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高太公提起周天,胡小仙聞言一愕,不明白周天那小子又做了什麽壞事,竟然要驚動監正大人親自過問,當即恭敬答道,“知道的不多。”


    “說來聽聽。”高太公淡淡的說。


    “貪財好色,卑鄙無恥,陰險小人。”胡小仙直接做出總結,亳無任何猶豫。


    高太公卻搖了搖頭說道,“這些都不重要,我是說他的修煉和手段。”


    胡小仙眉頭輕皺,不知監正到底何意,便把自己所知全盤托出。


    高太公聽著周天的卑鄙行事,不僅不以為意,還輕輕點頭,有時更是會心一笑。


    待胡小仙全部說完,高太公在意的卻是妖道一事,不解道,“水滴子不是李海旺親手捉拿麽?為什麽聽你說的像是周天的功勞一樣。”


    胡小仙心中一驚,知道說錯話了,隻能盡力縫補道,“確實是李公子擒住妖道,周天雖然出了些力,但是不足以完勝,若不是李公子及時前來,恐怕他早就死於妖道之手了。”


    高太公忽然轉過頭來,大有深意的看著胡小仙,玩味說道,“你知道水滴子是怎麽說的麽?”


    胡小仙臉色巨變,這才知道監正親自審問過水滴子,當即躬身道,“屬下不知。”


    “不知就不知吧,不過小仙要記好,有些事公私需要分明,否則對大局不利!”高太公雙眼微眯,緊緊盯著眼前的得力屬下。


    “屬下明白了。”胡小仙恭敬答道。


    高太公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你為什麽非要殺他?”


    胡小仙明白說的是杭城之事,當時自己幾番抗招不迴,都是因為要手刃周天,此時被問卻不知如何開口,總不能把周天寫的汙言穢語也交代出來吧。


    見她麵露為難,且兩頰隱隱發紅,高太公明白了點,便淡淡說道,“不好說就不說吧,那麽你認為李海旺會放過周天麽?”


    胡小仙即不敢再騙監正,又不想對李海旺不利,便避而不答道,“屬下不知。”


    高太公點了點頭,“明白了。”


    說完便不再言語,胡小仙知道沒自己事了,便行禮告退。


    ……


    時逢除夕,喜氣滿園。


    杭城分院也早早把紅燈籠掛了起來,人人都換上了大紅色的衣服,處處皆是忙碌的身影,有貼對聯的,有掃落葉的,有搬年貨的,還有嗑瓜子的。


    周天靠在一棵樹上,邊嗑邊說道,“怎麽感覺還缺點什麽?”


    自從把狼眼交給黃廉後,周天便呆在分院無所事事,老老實實等著淨壇祭祀,再也沒出去過。


    身後的苟旦手捧瓜子,努力思索話中玄機,盡量設身處地的琢磨周天心意,靈機一動看了看不遠處的師姐們,弱弱的提議道,“我去把師姐們喊來給您解悶?”


    周天大感欣慰,感歎苟旦終於懂事了,眼睛也瞟向一旁,十幾個師姐正躲在假山後邊偷看自己,周天裝作不知,迎著寒風甩了甩流海,頓時惹出一陣尖叫。


    正考慮要不要采納這個建議,呂木棠卻緩緩向兩人走來。


    換上冬衣的呂木棠,雖然遮住了碩果豐盈的身材,可是那楚楚動人的俏臉,依然讓周天看的虎鞭一震。


    震歸震,周天卻依然靠在樹上,故意裝作看不到她,自從呂頑的事之後,兩人便很少見麵,就算偶爾碰上,也都沒有多少交流,不是呂木棠早早躲開,就是周天故意無視。


    這種情況下,呂木棠就算有心緩解關係,也無計可施,此時見周天又裝作看不見,隻能歎口氣走上前去,淡淡說道,“你要耍脾氣到什麽時候?”


    苟旦知道沒自己什麽事,把瓜子全遞給周天,然後乖巧的背對二人站在遠處,保持在一個若即若離的距離,即能被隨時召喚,又不會偷聽對話內容。


    “喲,這不是呂師叔麽,大過年的怎麽想起來跟我這小人物說話了,可別矮了您大門大院的身份。”周天一邊打躬作揖,一邊陰陽怪氣的說道。


    雖然說的放肆,呂木棠卻很難生氣,明白以周天的脾氣,現在這樣已經是顧著原來的師徒情分,當即無奈說道,“院長讓我來教導你祭祀禮儀,省的到時候出錯。”


