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縣縣衙外,商人的馬車幾乎將道路塞滿了,路上全都是大商人帶著的仆從。


    外麵一圈是皇城司親從官、縣衙吏卒和兩位計相的貼身護衛。


    現在的縣衙,可謂是一座鋼鐵堡壘,縱然來一支幾千人的軍隊,幾乎也不能打下縣衙,因為這些人裏高手實在太多了。


    不僅有淩雲閣術士,還有皇城司高手,兩位三品大官員背後,肯定有隱藏的高手。


    再加上寧州最大的十六家商行掌櫃,他們作為商賈巨頭,身邊也少不了雇傭高手保鏢,所以現在縣衙是絕對安全的地方。


    林居寒作為早來的那一批商人,站在人群最裏麵,頻頻往縣衙裏看,可是沒人來通知他們入內。


    入秋後的天氣,白天還很熱,但是到了晚上,涼風就帶上了寒意,吹在人身上猶如一把把小刀刺入皮膚,讓這些養尊處優的商人瑟瑟發抖。


    林居寒看到了穿著裘衣,擠進來的李氏茶商老板,忍不住寒暄道:“李老哥,大裘都穿上了,身體不行了啊。”


    李全本來是個北方人,後來將做茶葉生意,幾乎壟斷了茶葉的南北通道,所以便定居在寧州。


    李全用不太熟練的南方軟音嘰裏咕嚕罵道:“這群小癟犢子,竟敢把我們晾在外麵,真是不當人!”


    當然,他是用很小的聲音罵道,也隻是給信任的林居寒說,不然被別有用心的人告到大官耳朵裏,他李全十條命都不夠砍的。


    林居寒知道他的脾氣,拍拍他肩膀道:“李兄,莫要動怒,我們這些老掌櫃最小的也得四十多歲了,年齡大的都到了古稀之年,可千萬要保重身體。”


    李全歎息道:“想想二十年前,我們十六家聯合,創辦飛錢,那個時候我們還都是英氣勃發的年紀,現在都是一群黃土埋到脖子的老骨頭咯。”


    林居寒望了眼星空道:“也許,是該結束了。”


    李全聽了他的話,一陣沉默,眼裏帶著暗暗傷感。


    是啊,朝廷三番五次來迴收飛錢管理權,到底是飛錢的利潤太大,被官家盯上了這塊肥肉。


    若是再強行留在自己手裏,恐怕會引起朝廷記恨,然後找個理由就給查辦了。


    現在他們這些家財萬貫的商人被晾在外麵,就是縣衙裏的大官在對他們宣戰。


    林居寒又問:“李兄,我看離武安縣很遠的那幾位掌櫃也來了,他們是什麽情況?”


    李全氣憤道:“當然是咱們那位計相,每經過一個縣,就讓差役去通知最近的飛錢商人開會。正好他一路來到武安縣,也通知到了十六家商行,所以大家風塵仆仆趕來了。”


    林居寒後怕道:“幸虧我們還都是在武安縣,不然大晚上的舟車勞頓,這身老骨頭真經不起折騰。”


    李全苦笑著指給他道:“你看那個買絲綢的劉掌櫃,六十五咯,從百公裏外趕了一天趕過來,現在就剩半條命。”


    林居寒甚是憐惜的歎了口氣。


    “李兄,你家的存錢如何?假錢還多嗎?”


    李全又暴躁起來:“多啊,今天出錢量比昨天還多,幸虧有你送來的官銀,不然我李家就完了。”


    林居寒沉重地點了點頭。


    他沒敢說官銀也快沒有了,但是假錢還有,真錢主也一直要求退錢。


    他們這些商行是真撐不住了。


    不管假錢是誰造出來的,隻要現在來的這位計相有辦法,他們願意讓出飛錢管理權。


    但是他們也是有底線的,至少得把目前這些存錢窟窿得補上,然後收到這批飛錢的手續費,不然他們的生意可就要本金都沒了。


    這時終於有個小官跑出來喊道:“十六家商行掌櫃,隨我入縣衙,其餘家眷、仆從一律不得入內!”


