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直機關的工作人員,絕大多數都是縣城本地的人。


    地方小,沾親帶故的關係多,低頭不見抬頭見。


    要是動真格的,以後怎麽做人?怎麽見人?


    這些都是不得不考慮的很現實的問題。


    而且拆除違章建築這項工作,又是由多家單位組成聯合執法隊。


    在幾家單位裏,如果有一家單位當縮頭烏龜,其他單位就左顧右盼了。


    誰也不願意在這種得罪人的事情上出風頭、充當開路先鋒。


    盡管每一次說得聲勢浩大,執行起來的時候,卻以各種理由一拖再拖,最終都以不了了之草草收場。


    吳衛家的四層小樓,就在這一次次的炮火中,名氣越來越大了。


    不僅成了違章建築的世紀典範,而且依然屹立在縣城街道顯赫的位置。


    長期以來巋然不動,一樓門麵的生意也越來越紅火。


    與其說它是博興縣違章建築的標誌,不如說它是博興縣某些領導無能的見證。


    因為吳衛的違章建築沒有拆除,其他老百姓都跟著他比照,跟著學。


    他們不跟別人比,隻跟吳衛比。


    這些喜歡比對的人說了:做人不能太善良。以前那些膽小怕事的老百姓有了違章建築,政府說讓拆除就自動拆除了。


    可是遇到吳衛這種人,有勢力,有關係,還有不要命的硬功夫,政府就奈何不了他……


    本來要遏製下去的違章建築,不僅沒有拆除。而且這幾年下來,博興縣城類似的違章建築越來越多,越來越亂。


    這些人在建造的時候就把話說在前頭了:


    誰有膽量拆除吳衛的房子,哪怕隻動他一塊磚瓦,我們就跟著自動拆除。


    如今,已經上任兩年的城建局局長肖貴有,雖然膽小怕事,能力不足,但他確實想在這個位置上做點事情。


    因此,他就把清理違章建築的事情,提到議事日程上了。


    肖貴有是前任一手提拔起來的。


    前任在城建局當局長時,肖貴有是股長。


    前任升任副縣長時,肖貴有就提拔為副局長了。


    前任從副縣長升常務時,肖貴有就當了局長。


    沒過多久,前任就當上了縣長。這個前任,就是如今的縣長洪建。


    周海洋之前沒跟肖貴友打過交道,隻知道這個人性格比較溫吞。


    清理違章建築,本來屬於政府的事。


    可是事情非同小可,涉及麵太大,問題拖的太長時間一直解決不了,就隻好拿到縣委常委會上來研究。


    大家一致認為,必須要盡快確定一個基本方案,定下一個基本調子。


    同時還要成立一個班子,協調行動,統一指揮。


    就在這件事情討論到一半的時候,蕭國瑞突然對眾人說道:“就在剛才,洪縣長給我遞了一個請假條。


    說他最近膽結石又犯了,老是犯疼。


    這次終於下決心要把它切除,準備下周到省城的醫院去做手術。


    但是,我認為在這個關鍵的時候,洪縣長不能因為有病就打退堂鼓。


    必須要帶病堅持工作,對這件事情不能甩手不管。


    所以,我建議馬上成立違章建築拆除專項治理領導小組。


    洪建同誌還得當這個組長,副組長就讓周海洋同誌擔任。


    洪建不在家的時候,就由周海洋負責全權指揮。”


    周海洋沒想到,蕭國瑞把這個艱巨任務壓在他的肩上。


    同時心裏暗暗罵道,洪建在這件事情上耍滑頭了。


    他的膽結石的確有好多年了,痛起來就非常難受。


    因為擔心手術後留下後遺症,之前一直是保守治療。


    這會兒怎麽又不擔心後遺症了?


    為什麽早不做手術,遲不做手術,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要做手術?


    當然,他的請假有充分的理由,無可非議。


    可眼下主帥離崗,又掛著主帥的名義,表麵上是勇挑重擔,實際上是臨陣脫逃,把具體工作推給了周海洋。


    想到這兒,周海洋心裏憋了一股子氣。


    他覺得洪建的如意算盤打得真不錯,這事情的後果是明擺著的。


    如果這事得罪了人,搞得不可收拾,周海洋就是直接責任人。


    如果這事有了功勞,便是總指揮領導有方,是洪建的榮耀。


    這也太耍滑頭了!周海洋是什麽人?才不吃他這一套!


