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楊花終於走了,躺在床上的周天長出一口氣,一天看八迴,不是要給正骨就是要給按摩,一會說要運功療傷一會說要幫忙搓澡,這誰能受得了。


    “走了好啊,走了清淨。”周天心情愉快,忍不住開口感歎道。


    剛好被推門進入的呂頑聽到,此時她手裏正端著一碗雞絲白米粥。


    沒錯!天蓬閣裏吃肉粥,隻因周天說要補補身子。


    任布行這次在總壇麵前,算是栽了個跟頭,雖然沒被明著責備,卻被再三囑咐一定要照顧好元子,言外之意還是嫌任布行不夠周全。


    得知這個消息後,周天就有了尚方寶劍,楊花在時稍不如意他便大喊大叫,成天喊些活不成了、傷太重了、不如死了算了等等,嚇得任布行天天提心吊膽,哪敢違背他的意思,要什麽給什麽,哪怕是想請無衣巷的頭牌,估計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當然了,就算他同意,楊花也不會同意,有她在還請什麽姑娘……


    呂頑一臉嫌棄的把粥放在桌上,沒好氣的說道,“你剛開始看她來不是挺高興的麽,恨不得晚上讓人去請她,怎麽這會子聽到走了反而開心了。”


    周天長歎口氣,“你懂什麽,那大姐顧忌太多,有賊心沒賊膽,就知道撩火,真撩起火來又怕搶了大將軍的頭籌,可苦了我了。”


    席人之事隻有極少數人了解,呂頑並不知情,周天也懶得告訴她,畢竟被包養又算不上什麽光彩事。


    這時聽到周天說這些又是賊又是火的,雖然弄不清楚含義,但知道應該不是什麽好話。


    “你到底好了沒有?一天吃六頓,頓頓不是雞就是魚,也不知怎麽吃的下去。”自從周天臥床以來,每天都需要有人伺候,讓師弟照料他又覺得不方便,隻能含羞讓黃芳子和呂頑輪替著來,一直到現在。


    “吃不下也得吃,你懂什麽,我這正兒八經照著月子餐來的,甭管好吃不好吃,補就行了。”說著張開大嘴,等呂頑喂飯。


    “昨天的大肘子也是為了養傷?我怎麽覺得你就是饞肉呢?”呂頑想起手持大肘子喂他的場景,對於從小持戒修行的呂頑來說,簡直就是折磨,現在迴憶起來依然忍不住眉頭緊皺。


    “可不咋的,吃哪補哪,改明給我弄兩根牛鞭燉燉,那好的才快呢。”周天毫不客氣的點著菜,天蓬閣廚房可倒了血黴了,做了多少年的素齋,這幾天算是把一輩子的肉都做了。


    “黃師叔今天還要來看你,我聽你的沒讓他進來。”呂頑說著閑話,周天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別讓黃廉見我,也不知是抽哪門子瘋。


    “攔著好,我倒不是不信他的醫術,主要是那股味受不了。”周天自覺的做出解答,似乎迴想起白螃子身上的味道,眉眼皺在一起,肉粥都變得不香了。


    一把把粥推開,“告訴廚房,沒事出去多淘弄點新東西,螃蟹大蝦什麽的,這兩天得清淡點。”


    呂頑哪知道他是想起來白螃子了,還以為是今天的飯菜不合胃口,便把碗放在一邊,疑惑問道,“你是不是哪裏惹著呂師叔了?”


    呂木棠這幾天似乎有意躲著周天,明知受了重傷,也不曾前來探望,隻是從呂頑處詢問傷勢如何,一反常態的表現讓呂頑大惑不解。


    “她是師叔,又是大腿,我哪敢惹她,估計是看不了血腥的場麵吧。”周天當然知道為什麽,隻是這話也不敢對呂頑說,誰讓她們是一家子呢。


    呂頑見他吃飽喝足沒什麽事了,便起身向外走去。


    “我上次讓你問的事怎麽樣了,胡家在這有什麽落腳點?”周天偷偷活動活動五肢,覺得已經恢複差不多了。


    “你打聽這個做什麽?”呂頑停住出去的腳步,警惕的問道。


    “這你就別管了,有消息了告訴我就行。”周天伸了個懶腰,揮了揮手示意讓呂頑快去。


    這次受的雖然是內傷,卻讓周天也所獲頗豐,誰讓他睡覺跑步都能練功呢,一連幾天的昏迷,把他困在虛空很久,看到的黑洞也比原來大了許多,似乎雖然沒能吞下冰川,卻也被它撐大了一圈。