    周天繼續靠迴樹上,眼睛重新看向遠處的師姐,漫不經心的說道,“教吧,我聽著呢。”


    忍受著周天的漫不經心,呂木棠事無巨細的把祭祀流程和禮儀說了一遍,最後說道,“唱詞曆年由元子親自書寫,要把一年來弟子修煉的努力迴報天蓬閣神靈,隻要不偏離太多就行。”


    “就是吹牛逼唄,這個我專業,您老就不用費心了。”周天隨口吐出一個瓜子皮,不耐煩的說道。


    聽他說的低俗,呂木棠忍不住眉頭輕皺,耐心提醒道,“當然不止於此,詞中不僅要表達對分院的感激之情,還要對天蓬閣進行歌功頌德,這些都是往年舊例,千萬不要行錯踏錯。”


    周天心說你在這給我整作文題呢,當即捉住中心做出總結,“就是吹完弟子吹分院,吹完分院吹總壇唄,放心吧,我說過吹牛逼我專業,到時候把任布行也給他添進去,使勁吹丫的。”


    見他說來說去總是不脫離吹,呂木棠也無話可說,可仔細想想意思也差不多,便不再糾結吹不吹了,做出最後結語道,“各家分院的祭祀詞是要寄迴總壇的,所以你多多慎重吧,唉。”


    似乎覺得說了也沒什麽用,便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周天一愣,不可思議的說道,“這麽多分院,總壇還真能一封一封去看啊?嚇唬人呢吧。”


    呂木棠搖了搖頭,慎重的說道,“每年都會評選出最美祭詞,你覺得總壇看不看?”


    周天無言以對,這天蓬閣天天正事不幹,選秀擂台一套一套的,也不知道總壇的人天天想的是什麽,當即壓力倍增,“既然這麽重要還讓我寫什麽,隨便找倆人寫好我念念不就完了。”


    呂木棠隻能繼續解釋,“依照舊例這些祭詞會抄錄焚燒,以祭開宗元帥在天之靈,怎麽能找人代筆呢,更何況……”


    周天實在受不了了,趕緊揮手打斷,“行了行了,全是舊例,舊例就不該整這麽多沒用的東西,耽誤時間勞民傷財。”


    這麽大逆不道的話,呂木棠還是第一次聽到,當即不悅指正道,“不過是一紙祭詞罷了,怎麽能辱及先靈呢,若是被院長知道……”


    說到這呂木棠自己都說不下去了,以院長現在的態度,就算知道恐怕也不會有什麽辦法,估計還會幫周天掩蓋言論。


    看著呂木棠欲言又止的樣子,周天也不想太為難她,便淡淡的說道,“我寫還不行麽,去迴複那老胖子吧。”


    說完不再理呂木棠,轉身向房間走去,苟旦見狀默默跟在身後,一副專業的狗腿模樣。


    “我想起來缺什麽了。”眼看就要到住處,周天忽然停住腳步說道。


    苟旦瞅瞅房門又看看周天,若有所思的問道,“我把師姐們請到您屋裏?”


    “改日吧,我現在有點急事,你去買點焰火鞭炮,如果可以的話再請個鑼鼓秧歌隊啥的,院裏還是太清靜了,一點氣氛都沒有。”周天安排道。


    苟旦為難的說道,“師兄,先不說這些東西適合不適合咱們分院,問題是我也不知道去哪弄啊。”


    周天露出一個自信微笑,滿不在乎的說道,“任布行那你不用管,若是有人阻攔隻管報我名字就行。”


    苟旦點了點頭,心想報你名字確實好使,當即有了把握,“明白了。”


    “你去無衣巷找王三,讓他幫你解決,連錢都不用帶了。”周天說道,心想王三可是劫過戲班子的人,找幾個鑼鼓隊應該問題不大。


    說完周天推門而入,開始專心搞創作。


    苟旦此時心裏已經有底,自行前去置辦,決心要在晚上給周天個驚喜。


    ……


    周天坐在桌旁半天,麵前依然是一張完好的白紙,憋了這麽久一個字都沒憋出來,此時正雙目空洞的發呆,心中則在不斷咒罵,罵完分院罵總壇,罵完總壇罵任布行,把該吹的先罵了個遍。