    他看了一眼洪建,對常委們說道:“洪縣長身體不好,我曉得的,那病也不能再拖了。”


    周海洋頓了頓,接著說道:“可是,拆除違章建築是個大事,也是個難啃的骨頭。


    如果洪縣長去省城住院,我們在工作中時刻要請示他,不僅很不方便,也會影響他安心治療。


    所以我建議,能否把這事推遲進行?等洪縣長病好了再說?”


    洪建聞言,立刻說道:“病不能拖,違章建築也不能再拖了。


    以前這項工作沒做好,就是因為一拖再拖的原因。


    很多問題都是拖出來的,這次一定要有個結果才行。我可以帶病工作嘛!”


    周海洋笑著對洪建說:“可是您不在縣裏,距離又那麽遠,想帶病工作也帶不了呀。


    拆除工作是需要親臨現場指揮的。


    現場的情況幹變萬化,不是在電話裏聽聽匯報就能做出決定的。


    總不能讓您三天兩頭迴縣裏吧?!


    我希望還是等你病好之後,親自坐鎮指揮。


    我配合你,咱們一起把這場硬仗打下來。”


    蕭國瑞心裏明白,現在的問題焦點,就集中在周海洋和洪建之間。


    他看了看洪建,又看了看周海洋,隨即說道:“還有一個方案,大家看怎麽樣。


    幹脆讓洪縣長安心去治病,周副縣長來擔任總指揮。


    整個拆除違章建築的工作,由周海洋同誌全權負責。”


    周海洋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知我者,蕭國瑞也!


    他心裏想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他寧可接受嚴峻的考驗,也不願讓洪建隻掛虛名。


    不能讓他占著茅坑不拉屎,到時候摘桃子。


    要麽就全權負責,要麽就純粹不沾邊。想跟我周海洋耍滑頭,沒那麽容易!


    別看洪建說得字正腔圓,那都是嘴上功夫。


    從某種意義上講,縣城的違章建築的問題,早在當年洪建當城關鎮書記時就抬頭了,問題就是從那時日積月累起來的。


    你特麽的早幹什麽去了?


    想到這兒,周海洋就有些生氣。


    不過,他還是很謙遜地說道:“讓我來擔任這個總指揮,是不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洪建馬上說道:“我非常讚同蕭書記的意見,由周海洋同誌任總指揮。”


    蕭國瑞接著說道:“張副縣長,既然洪縣長也表態了,你就別推辭了吧。”


    其他常委也在一旁附和,表示同意蕭國瑞的提議。


    周海洋心裏明白,洪建這是在徹底撂挑子,是想看自己的笑話。


    功過是非他一人獨攬了,即使出了天大的問題,由他一人扛著。


    接下來的議程,就開始研究領導小組的組成人員了。


    照例是由城建局和公、檢、法多家的領導,聯合組成一個領導小組。


    然後是研究必須履行的法律程序,包括行政訴訟,法院判決等等。


    這些程序,早在前幾年都履行過了,現在也隻是重複梳理一遍以前的工作而已。


    公、檢、法三家的領導都在場,各自表明態度,迴去照辦就行了。


    還有經費的問題,財政局長當場表示:“你們拿個預算出來,需要多少給多少,全力支持。”


    這些事務性的工作並不複雜,真正複雜的是具體執行上的困難。


    會議結束的時候,蕭國瑞講了幾句慷慨激昂的話:


    “各位,這次拆除違章建築,我們要把它當成一場硬仗、一場惡仗來打。


    絕不許任何人拖後腿,不許任何人說情,不許任何人當旁觀者。


    如果領導中有營私舞弊、優親厚友的行為,我就要對他就地免職。


    大家聽好了,這可不是說著玩的。


    在這件事情上,不免幾個幹部是不行的。


    我說句話大家可能不愛聽。


    經濟腐敗是個人腐敗,政治腐敗是集團腐敗。


    但是,政府軟弱無能,是最大的腐敗!


    我相信,隻要拔掉釘子戶,後麵那些違章建築就好辦了。


    所以,既要講政策,也要講策略,更要講智慧。


    既不能違法,也不能軟弱。


    出了任何問題,有縣委和縣政府頂著。


    具體怎麽操作,周副縣長,你們迴去後盡快研究,拿出一個比較科學的可行性方案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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