楊小哥,你莫要如此說,金軍可是紮手的很!你看看金軍才攻了一迴,咱們就死了多少兄弟?如今能穩勝一場,還是占了地利的便宜,若是對方明天再來,額看著恐怕要懸嘍!”


    “韓指揮怎麽可以長金軍誌氣,滅自己威風!”楊再興梗著脖子道。


    老韓搖了搖頭,也不再搭理了,口中卻嘟嘟嚷嚷,“也不知道那些該死的大頭巾,會不會又克扣俺們的賞錢!”


    當年他在西軍的時候,就吃過那夥鳥官的大虧,他老韓拚死斬了西夏監軍駙馬,那鳥宦官竟然不認賬?


    便是在西軍打生打死十幾年,才得了個進武副尉!


    進武副尉算個什麽東西?


    他老韓算是看透了,這鳥朝廷不靠譜!


    “我看韓指揮說的挺對,指揮使咱們要不跑吧?”


    張平安不用迴頭都知道說這話的準是打虎將李忠同誌。


    “林教頭,你怎麽說?”張平安點又把目光對準了林衝,這位可是他麾下有數的大將,算是這個小團夥裏官階最高的人。


    林中斟酌了一下,開口說道,“今日一戰,末將麾下數百騎兵還未出手,可以一戰!”


    林衝哪怕受盡委屈,在危難時刻,他還是願為這個國家挺身而戰。


    “這恐怕不行!”張平安斷然否決,但又怕傷了手下大將的心,忙解釋道,“林教頭你還有重任,一來你必須率騎兵時刻巡視黃河南岸,以防金軍悄悄用船渡過黃河!


    二來你們便是兄弟們最後的退路,總不能真讓所有兄弟白白折在這裏吧!”


    “這不可能,朝中諸位相公絕對不會對我們置之不理!開封到此不過兩百裏,援軍不日便至,指揮使我們在守幾日吧!”楊再興聽說要放棄黃河渡口,忙急道。


    “楊小哥,你是沒有見過朝廷裏那些鳥官的惡心模樣!”老韓不屑的撇了撇嘴,“那些大頭巾可從不把咱們這些丘八的命放在眼裏!等他們派援兵來,俺們墳頭都長草了!”


    之後項充、李袞、石勇也是起身發言,張平安麾下的人馬頓時分成了兩派,一時爭論不休,誰也說服不了誰。


    本來也是,這些人中有老兵油子、讀書人、江湖賣解的、禁軍中不得誌的軍官、還有前八十萬禁軍教頭,若非因緣際會之下,又怎會坐在一堂。


    張平安也就是最近連敗金軍有了點聲望,否則換個人來,恐怕就壓不住場子了。


    此時此刻汴梁皇城內。


    新任官家趙桓看著吵成一團的文武百官,卻是束手無策。


    他那便宜老子聽得金軍大舉入寇,竟然禪讓退位了?


    天可憐見的,一直生活在被廢太子恐懼中的趙桓,還未從高興中緩過神來。


    金軍來了!


    朝堂上,何太尉眼看爭了幾天也無結果,急的當場就跪下磕起了頭,“微臣何灌替前方將士泣血叩首,還請官家速速發援兵,不然就來不及了!”


    “不可,不可,如今金軍虎視眈眈,兵鋒直逼汴梁,怎可在派大軍出征,以臣愚見,還是派人求和為好!”資政殿大學士,簽書樞密院耿南仲馬上出列反對。


    “官家,數千將士還在黃河南岸浴血奮戰,等著朝廷援軍啊……”何灌聲淚俱下。


    “哼!天下落到如今地步,還不是你們武人不頂用!”耿南仲滿臉不屑,隨後又行禮道,“臣耿南仲請議和!”


    “臣李邦彥附議!”


    “臣白石中附議!”


    “臣王孝迪請官家遷都江南以避兵禍!”


    “臣給事中王寓諫官家親征!”


    “臣兵部侍郎李綱望陛下速發援兵,救援黃河南岸!”


    “何太尉無須如此,快快起來!”新任官家趙桓不理那些大臣,反而先趕緊示意內侍扶起了何太尉,可不能讓人覺得他這個新君虧待了從龍的功臣!


    其實趙桓心中對於求和倒是頗有幾分意動。


    但,他如今是天子,卻是不能輕易發表意見。


    對了,那個讓自己親征的家夥是不能再留在朝堂了,得找個理由趕緊打發走人!


    朝堂上,眾大臣見官家沒有發話,為了是戰、是和、還是走,又是爭論不休起來!


    在吵鬧聲中,一個內侍急急忙忙跑了進來。


    新任官家趙桓聽完那內侍的稟報後,徹底淩亂了。


    他那坑兒子的老爹又出幺蛾子了,竟然打著燒香的名義,領著親信、老婆、孩子撂挑子不幹,跑路了……


    如果隻是跑路也就算了,可偏偏這貨居然還射殺攔路乞求抵抗的軍民,以至汴梁援軍一日間散去大半。


    各部的官員如今也是跟著跑的十去七八!


    他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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