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青山迴到京城的這天,正好是中秋節。


    京城的中秋節有舉行燈會的傳統,這一天也正好是闔家團聚的節日,不少商販推著小車來街上賣東西,吆喝聲,歡笑聲,孩子們劈裏啪啦炸煙花的聲音,響成一片,好不熱鬧。


    雲傾月早早就得了父親今天會迴京的消息,一大早就從床上爬起來了,特地換了一身銀色緙絲褙子,下麵是一條淺黃色的襦裙,前去迎接父親。


    同樣去迎接雲青山的,還有幾位朝中的大臣。


    他們都是受皇帝指派,專門在城外迎接雲青山的。


    不管輿論怎麽說,也不管君臣之間有多少勾心鬥角,雲青山立了大功,這是所有人都能看見的事,對於功臣,皇帝哪怕是做做樣子,這樣子也得做得足了才行,以免寒了功臣良將們的心。


    是以,這次出城迎接的幾位大臣,身份還都不低。


    雲傾月就夾雜在他們其中,馬車是鑲嵌了南海珍珠的奢華香車,就連車輪也是用上等黑玄木所鑄,混在一群青布製成的官方馬車裏,看著特別顯眼。


    春桃也坐在馬車裏,看著外麵一水兒的官車,笑著打趣,“王妃,咱們這不像是來迎老爺,倒像是帶著一大群護衛秋遊來了。”


    雲傾月斥道:“別胡說,當心隔牆有耳。”


    她雖然知道春桃隻是玩笑,但現在是多事多秋,怕就怕被人聽進去拿到皇上麵前做文章。


    父親現在的身份太敏感了,不能出半點差錯。


    在城外等了一個多時辰,才遠遠瞧見雲青山帶著軍隊朝這邊而來。


    他身後所帶的是一小隊雲家軍。


    其餘軍隊,則是駐紮在離京二十裏外的京冀大營。


    隻見雲青山雖已年過四十,但仍舊龍精虎猛,身上有著獨屬於武將的肅殺和凜冽之氣,猶如一把出削的利刃,讓人不敢直視。


    雲傾月和父親朝夕相處將近二十載,竟是第一次從父親身上看到這樣一麵。


    她不由微微勾唇,心裏無比的驕傲。


    待到近前,雲青山各位同僚一一打了招唿。


    隨後,才向坐在馬車裏,已經掀開馬車簾子的雲傾月微一點頭,算是跟她示意過了,雲傾月也點了點頭,因為皇帝設了宮宴在宮中等著,所以眾人也不敢在這裏過多逗留,接人上了馬車,便一起往宮裏駛去。


    宮中。


    皇帝要給雲將軍接風洗塵,又正巧趕上了中秋節,便雙喜同辦。


    宮內四處都掛了滿月彩燈,雲家兩兄弟都特意留在宮門口,沒有跟隨其他人一起先行進去,就是為了等自家父親弟弟和妹妹。


    此刻看到馬車一溜兒的駛來,便知道是他們到了,一個個麵帶喜色,都不由迎了上去。


    雲青山和他們簡單說了兩句,便進了宮。


    皇帝早已在那兒等著了,朝中文武大臣,但凡排得上名號的,今天都來參加了宮宴。


    蕭景行是一早就進宮來了的,陪著皇帝說了半天的話,又下了幾盤棋,這才等到宮宴開始。


    看到雲傾月帶著眾女眷進殿,男人的眼眸深了深,不動聲色的在自己身邊的空位上加了一個軟墊,好讓雲傾月呆會兒坐得更舒服些。


    因為是中秋佳節,這本就是適合團圓的節日,因此今天的座席也沒有將男女隔開了。


    除開小輩往後排以外,夫妻同席,按照身份的高低分成兩列一字排開,氣勢十分壯觀。


    整個宮宴都進行得很順利。


    雲家作為這次的大功臣,理所當然的被眾星拱月,捧在中心。


    宮宴結束時,雲傾月喝了幾杯酒,隻覺頭腦發暈,麵憨耳熱。


    蕭景行扶著她一起往外走,上了馬車後,他才道:“醉了?”


    雲傾月搖了搖頭。


    暈是有點暈的,但還算不上醉。


    蕭景行伸手將她攬進懷裏。


    她也沒有拒絕,男人身上的淡淡檀香讓她覺得安心。


    沒過多久,馬車到達了攝政王府。


    因為喝了酒,這一夜雲傾月睡得很沉。


    殊不知此時的雲家,已經起了一場大風波。


    宮宴的事,雲傾柔也知道了。


    早在蕭澤被賜死的時候,她就慌亂得不得了。


    當初蕭澤給她吃下的那枚藥丸,說是能讓兩人同生共死,因此蕭澤被賜死,她幾乎已經絕望,隻是沒想到,蕭澤這都死了好多天了,她居然一點事也沒有。


    這令她不由驚奇。


    難道,蕭澤是良心發現,給她吃的並不是毒藥,而是騙她的?


    越想,雲傾柔越覺得可疑。


    但她又不敢聲張,因為邊防布陣圖的事情,雲家的人查出來是被她偷出去的,現在雲祁已經下令將她軟禁了。


    連老夫人也對她大失所望,不再站在她這邊。


    雲傾柔慌亂不已,隻能不停的向老夫人求情,並且告訴她,自己是被蕭澤脅迫的,以及蕭澤給她喂了毒藥這件事。


    老夫人自然是不相信的。


    當時雲傾柔以為自己都快要死了,既然老夫人不信,那她也沒有辦法,更何況一個將死之人,哪管得了那麽多?如果她真的死了,那老夫人信不信她,雲家人要如何處置她都不重要的。


    也因此,這半個月以來,雲傾柔一直都在等死。


    可沒想到,都半個月了,她居然一點事也沒有。


    雲傾柔的心裏不由升起一抹希望。


    而老夫人以及雲家的其他人,發現她壓根兒沒有任何事,也都覺得她是在撒謊,對她的憎惡就更深了。


    雲傾柔有苦難言。


    她被軟禁在廂房裏,出又出不去,隻能安慰自己,好歹現在還活著。


    隻要活著,就有機會。


    因此她努力的照顧好自己,該吃吃該喝喝,心裏就盼著,等她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她生孩子的時候,對方總不能還囚禁著她吧。


    到時候她就扔下孩子逃跑。


    她太了解雲家人了,雲家人說好聽點叫仁慈,說得難聽些就叫偽善。


    隻要她把孩子留下,雲家人不可能不管一個才剛出生的嬰兒,甚至會因為憐憫這個孩子沒有父母而對她\/他更加好。


    再說,這個孩子還是皇室的血脈,留在這裏,總比跟著她一起浪跡天涯要強。


    到時候,說不定承蒙雲家的恩惠,還能封個公主或世子當當。


    若她命大,一二十年後還活著,便可以迴來尋迴這個親生孩子,在以孝道治國的當下,她不怕對方會記恨她的拋棄之舉不認她,屆時她一樣可以靠著孩子吃香的喝辣的。


    退一萬步來說,縱使她以後都迴不來了,沒有這個孩子在身邊作為拖累,她的日子也會好過很好,選擇性也會大很多。


    所以,雲傾柔是期待著這個孩子的出生的。


    可萬萬沒有想到,就在中秋宮宴的這天晚上,她發現自己居然胎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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