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丹陽城外,夏竦看著這天上的白雲:雲一朵,雲兩朵,雲三朵,雲四朵,哎呀,他告訴自己:遠方的賈玉蘭或許也在看雲朵,也在思念我。“丹陽城東秋海陰,丹陽城北楚雲深”他想起了這樣一句唐詩。


    思念一個人,為什麽要去看天上的雲呢?明代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唐寅唐伯虎給出了答案:“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但是很快,丹陽縣裏的胥吏就告訴他一個消息:第二年朝廷要開科考試。


    “像我這樣已經當了官的人也可以考嗎?”


    “怎麽不可以,當然可以啦。給知縣打個招唿就行,工資還照常發,這個你不用擔心。”小吏拍著胸脯說。


    夏竦知悉這個信息之後,立即停止對賈玉蘭的思念,在他心中,誰也沒有自己重要。


    另外,補充說明一點,此時的賈玉蘭已經工作了,她憑借自己的舞蹈技術,成為大內宮城的舞蹈教習,後來的她,在這教坊司的舞女之中,看中了一個跳舞的好苗子,一個舞女張妼晗,這個張妼晗就是後來寵冠六宮的張貴妃,而彼時,她還太小太小。


    誰也不會想得到,這個作為舞蹈教習的賈玉蘭,會因為舞蹈教習的這個身份,會因為那時候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舞女張妼晗,與後來的朝政產生千絲萬縷的聯係。


    而現在在潤州(今天的江蘇鎮江)丹陽縣擔任主簿的夏竦,似乎並沒有太多時間陪著賈玉蘭兒女情長,更準確的說,是一點也沒有時間。他在做一件他自己認為更加有意義的事情——準備高考(科舉考試)。


    夏竦深知:恩蔭進入官場容易,當小官容易,可是想要位極人臣,當一頂一的大官,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那是絕無可能,而且之前,自從大宋王朝建國以來,也沒有先例(我還可以肯定的說,之後的大宋王朝,也沒有人因為恩蔭成為宰相);因此,必須發奮讀書,考中科舉,成為進士,這樣以後才會平步青雲。


    夏竦讀書,並不是為了朝廷,更不是為了天下受苦受難的老百姓,他沒有範仲淹、歐陽修那麽高尚,他隻想自己錦衣玉食,過更美好的生活。


    正是因為這一點,夏竦才不會在複習過程中憂國憂民,像範仲淹那樣為了一個江上漁者感慨良久,他所追求的就是實打實的高考分數,而且他從不多想,屬於那種一心隻讀聖賢書的類型,因而,教過他的老師無需時常關注他的思想動態,他是個比較讓人省心的學生。


    他拚命苦讀,就是為了考中狀元,成為天下第一。


    他不再想賈玉蘭,一心一意準備科考。


    考中進士,會有成千上萬的賈玉蘭等我挑選,而且放眼大宋,比賈玉蘭好的女孩子也很多。他這樣想。


    正因他這樣想,後來皇帝問他可否婚配時,他矢口否認,於是引來了更大的尷尬,這尷尬持續了很長時間,一直到仁宗朝皇帝一道聖旨判二人離婚,尷尬才結束。可彼時的他已經年屆半百,青春與韶華都已在吵架和冷戰中度過。


    他對自己說:“我的生命中可以沒有你賈玉蘭,但我不能迷失了我。”


    賈玉蘭,我與你周旋久,寧做我。


    第二年,夏竦順利進京參加科考,考得很不錯,二甲裏的第一名,全國第四名,關於他的名次,我還要講一個小的常識:在職的官員不能成為狀元。而且榜眼和探花年紀有些大,需要照顧他們的感受。也許正因如此,夏竦考了二甲第一,而不是一甲第一(狀元)。


    直到多少年之後,夏竦老了,迴想起當年科考中自己“縱橫禮樂三千字,獨對丹墀日未斜


    ” 之時,還是一臉的春風得意。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夏竦正是這樣一個翩翩少年。


    毫無疑問,他是自信的,甚至是,自信到有一些自負。


    但是,並不是考得好,就一定有機會憑借這個娶到自己心儀的女子,至少,夏竦沒有機會。


    出成績那天,真宗皇帝親切地問夏竦:“可否婚配?”


    夏竦不知出於什麽目的,對皇帝隱瞞了自己和賈玉蘭青梅竹馬的愛情。


    正是因為這一句話的不誠實,讓他終生失去娶賈玉蘭的機會。


    真宗皇帝對夏竦說:“對遼國作戰,楊校尉打仗很勇猛,也是他指揮得當,他手下的士兵看準時機用床子弩射殺了遼國主帥蕭天佐,一箭把他釘死在城牆之上。”


    “官家,那後來呢?”


    “後來,楊校尉也和你父親一樣,壯烈犧牲,光榮殉國。”


    “那官家打算如何呢?”


    “朕有這麽一個打算,想當一次月老,給你和已經陣亡的楊校尉的大女兒楊氏搭橋牽線,讓你們喜結連理,好嗎?”


    呂蒙正、李沆等大臣一齊下跪磕頭:“官家聖明。烈士之子迎娶烈士之女,這在我大宋王朝,可是一段佳話。”


    夏竦愣住了。隨後,他勉為其難的答應了,扭扭捏捏的,不像樣。真宗皇帝看到夏竦沒有答應的那麽幹脆,自己挺尷尬,就說:“讓你娶一個校尉的女兒,在門第上也並沒有委屈你啊!”


    “是的,官家,謝官家賜婚。”夏竦不能不答應,但是內心裏一萬個不願意。


    “夏竦,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官家賜婚,你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看著眼紅呢!”


    “朕的意思是,你們兩家,擇良辰吉日,抓緊把喜事辦了吧。朕還等著喝你夏竦的喜酒呢!”


    就這樣,夏竦不得已,迎娶了自己之前從未見過的楊氏。


    無可奈何,相當的無可奈何,但是這是皇帝賜婚,夏竦啊夏竦,你敢說半個不字?


    剛開始,夏竦與楊氏過得還行,兩人齊心協力,生了三個白白胖胖的兒子。但是,當詩與遠方升華為柴米油鹽之後,味道就變了,變得相當難聞。


    夏竦的官越做越大,錢越來越多,但是,男人有錢就變壞,如果有錢又有權,有可能變得更壞。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放在夏竦身上,當然合適。


    前麵說過,夏竦是一個非常注重物質享受的人,在楊氏變得年老珠黃之後,夏竦連多看她一眼尚且都不願意,更別提到底還愛不愛她了,他拚命購買歌兒舞女,瘋狂納妾,故意冷落楊氏,私下裏又與賈玉蘭保持著曖昧與密切來往。


    楊氏啊楊氏,你到底能忍不能忍?剛開始,能忍,接下來,勉強能忍;最後的最後,完全不能忍。


    魯迅說過:“沉默嗬,沉默嗬,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楊氏當然不願意在沉默中滅亡,那就在沉默中爆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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