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居寒扶了扶眼鏡,站起身迴答:“是,司使大人,許多人拿著印有我們林氏商行的假飛錢,要來兌錢。”


    虞逸春立即追問,“那損失如何?”


    林居寒竟然下意識看了眼許雲溯,見對方微微點頭,他才如實說:


    “實話來說,損失很大。我們林氏在武安縣、甚至寧州的存錢不太夠用。”


    “那些拿著假錢的人都是些無賴之輩,即使我們認出假錢,可若是不給錢,他們就會到處傳播謠言,說我們林家不認飛錢了。”


    “今日我們還能暫且穩住,等過了明日,存錢不夠,再加上寧州其他地方都開始傳謠言,恐怕會......”


    林居寒躬身行禮。


    “還請司使大人做主,替我們小商人找出幕後的歹人。”


    周圍的其他人心裏想法各異,不過大多數人的想法是:


    鹽鐵使大人為了維護官員麵子,肯定表麵好話說盡,背後出不出力就另說了。


    反正曆來的官員都是這一套。


    商人的利益在他們眼裏如草芥,要是錢沒給到位,那才懶得管。


    不過接下來虞大人的話讓所有人顛覆以往的想法。


    “對了,今年秋收還沒結束,本官正好負責寧州的稅收。這樣,為了維護我們的商業環境,本官特批一些稅銀給林家,時限半月,你看如何?”


    “稅......稅銀?”


    林居寒滿臉驚恐地結結巴巴說出來。


    他突然撲通一下跪在地上。


    “不,謝......謝過司使大人好意,但是稅銀......我們這些普通百姓可不敢碰。”


    別說拿過來用了,就是多看幾眼運輸稅銀的朝廷車隊,那也會拉過去打一頓,甚至判重罪。


    此刻宴席上的孫文華心裏也一直發毛,這筆買賣早知不做了,誰能料到大人竟然連稅銀都敢拿出來給人用。


    季白此刻也慌得一批,雖然自己在禦史台有人,而且和虞逸春屬於一個黨派。


    但稅銀的事情拉出來,再大的官也逃不掉啊。


    坐在虞逸春旁邊的許雲溯,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貪汙朝廷稅銀,也是株連九族的重罪。


    他剛把許家救出來,可不允許再發生同樣的事情。


    即使假錢再兇猛,大不了林家的買賣黃了,生意不做便是。


    可若是接受了稅銀,那就是掉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許雲溯剛想起身拒絕,就被虞逸春握住了手腕。


    力氣之大,是個習武之人,最低八品。


    而且手心有繭,是使用武器的......


    器宗?


    還是朝廷軍器監裏的人?


    天下修煉人器合一這一體係的人,本源來自極北蠻荒之地的器宗。


    器宗並非一宗,而是有很多門派,都修煉武器,比如林霽月所在的劍宗就是其中一派。


    大魏對了對抗人家的尖兵利器,特旨營建軍器監,主要研製各種法器。


    軍器監的人才能修煉器宗之法,也就是修煉器靈,達到人器合一。


    而其他的官員沒有其中門道,就隻能習武。


    虞逸春是管經濟的官員,怎麽會是煉器宗之法呢?


    許雲溯排除了虞逸春平常習劍產生手繭的想法,因為他本身並沒有佩劍。


    所以他是修煉出器靈的高品階人物,武器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不用佩戴在身邊。


    “許公子,莫要著急。稅銀之事,若是天塌了,不還有本官擔責嗎?”


    “何況林家的窟窿,隻需要很小一部分的稅銀。若是本官自己有錢,那就肯定自己掏出來補上了。”


    “對了,這件事就這麽定了。”


    “許公子你隨本官來,先給你一些補窟窿的錢。”


    ......


    宴席在不太歡快的氣氛下結束,眾人都憂心忡忡的,完全沒有來時的歡聲笑語。


    “主簿大人。”


    孫文華找到季白。


    季白顧看左右,將他拉到陰影裏。


    “老孫,你怎麽迴事?不是說製假錢打壓林家,得來的錢我們平分嗎?”


    外麵那個製假錢的工廠就是季白找人做的。


    孫文華認識到事情嚴重性,選擇托盤說出,尋求庇護。


    “主簿大人,我哪裏敢有那樣的想法啊,是......是之前有位大人來找我,就說朝廷來了一位鹽鐵使,要把飛錢的主辦權收迴朝廷。”


    “他讓我造假錢,製造混亂,好讓朝廷有收迴飛錢的理由。”


    “我想朝廷要下手了,我們飛錢以後肯定做不了了,不如趁機再撈一筆,那些人也承認給我一筆錢。”


    “可誰知道虞大人來了這裏,非但沒有提收迴飛錢的計劃,反而幫助林家解決窟窿。”


    “我知道的就這些,主簿大人你得幫我啊。”


    季白一臉驚恐道:“我還幫你,我自己都自身難保了。”


    “虞大人鐵定幫林家查案,郊外那個廠怎麽樣了?”


    孫文華搖搖頭,“我不知道啊。”


    季白歎口氣道:“算了,應該查不到我們,假錢做出來好幾天了,我都是吩咐他們找那種乞丐分發假錢。”


    孫文華哆哆嗦嗦地問:“虞大人後麵是想做什麽?他......虞大人為什麽要幫林家?”


    季白照著孫文華頭上來了一掌。


    “你問我我問誰去!”


    “千萬記住咯,別亂說話,咱們就做到製假錢這一步,後麵迴收真錢的事也別做了。”


    “一定記住,虞大人走之前,一切行動都別做。”


    孫文華一個勁點頭,“是是是,我一定聽主簿大人的話。”


    “滾!”


    孫文華慌忙從後門跑迴酒樓。


    進了一個房間,他鎖上門,靠在門框上。


    一身的冷汗。


    鼻涕流進嘴裏都感覺不到。


    剛過初秋,身體卻感覺如十二月的嚴寒。


    這算怎麽迴事......


    投了幾千貫銅錢翻新工廠,請人製假錢。


    本來後續計劃是乞丐從林家那裏換到真錢,他們再出手搶過來。


    最後再把破產的林家商行買到手。


    可是錢還沒迴收,後續計劃全亂了。


    朝廷稅銀輸入進來,給孫文華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插手了。


    失錢事小,丟命事大!


    ......


    林家馬車,許雲溯環顧左右,拿著佩刀鑽了進去。


    林居寒在裏麵裹緊了衣服。


    “雲溯,怎麽樣,虞大人給你帶來了多少稅銀?”


    許雲溯豎起一根手指。


    林居寒鬆了口氣,“一萬兩還好,咱們不動它,等半月過了,原封不動還迴去。”


    誰知許雲溯搖搖頭。


    林居寒瞳孔睜大:“十萬兩太多了,那可是掉腦袋的東西。”


    雖說林家能調配的銅錢也有百萬巨,但是和朝堂稅銀沒法比。


    但許雲溯還是搖頭,然後一字一句蹦出四個字,“一百萬兩!”


    “一百......”


    林居寒喊破了聲,趕緊掀開簾子看外麵情況,生怕被人偷聽去。


    許雲溯將劍平放在腿間,道:“這件事很奇怪。”


    “我知道。”林居寒有些微怒。


    又害怕又生氣。


    誰攤上這事都得這樣。


    許雲溯解釋道:“我不是說銀子本身,而是鹽鐵使帶來銀子這件事。”


    林居寒抬頭看他,頓時就想明白了。


    “雲溯,你是說......”


    許雲溯點點頭:“寧州知府離我們武安縣少說七八日路程,但假錢案今日才發生,他怎麽提前帶好了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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