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同樣是第一次參加科舉,前麵的院試以及鄉試,柳三變和他的老鄉孫何都是一考就過,接下來的會試,兩個人拉開了差距,孫何考上了,柳三變沒有考上,孫何就這樣一路考到京城,成為了一名進士,從此之後,孫何在官場中平步青雲、步步高升,柳三變在考場中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據悉,孫何考中進士的時候,還不到二十歲,用古人的話來說,叫未及弱冠之年,用現在的思維來看,孫何是典型的少年得誌,接下來,又過了接近二十年,柳三變仍舊是布衣身份,沒有解褐,而孫何已經成為省部級高官,他官居兩浙轉運使,在杭州辦公,如日中天,炙手可熱,這兩個人,一個通著上天,一個腳踩著大地。而對於孫何來說,如今的身份地位是偶然中的必然,二十年前,自己很偶然、很意外成為了進士,然後,自己一步步的升遷都是必然,自己又沒有大的過失,自己的人緣也不差,朝廷裏更是沒有人動不動就彈劾自己,憑借著進士光環的加持,自己本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工作態度,把維護地方穩定當作頭等大事,而且自己又很有福氣,到哪裏就職哪裏的gdp就如同芝麻開花節節高,不提拔,才怪呢!而柳三變同學,一直沒有把同學二字去掉,年年在考試,年年落榜。柳三變心想,要是迴到二十年前該多好:二十年前,你不是進士,我也不是進士,我們都是一樣。他認為,自己現在的生活是必然中的偶然,必然是自己已經得罪了官家,考不上已經成為定局,偶然是,自己竟然可以在流浪的地方遠遠的看到自己的老同學。為什麽說是遠遠的看到呢?孫何此時已經成為大官,出行一次,鳴鑼開道,威震整整一條大街,用柳三變誇張的筆觸描寫,就是“千騎擁高牙”,威風凜凜,好不氣派!


    柳三變意識到了他和孫何之間的距離,這正是學渣與學霸的距離。


    看到老同學了,柳三變在尷尬的同時也有一些激動,孫何高高在上,自然是看不到柳三變這個布衣的。


    柳三變很想見一見自己的老同學,不說別的,隻是寒暄,他開始想辦法,到底如何才能見到孫何呢?想了一大圈,想到一個他自認為比較可行的辦法,到孫何家裏去拜訪。


    於是,有一天,他真的來到了孫何家門口。隻不過,孫何家裏門禁森嚴,警衛很多。柳三變一遇到門房(現在的門衛),立即碰壁。


    有句話說得好:“相府門前七品官,見他容易見我難。”沒錯,見到孫何很簡單,在大街上,孫何出巡,坐在轎子上,是不是孫何感覺空氣沉悶,往外麵探了探頭,就被柳三變看到了,而現在要過了門房這一關,估計很懸,自己囊中羞澀,沒錢送禮,可接下來通過與門房的交談才知道:幸虧沒送禮,要不然整得更尷尬。以下是柳三變與門房的談話。


    柳三變:“我想見一見孫何。”


    門房:“敢直唿孫大官人的名諱,找打是吧!這麽不懂規矩。”


    柳三變:“我和你們孫大官人是有關係的。”


    門房:“什麽關係?速速說來。”


    柳三變:“我和孫大官人是好多年的同學,當年一起讀書求學的時候,孫大官人還睡在我上鋪呢!(很多情況下,如果你與你朋友的階級懸殊太大,就算你過去曾經跟他很親密,甚至是上下鋪關係,你仍舊見不到他。)煩請您幫忙通報一下,我相信孫大官人一定會想起我的。”


    門房很不客氣:“孫大官人同學多了,你算是哪根蔥啊?別太自以為是好不好,孫大官人現在那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他這麽優秀的人,朋友圈中級別最低的那也是七品知縣,學曆最低的那也是三甲同進士出身。以後在江湖上混,懂點規矩行不行?”


    柳三變一聽懂規矩這句話,立刻就明白了這句話是話中有話,他自認為,這句話的深刻含義就是門房在暗示他要趕緊送禮行賄,這下子柳三變感覺有了門路,稍稍有點沾沾自喜,但又心想自己囊中羞澀,不過,縱然是砸鍋賣鐵也一定要見到老同學孫何,孫大官人說不定一高興,到東京城裏活動活動,遊說遊說(邊批:真是異想天開,孫何怎麽可能會為你奔走,你別忘了他可是一方麵的大員。),又或者說讚揚一下自己,給相關人員說幾句好話,接下來的考試就會好過,成功率就會高一些,他越想越高興,甚至是有些陶醉的忘乎所以,直到門房說了幾句話之後,他的頭腦才一下子清醒。


    門房問:“你叫什麽名字啊?”


    柳三變滿心歡喜,以為不用花錢門房就給通報。於是,他很自信的迴答:“鄙人是柳三變。”


    這時,門房輕蔑地說:“就是那個官家讓填詞,然後自己恬不知恥的號稱奉旨填詞的那個柳三變吧,我呸!就你這樣到處混日子的乞丐,我們家孫大官人又怎麽能屈尊去見你這樣下九流的人,也不撒泡尿照一照你自己是誰!!!一點都沒數!!!你要真有本事,就再次填首詞讓歌兒舞女去唱啊,我告訴你,孫大官人現在聽的都是陽春白雪,你這樣下裏巴人的作品,孫大官人永遠也聽不到,你的作品,也永遠登不上大雅之堂!”


    對於柳三變來說,傷心了,這下子,真的傷自尊了。但是柳三變很快平複心情,他要化悲痛為力量,一方麵,他一定要寫出一首詞,火遍整個杭州,要讓杭州人人都會唱,讓孫何也聽一聽,感受一下我柳三變的才華,另一方麵,他立誌要成為一名公務員,立誌要吃國庫糧,因為平民的身份讓他受到了太多太多的嘲笑,正如杜甫所寫,他,“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殘杯與冷炙,到處潛悲辛。”


    這樣的生活,我真的過夠了!!!


    他提筆,默默地想,慢慢地寫,他想起了老同學孫何出行擺臭架子的樣子,前唿後擁,好大的官威,好大的氣派,但是,無奈,自己隻是個布衣,就算看到這種場景再怎麽不順眼,也要為老同學孫何歌功頌德,寫他如何如何政績卓著,百姓生活如何如何安康,杭州如何如何繁華,哎呀,為了自己的未來,顧不上自己的麵子了,給孫何當“舔狗”吧。寫了一會兒,這首《望海潮》寫出來了。


    望海潮·東南形勝


    柳永?〔宋代〕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裏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


    孫大官人最終還是聽到了這首詞,撫今追昔,他不禁發出這樣一句感慨:“在科舉的道路上,弱爆了啊,你這柳三變,你寫詩填詞的本領,尤其是填詞的本領真的是很強,隻可惜,隻可惜,科舉根本就不考這個呀,柳三變,你說說,你真是一個冤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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