    虛空中周天的金人形象也更加清晰具體,變得像個真正的人形,原來的短胳膊短腿也長長了一些,比例更加勻稱,臉上也分化出五官的雛形,周天恍惚間認識到這就是自己的元神模樣,而所謂凝神期要凝的便是此物。


    但是他想不通為何元神形態下,自己還能保有意識,按理說神屬火,意屬土,凝神則無意。


    也就是說五行相生的循環,因凝神而止步,不再消耗火轉化為土,如此才能保證元神的不斷壯大,此時的意識失去能量來源,人便會進入萬念俱灰的大定狀態,顯然周天並沒有萬念俱灰。


    天蓬閣的功夫中對此也有提及,所言「火聚而旺,凝而不瀉,無火生土,意土自消。」


    虛空中累的心跳聲都變快了,也沒想出個所以然,最後一直被困到意識恍惚,似乎已經時過多年,周天才“心中”一動,直接以元神金身鑽進了黑洞,無盡的墜落之後,發現人竟然醒了。


    一些美妙的事情正在周天身上發生,但是他卻毫不知情,顯然前世坑蒙拐騙的氣功理論,在正經地方就顯得不夠用了,而天蓬閣的功法也沒考慮到穿越這迴事。


    平常人凝神期間意識消散,定中便會真意初動,以仙人之思繼續煉化元神,這就是凝神之後的煉神秘法,而最難的關鍵就在這一絲真意上,真意一事半隨機緣半依天份,你越找他就越找不到。


    因為你找的時候,便不再是萬念俱灰的無意識狀態,就是這一個“找”字反而造了執念,所以任布行這類人,修煉一輩子也隻能卡在凝神期,便是練功時尋不到真意,無力煉化所凝聚之元神。


    而周天因為穿越,身體消散了,靈魂消散了,意識卻附加到了另一個身體裏,穿越的過程中的機緣巧合下,用時間先把意識給煉了個爐火純青,所以當周天在這個世界醒來時,他的意識就是真意,而煉氣也好凝神也罷,所有的能量都蓋不住時空打磨過的意識,因為真意高於此時的元神。


    無論他傷多重都能“清醒”感受,便是因為此理,這也是為何其他人煉體會影響凝神,而他不會的原因,以真意將先天真氣操控於股掌之間,別人又是印法又是念咒才能做到的事,到他這動動念頭就夠了,這種走捷徑的玩法,別說沒人可行,其他人就連想都不敢想。


    這次重傷不能說破而後立,那也算是又當又立了,即當了吞噬胡小仙元氣的賊人,又立了步入煉神的g,身上淡黃色輝光也隨之變得鮮豔奪目。


    周天敲了敲床頭的桌子,便有一個師弟開門聽命。


    “去把潘師叔叫來,我有大事要問。”周天滿臉二五八萬的表情,仿佛比院長還要牛叉。


    既然修為不斷增加,就得趕緊找個適合的法術操練起來,否則再碰到危急情況,鬼知道會被打成什麽樣,太丟凝神期的人了。


    潘高誌正準備外出,一個弟子著急忙慌的跑過來喊住他,“師叔,周天師兄喊你。”


    潘高誌聞言扔了手上東西就向外跑去,本就不敢得罪周天,再加上任布行指派保護之責,更是絲毫不敢怠慢。


    潘高誌快速來到床前,客氣的問道,“有什麽安排?”


    “啊,有些修行上的事想問問你。”周天半靠在床頭,看著下邊的潘高誌,淡淡的吩咐道,“那個誰,給潘師叔沏茶。”


    說著讓潘師叔坐下,哪裏是弟子和師叔,倒更像主子和奴才。


    “我就鬧不明白了,怎麽那些小娘子都跑那麽快呢?勁沒我大,腿沒我長,但就是蹦的沒她高,跑的沒她快,怎麽跑人家都能追上,被追倒也無所謂,我怕的是萬一以後攆不上姑娘可就不妙了。”周天想起這次的經曆,無比鬱悶的說道,其實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上次胡九兒時,明明自己先跑的,也被她後發先至趕了上來,這事必須先弄清楚。


    潘高誌聞言先點點頭表示理解,心裏卻像一團亂麻般,不明白凝神期為何能問出這麽弱智的問題,思考半天才找出合適的措辭,“有沒有這種可能,就是小娘子用的不是蠻力?”


