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顧言帶著對未來美好的向往進入夢鄉,大帝卻失眠了。


    昨天盛庸被自己的兒子朱高煦打敗了,中午又有一萬餘南軍的水軍投誠,晚上接到了顧言的萬言書,這幾日憋在心口的濁氣隨著這兩日好消息的傳來頃刻間煙消雲散。


    自北平起兵時,朱棣一直在想,自己真的是為了那個皇帝的寶座,還是為了自己能有一隅之地苟且?還是向天下人證明自己有不得已的苦衷?


    說實在的,慶成郡主當說客的那一日自己的確是心動了,劃江而治這個誘惑一直在心裏盤旋不休,允炆是父親指定的大明陛下,他名正言順,自詔書昭告天下的那刻起他就是天下最認可的皇帝陛下。


    可自己呢?


    一個不願束手就擒的叛逆?


    自己得了這皇位天下人怎麽看?百官認不認?天下百姓認不認?自己能不能讓他們心服口服,自己能不能讓做得比朱允炆更好?能不能讓百姓都過得上好日子?


    如果自己沒有他做得好,自己百年後史書會怎麽寫?篡位者,無能者,生靈塗炭的劊子手?


    這些問題一直壓在胸口,離應天越近,它們也就越重,好幾次,自己都做好了束手就擒的準備,可一睜眼,看到無數拚搏的戰士,那一刻他知道這條路必須走下去。


    可在今日,朱棣覺得自己應該重新審視一下自己,審視一下自己真的到了那一天自己該怎麽去做?


    不服自己的是一刀殺了還是以理服人?是生靈塗炭被人罵做昏君還是勵精圖治,讓百姓家年年有餘糧!


    想了許久,朱棣突然苦惱的搖了搖頭,他朝著一旁正有些咳嗽的姚廣孝道:“斯道你說真的有那種能擱一年且又好種,產量又高的糧食嗎?如果有,那它長什麽樣?跟大米一樣,還是跟麥子一樣?”


    姚廣孝抬起頭,晃了晃手中厚厚的一遝信件:“咳咳,有沒有我不知道,可我知道這封信足有一萬三千字,這一萬三千言辭懇切且有理有據,而且我還知道你的那個學生拿自己人頭作保,雖離他說的時間還有四五個月,但這份沉甸甸的信,我看出了此子的真誠。”


    “聽你的意思你是信了土豆這個東西?”


    姚廣孝笑了笑:“初見這封信我險些不能自持,我也算博覽群書,可馬上就耄耋之年,我竟然從未聽聞此物。


    為此,我又仔細看了瑞禾大師的來信,我發現他對此也一無所知,而且這確實是海客從海上帶來。


    現在我能確定有此物,斷不是那孩子為了討您歡心憑空捏造,所以此事我信了一半,再加上那孩子拿人頭擔保,此事我信了八層。


    其實我們也不必糾結,顧言說八月會有結果,到時候我們觀之就能斷定此物真偽了!


    所有的事情,是真是假,都能真相大白了!”


    朱棣似乎去了心結,笑了笑:“我還是有些心急了,對了,顧言所說的第二個問題你如何看待?”


    姚廣孝尷尬地笑了笑:“佛門本身對我有照拂之情,陛下這個問題著實為難!”


    “說一說吧!”


    姚廣孝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突然目露寒光:“如顧言所言,佛門可為陛下登基後賞賜百官的第一桶金!”


    “第一桶金?”朱棣皺著沒有咂摸了一會兒:“此詞倒是頗有心意,不是此子說我也沒有料到一個佛門能奢侈到佛像都是黃金打造,也沒有料到一個寺廟能有萬畝田產,也沒有料到它們還有店鋪千百間!


    它們果然是最富有的一批人,貧僧不貧,不知道我看到顧言這麽說我險些被笑死。佛門不能做大,它們不能脫離它們原本的模樣,不論我做不做皇帝,它們都需要製約。


    對了,斯道你說這個事交給誰做最好?”


    “其實我覺得顧言最好,但是他太小了恐不能服眾,我覺得紀綱可擔任!”姚廣孝沉思了片刻:“紀綱拿刀的手很硬,對陛下也忠誠!”


    朱棣揉了揉太陽穴:“也罷,此時本身對你說都為難,既然是你推的的人,那就紀綱吧,明早你就給他去信吧!”


    姚廣孝微微屈身:“謝陛下信任。”


    朱棣笑了笑:“後日就是六月三日,我們要渡江,說實在的,到了此刻我反而擔憂我能不能麵對我即將麵對的一切。”


    “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前頭自然直。如今數萬將士枕戈待發,就等陛下振臂一唿,此時此刻,陛下更應該堅定內心,遇見開山,撥雲見日。”


    朱棣聞言笑了笑,目光變得堅定:“你說得對,如今已經不是我一個人,也不是先前的八百人,而是我身後的數十萬人。明日一戰,我們不能敗,我們一定大勝,我們一定要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望著重新變得鬥誌滿滿的朱棣,姚廣孝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明日一戰必勝。”


    六月初三,朱棣親率大軍渡江,南軍盛庸因為先前水師的叛變,全軍已經沒有了再戰的勇氣,再加上水軍不足,盛庸大敗。


    燕軍成功從瓜洲渡江,兵鋒所指鎮江,距離應天府已經約一百餘裏,消息傳迴應天,朝廷大震,京師百姓無不人人自危,京中富戶和大小官員已然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後湖邊的顧家已經收拾金銀細軟,家裏的嫡係子孫都把家財分得好好的,該變賣的全部變賣,除了祖宅不能動,家裏的水田店鋪,茶山全部都變賣了。


    價格雖然僅有以前的三成,可顧家眾人卻覺得不虧,這要是等到燕王入京,估摸一層都沒有。


    大房二房三房把族裏的錢財瓜分了幹淨,他們唯獨忘了四房,忘了四房那個可憐的女人。


    顧晨氏現在最喜歡坐在門檻上,菜園子的菜已經長得很好了,家裏少個人,她覺得破房子也快塌了,歎了口,她站起了身,望著空蕩蕩的小路,她遺憾的歎了口氣,今天沒有等到顧言。


    想到這裏,她心如刀絞,兒啊,你怎麽還不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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