    隨著剩下的時間越來越少,悠悠歎了口氣,知道就算罵死他們也沒用,便提筆想隨便開個頭,直到下筆才記起,自己根本不會寫字。


    周天頓時欲哭無淚,馬上就要離開杭城,怎麽就遭了此劫呢。


    眼看吉時將近,呂木棠又臨危受命,前來催促周天。


    淨壇外站滿了天蓬閣弟子,以男女為界分左右站在兩邊,院長帶著幾個教員立在門口,焦急的等待呂木棠的消息。


    任布行仰觀天象,祈禱不要在周天這出問題。


    或許是誠心感動了上蒼,呂木棠帶著周天終於出現在遠處,張德籌見狀,趕忙上前提醒道,“院長,他們來了。”


    任布行朝路盡頭望去,果然看到周天身影,內心才算鬆了口氣,隻是還沒等他平靜太久,就發現一個問題,周天手裏好像是空無一物。


    “祭詞呢?”任布行緊張的問向周天。


    周天則自信的指了指腦袋,好整以暇的說道,“都在這裏呢。”


    “這怎麽能行,萬一出錯了怎麽辦?”任布行嚇了一跳,繁長的祭詞隻靠腦子去記,這樣出錯的概率不用想就高的出奇。


    周天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淡淡的說道,“你隻要快點就沒問題,等的時間太久我就不能保證了。”


    眼看吉時已到,已來不及另尋他法,任布行隻能歎了口氣,高聲宣布道,“吉時到,入壇開祭!”


    潘高誌和張德籌聞聲上前,每人一邊推開淨壇厚重的大門,眾弟子紛紛跪倒在地,遙拜淨壇中的祖師爺塑像。


    周天見狀也要跪下去,被呂木棠一把拉住,焦急的說道,“你跪什麽,進去再說。”


    周天也被呂木棠焦急的語氣感染,再加上這麽多人等他唱歌,心情緊張之下,腦子也有點迷糊,聞言趕緊向淨壇內走去。


    走的太急,呂木棠一把沒拉住,心知完蛋,趕緊捂住眼睛,不忍看眼前的畫麵。


    原來依照規矩,是要由院長邊祈禱太平,邊領幾人進入,所以這時任布行正邁著穩重且奇異的步伐,念念有詞的緩步前進,看起來像是某種上古的舞步一般。


    而周天則彎道超車,從任布行身邊一溜小跑躥了出去,先於眾人進入淨壇,進去後也不管其他人,先一頭磕在地上。


    任布行正用心的跳著舞,看到此幕瞪大了眼睛,想到會出錯,但沒想到剛開始就出錯,喊他出來重新走肯定不合適,畢竟吉時不等人。


    無奈下隻能迴頭望去,發現弟子們都虔誠的拜在地上,並沒覺察這一幕失誤,而教員們雖然沒跪也目不斜視裝作看不見,任布行心中稍安,自欺欺人的想著,就這麽著吧,估計祖師爺也沒看見。


    當即加快了速度,朝淨壇推進,祭祀的舞步被加快後,瞬間變得不倫不類。


    周天仰起頭,這才發現隻有自己進來,任布行則在跳著霹靂舞往淨壇衝,一步一步似爪牙似魔鬼的步伐,心知應該是自己心急了,便重新拜倒在地裝作渾然不知,隻是拿餘光偷看院長磨擦。


    眾人終於就位,呂木棠不露聲色的站在周天身邊,踢了他一腳低聲提醒道,“不到拜的時候呢!”


    沒到時候?周天聞言一愣,爬起來就往外走。


    這次呂木棠可不敢再大意,眼疾手快拉住周天,把他拽到自己身邊,忍不住惡狠狠的說道,“站這別動!”


    哎喲,你還敢兇我,你憑什麽這麽胸?


    從未有過的近距離,讓周天忍不住仔細打量身旁的師叔,眼睛更是在該停的地方走不動道,心想長這麽大頭迴被嚇一跳,萬一忘了祭詞,也是你的錯。


    點蠟正爐、焚香禱告、撣塵瞻像,任布行站在祖師爺像前終於忙完一輪,頭也不迴的高聲說道,“元子祭詞~”


    ……沒有迴應。


    “元子祭詞~”任布行提高音量再喊了一遍。


    ……依然沒有迴應。


    任布行迴頭看過去,發現周天正盯著呂木棠流哈喇子,氣的差點破口大罵,忍住衝動低聲吼道,“周天、周天,祭詞!”


    呂木棠側頭想提醒他,卻發現一對賊眼正直勾勾的看著自己胸前,頓時羞紅了臉,怒斥道,“周天!”


    周天看的出神,腦子似是中了幻術一般,正不斷閃過各種畫麵,忽然發覺有人喊自己名字,愣愣的抬頭望去,發現眾人都在看著自己,瞬間蒙圈短路,不知所措的說道,


    “祭詞?什麽祭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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