    “額……”周天當然聽懂了,合著蹦來蹦去就自己用的是蠻力,也就是靠著煉體的紅利,蹦的比普通人高了點而已,和那些會法術的根本沒法比。


    見周天沉吟不語,潘高誌怕惹他不高興,忙切入正題道,“修仙人之身法,皆需先逆轉真氣,使身體重量驟減,自然能身輕如燕。”


    頓了頓又說道,“當然了,尋常武夫所練的輕功,以食氣仿先天真氣,依此法在體內運轉,雖然也能達到身輕如燕,但與修仙人之翻山越嶺不可同日而語。”


    周天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潘高誌見周天難得專心一次,便繼續說道,“但是僅憑身輕如燕還遠遠不夠,若要想化地成寸還需配合肢體,將真氣釋放體外,以內外之交感,暢天地之行氣……”


    周天一聽到背書就頭疼,上輩子為了演講,沒少整這些沒用的,沒辦法,別的大師出口成章,你不這樣就是沒本事,就這麽卷。


    “行了行了,我明白你意思了,就像放屁起飛一個道理唄。”周天不耐煩的打斷道。


    潘高誌乍一聽覺得有辱斯文,本想委婉的糾正或補充兩句,但發現好像確實是一個意思,便隻能無奈點頭。


    怪不得她們淩空時,腳底下的空氣都像產生了扭曲,原來就是在不斷施法,以真氣推進身體。


    “一直還沒找個合適的法術好好修習,既然如此師叔就先教我一套逃命的本事吧,不求其他的,隻要讓人別追上我,我能追上小姑娘就行了。”周天終於想明白什麽適合自己,瀟灑的提議道。


    潘高誌揉了揉太陽穴,深感周天的想法與眾不同,雖然說起來簡單,可自己哪知道這種法術,為難的說道,“不是我不教你,而是修仙人之輕身法大同小異,到最後就是誰的修為高誰走的快,僅此而已。”


    眼看周天臉色不善,潘高誌嚇了一跳,忙補充道,“當然了,傳說中也有些秘法,據說可以山川丘陵如步履平地,登高爬樹似信手拈來,有了此法奪人貞潔似探囊取物啊。”


    “哦?”周天露出注意神色,“還有這等妙法?還望潘師叔不吝指教。”


    “失傳了。”


    “失傳了你說這麽多有屁用。”周天說著就從床上蹦起來,這種一腳踩空的感覺,就像是妹子夜裏約你去看電影,到地方你卻發現真的是看電影。


    眼看周天就要擼起袖子,潘高誌忙起身後退,“我剛剛說的就是傳說中啊,而且此類秘法有違自然,非我道門真傳,失傳了也是正常的嘛,再說了……”


    周天聽出話裏有緩,在潘高誌剛剛的位置坐下,問道,“再說什麽了?說下去。”


    “再說這些取巧之技,就算不失傳人家也不會說啊。”見周天坐下,潘高誌鬆了口氣,忙把話說完,管他失傳不失傳,先把今天這關混過去再說。


    “他們是誰?”周天直奔主題的問道。


    “既然不是道門,那還能有誰,據說杭城有個宗門,天天叫嚷著說立宗時有此絕技,後來無人修成不得已失傳,甚至還用這個法術做了宗門的名字呢。”潘高誌試探著重新坐下,把傳言當真事說了出來。


    周天聽著有點像坑人入夥時做的廣告,但是既然是杭城的宗門,大不了跑一趟去問問,萬一有收獲呢。


    “叫什麽名字?”


    “步正宗,道場就在南城門旁邊。”


    周天聞言一愣,這不是那個慧麵的宗門麽,自己還救過他呢,原來離杭城分院這麽近,怪不得每次送錦旗都有他們。


    看著周天亂轉的眼珠,潘高誌心中默默為步正宗祈禱,心想死道友不死貧道,更何況你們也不完全是道友,所以出什麽事都別怪我。


    看過周天從床上跳下來的速度,以及擼袖子時的力度,潘高誌深信他裝病的可能性更大,既然如此也不需要保護了,心裏打定主意,隻要今天出去,便請假躲進無衣巷,在小翠的秀房內安穩幾天。


    周天忽的站起身來,自言自語道,“步正宗,原來名字是這個意思。”


    “其實原來叫步罡宗的,但是新任住持頓寂和尚覺得名字裏有四不吉利,便改成了步正宗。”眼看周天要走,潘高誌放鬆下來,知無不言的說道,“一共有九個和尚,上一代頓字輩還有五個人呢,這一代就隻有慧字輩弟子四人。”


    封建迷信害死人啊,原來候王寨的機密早就不是獨此一家。


    “人怎麽還越來越少了呢?”周天一愣,心想怎麽還沒被砸了的黃粱宗人多。


    “不能娶媳婦,誰還去當和尚啊。”潘高誌意味深長的說道。


    周天拉開房門向外走去,


    “既然如此那我就親自走一趟,成與不成先踩踩點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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