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婦人細細打量女孩眉眼,鼻梁挨著眼角的地方有一顆不明顯的小痣。


    蠟黃的小臉和手指,不免令人生出憐憫之心。


    美婦人看向自己的夫君,輕聲提議。


    “她救了我,又無處可去,不如......”


    林有鳴沒有二話。


    “但憑柔貞做主。”


    於是淮柔貞摸一摸女孩的頭發,溫聲詢問:“你無父無母,把川兒喚作哥哥,既是這樣,當我的女兒可好?”


    早些年身子受損,淮柔貞難再有孕。


    可她又想再有個女兒。


    多年未曾如願,上天垂憐,把人送到了眼前。


    郎中都束手無策的病,秦宴能治,或許這就是她們之間的緣分。


    母女緣分。


    突然麵臨這天大的好事,皮包骨頭的女孩驚詫地睜大了眼,受寵若驚。


    乞丐爺爺走後,她猶如飄零的浮萍,從未感受過家的溫暖。


    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女孩喉頭逐漸哽咽起來。


    起身向他們行了大禮,喊出這輩子都沒說出口的稱唿。


    “爹爹。”


    “娘親。”


    淮柔貞心裏最柔軟的地方被觸碰,連聲答應。


    “欸,快起來。”


    倘若川兒真有妹妹,約莫就該是這般年紀。


    淮柔貞身體才剛有力一些,就著急去扶人。


    林有鳴自是不準她操勞,等兩人又說了些體己話,就讓林少川把半路認的閨女領到後麵的馬車玩去。


    了卻一樁心事,淮柔貞需要靜養,不宜勞心費神。


    “夫君,我認下宴兒,是否過於出格......”


    孩子們走了,有些話淮柔貞也就不悶在心裏。


    畢竟那孩子口說無憑,並不知根知底。


    剛剛她隻是順心而為,現在想來,應是不妥的。


    “別想這麽多柔貞,你喜歡她,留下便是,我堂堂江州首富,多個孩子難不成還養不起?”


    林有鳴給她掖好被褥,心思縝密。


    “我會著人去查她的底細,總之不虧待她。”


    淮柔貞笑著嗔他一眼,思緒萬千。


    “川兒那小霸王秉性,也不知道能不能把宴兒帶好,別欺負了她......”


    林有鳴按揉著夫人的雙肩,對兒子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孩子們的事我們大人可別管,他們自有一套相處方式。”


    ......


    林少川跟麵前的小女孩大眼瞪小眼。


    隨手一撿,就給自己撿到一個妹妹。


    唉,不知是喜是愁呀。


    “哥哥......”


    新妹妹的聲音小小的,弱弱的,帶著絲試探的意味。


    像隻隨時會被嚇破膽的小鼠。


    “嗯?”林少川眉毛微挑。


    靜默須臾,秦宴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麵色。


    “你是不是在想,我會分走娘親的寵愛呀。”


    獨生子驟然麵臨二胎,可能都產生過這種煩惱。


    眼下林少川的情況就跟生二胎差不多。


    雖然這胎猛地就長成了六歲。


    秦宴眨巴眨巴,要求不高:“隻要給我一個小小的床就行。”


    她眼睛很亮,又退一步,仰著小臉怯生生道:“小小的窩也行......”


    反正她是老乞丐養大的,就地睡窩早就習慣了。


    床反而是奢侈的東西。


    秦宴已經完全把自己全身心地代入進去,感同身受之下,言行舉止都充滿故事感。


    林少川愈發覺得她呆呆軟軟的好欺負。


    索性捏了一下她的臉頰。


    可惜沒二兩肉,捏著還硌手。


    可憐兮兮的。


    如果肉乎乎一點就好了。


    三日沒進米糧,秦宴肚子非常合時宜地叫出聲。


    “在這裏等我!”林少川丟下一句,翻身下馬車,身手快得驚人。


    不多時,一盤香噴噴的烤鵝就出現在秦宴麵前。


    給吃的前,林少川本性暴露。


    “我是哥哥,你是妹妹,以後你得聽我的。”


    我的地盤我做主。


    他霸道地要求新來的做小跟班。


    小女孩興許還不明白凡事都聽他人的限製,隻知道自己可以做哥哥的小尾巴,可以有一個遮風擋雨的小窩。


    “嗯嗯!”


    這麽好的事情怎麽能拒絕呢?


    必須全盤接受!


    “哥哥說的話都對,我都聽哥哥的!”


    反骨仔林少川還想薅住她揪揪立個威,結果人家唯他馬首是瞻,倒不好意思動手了。


    啃著外焦裏嫩的鴨腿,小女孩無意識就流露出誇讚。


    “好好吃,我從沒吃過這麽香的肉。”


    林少川隨口一問:“那你平常吃什麽?”


    大少爺吃慣了美味佳肴,便以為人人如他一樣。


    “摘野果子,啃樹皮,喝野菜湯。”小女孩迴憶以往的生活,帶著期冀的眼神漸漸黯淡,“如果能在河邊抓幾條魚就更好了,可惜冬天河要結冰,我力氣不夠,鑿不開冰層......”


    老乞丐就是因為饑寒交迫才沒捱過那個冬天。


    林少川聽完她若無其事講出的遭遇,心情複雜,默默把另一隻鴨腿也塞到她手裏。


    大少爺哪怕過得再不如意,他最差的一頓也是別人過年奢求不上的。


    “謝謝哥哥,哥哥你也吃。”


    “我不餓,你多吃點,太瘦了......”


    林少川目光忽然一凝。


    抓鴨腿的小手滿是瘡痍,長年累月的黃繭和凍瘡觸目驚心。


    秦宴偷偷向小九比了個ok的手勢。


    小霸王。


    拿捏。


    七八歲,正是同情心泛濫的時候。


    從林少川口中,秦宴得知了她新家庭的基本情況。


    朝廷把京都選址在物產富饒、易守難攻的江州。


    而林家是江州的首富。


    前些年,淮柔貞病重,林有鳴舉家搬遷,四處為她尋找名醫。


    直到藥石無醫,恰好新府邸修繕完成,這才迴來。


    秦宴沒想到隨便一傍,傍了個江州最有錢的。


    六歲前顛沛流離,飯都吃不飽。


    六歲後吃穿不愁,頓頓雞鴨魚肉。


    當真是造化弄人。


    秦宴起初順著河流漂流而下,已經離長樂村有幾公裏遠。


    但和江州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馬車上搖搖晃晃一個月,一路遊山玩水,她才漸漸被養得有些人樣。


    烏發柔順黑亮,皮膚恢複白皙。


    臉上開始有肉,顯露出可愛精致的五官。


    這可樂了林少川,一天不揉一揉她的小臉蛋就手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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