    “走吧,是福是禍都得擔著了!”李全苦笑著,率先入內。


    林居寒搖搖頭,很羨慕李兄這種豁達。


    ......


    許雲溯心裏總有一股難以述說的怪異感,飛錢案的牽扯太過複雜,已經遠遠超出了錢財利益本身。


    它的後麵,一定涉及了朝堂黨爭。


    但是目前最奇怪的一點就是,假鈔案前後分了兩段。


    前一段案件,製假工廠在城郊那個舊紡織廠,由主簿季白和鴻運酒樓的孫文華主導,他們本來的打算就是最普通的,那就是用假錢換真錢,竊取利潤。


    而第二段假錢案,製假工廠在趙寧之說的那個寧河下遊,是一個規模龐大,組織紀律嚴明的團夥,他的背後之人還不清朗,但是涉及了六品藥門活屍。


    而藥門的驅毒人又參與了第一段假錢案,指認了孫文華和季白,難道藥門的人上下也不是一條心?


    但是替孫文華清理城外製假工廠的高手,卻又是來自器宗的人,用法器引爆了廠內所有的模具,還把許雲溯炸傷了。


    前往縣衙的路上,許雲溯的腦袋簡直要爆炸了,太燒腦了!


    頭緒都是雜亂的。


    目前能清楚假錢案分了前後兩段,第一段純粹為錢,第二段一定是故意製造混亂,然後搶奪飛錢管理權這塊肥肉。


    旁邊的柳紅楠看他手上的手腕,有些憐惜道:“我替你療傷,然後再去縣衙。”


    許雲溯看了眼夜空,確認月亮的位置,還不算晚,所以便點點頭。


    “謝謝柳姨,迴來我再給你拿靈藥。”


    柳紅楠削他腦袋道:“我在乎你那點東西嘛,純粹是看在你母親的麵上。坐下,手伸過來。”


    許雲溯乖乖坐在石板地麵上,右手伸出去。


    柳紅楠仔細去掉巫啟年給他加的泥土石膏,然後慢慢渡入靈力。


    許雲溯頓時感覺手腕一股熾熱,仿佛有一條小火龍在手腕處遊弋。


    他皺了皺眉頭,手腕輕縮了一下。


    柳紅楠溫暖如玉的手就抓住他:“別動!疼也別動!”


    許雲溯這才忍住疼痛不幹動了。


    柳紅楠轉移他注意力道:“別跟巫啟年那小子走的太近,他性格太過怪戾,至少從你母親走後,他就性情大變了。”


    “跟我母親有什麽關係?”許雲溯問道。


    柳紅楠微微歎氣,然後道:“作為你娘的師弟,他仰慕你娘十幾年,心底也有那種愛慕之情,但在你娘走之前,一直沒有機會說出口。”


    她抬眼看向了許雲溯的雙眸,苦笑道:“現在是沒機會了,但他心裏還是放不下,所以接近你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麽感情。”


    許雲溯‘啊’了一聲,有些後怕。


    這麽說年哥故意接近自己,會不會要把自己噶了。


    畢竟他喜歡母親,但是自己卻是母親和別的男人生的孩子。


    這時柳紅楠推開他,淡淡道:“好了,我探查過了,你手腕沒大礙,我剛才已經給你治好了。”


    許雲溯這才拍拍衣服站起來:“柳姨手法真好,以後有機會一定要讓我的小老弟嚐嚐柳姨的手法。”


    柳紅楠皺眉道:“什麽小老弟?”


    許雲溯笑道:“沒事,不說這個,對了,柳姨,你多大了?”


    突然想到鎮星君稱唿柳姨老阿姨,老牛吃嫩草,可她看起來就是不大啊。


    柳紅楠看他一眼,沒好氣道:“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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