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布行聞言尷尬的嗬嗬一笑,“想去就去吧。”


    說完不顧眾人向外走去,落寞的背影仿佛瞬間蒼老了幾歲,肥胖的身軀讓腳步更顯沉重。


    潘高誌大惑不解,低聲問身旁的呂木棠道,“院長這是什麽意思?什麽叫我想去就去,我怎麽可能想去。”說著說著潘高誌就激動起來,聲音也不由高了八度,即像是被誤解後的義憤填膺,又像是被看穿後的惱羞成怒。


    呂木棠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


    從此之後任布行多了一個人生追求,那就是凡是能讓周天不開心的事,他就必須要做,就算有傷風度也要做。


    隻不過像周天這種滾刀肉,似乎很難找到他的弱點,被罰禁足就迴屋睡覺,罰勞動就找個地方曬太陽,愣是把任布行逼得不斷升級懲罰,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些懲罰總能被周天輕鬆化解,變成種種休閑時光。


    最後任布行隻能眼不見為淨。


    這天周天又被罰出課堂,熟練的在樹下曬太陽,晚春的微風吹散劉海,周天張了張嘴,任由瓜子皮似浮萍般隨風飄落。


    現如今整個杭城分院沒人敢惹周天,儼然已經成了新起之秀,接替白螃子躋身分院第二號人物。


    中間福城分院發過兩次邀帖,都被任布行以課程繁忙為由,不準周天前往。


    生氣?那太好了,任布行就想讓他生氣,氣死最好。


    老遠看到有人路過,周天眯起眼睛,隻見四個師弟抬著一頂涼轎出現在小路上,頓時倔脾氣上來了,“哎喲嗬,比我還浪呢。”


    周天抬手招喚。


    幾人尷尬的站在原地,樹下的人讓過去,轎上的人不敢過去,這可如何是好?


    正所謂得誌貓兒兇過虎,落魄的鳳凰不如雞,周天現在勢頭無二,不聽他的肯定不合適,唯有委屈轎上這位了。


    隨著越來越近,周天終於看清,原來轎上的不是別人,正是大師兄白螃子,如今依然裏一層外一層裹得像個粽子。


    周天一愣,這都多長時間了,還裹這麽嚴實,雖然當時打的重了點,但也不至於一直不好吧,他知道自己下手輕重,如果說皮開肉綻也就罷了,絕不可能傷筋動骨。


    “這不是大師兄麽,天越來越熱,你也不怕捂出痱子來。”周天繞著白螃子看了一圈,除了白紗布裹著,還有大大小小一二十個木棍夾在身上,傷勢倒不像做偽,這就更鬱悶了,男人泥做的女人水做的,他白螃子難不成是玻璃做的?


    白螃子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但是從小沒挨過打,這一頓難免心理造成點陰影,隻能就那麽幹眼紅著。


    怕也不能在師弟們麵前丟份,白螃子壯了壯膽子,“哼!”


    周天也不慣著他,一巴掌拍在白螃子後腦勺上,打的他一個趔趄,差點沒從轎上掉下去,“問你話呢,你哼什麽哼。”


    見周天又動上手了,一位心存正義的抬轎師弟站了出來,“你怎麽能打人呢。”


    “滾蛋。”


    “好嘞。”


    師弟們匆匆跑到遠處,心想這可是他讓滾蛋的,不是自己想要走的,大師兄可不能怪我們。


    不是師弟不仗義,而是周天太爭氣。


    師弟們實在不敢輕易嚐試,萬一被打成白螃子這樣,可沒人給他們這些低等弟子抬轎。


    白螃子見就剩下自己,心中已做最壞打算,能在杭城分院作威作福這麽多年的狠角色,當然不是一般的凡人,當即露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不熱不熱。”


    早這麽懂事不就沒事了,周天抽動鼻子輕輕聞了一下,瞬間天靈蓋都差點飛出去,捂著鼻子向後一跳,驚訝的說道,“都捂臭了還不熱呢?這味你聞不見麽?”


    其實周天並不是羞辱白螃子,畢竟人是他打的,雖然錯不在他,但心裏多少也有點不舒服,見這麽長時間還沒養好,不免多問了兩句。


    白螃子可不知道周天用意,還以為是有心捉弄,胖臉憋的通紅,尷尬的說道,“藥味藥味。”


    “藥味?”周天聞言更是膽戰心驚,“他給你抹屎了麽?”


    白螃子更是不知如何迴答,好在這時從遠處跑來一人,正是聞訊匆匆跑來的黃廉師叔。


    師弟們怕再打出事,責怪到自己頭上,便悄悄去找院長,奈何任布行正在上課,隻好找來照看白螃子的黃廉。


    “住手!”黃廉已經上氣不接下氣,還沒到地方便大聲嗬斥周天。


    周天捂著鼻子,愣然看向來人,心想我也沒動手啊。


    黃廉擋在周天和白螃子中間,義憤填膺的道,“你想幹什麽,你打的他還不夠麽,不是為師醫道精湛,恐怕早就一命嗚唿,你就不怕遭報應麽?”


    周天撓了撓頭,“我就跟他說兩句話而已。”


    “放肆,還敢頂嘴。”黃廉雙手作揖,遙敬師德堂方向,“待我匯報院長,定要讓你好看。”


    周天也不知道自己關心兩句,怎麽就踩著他尾巴了,忍不住也有了脾氣,“你怎麽不識好歹呢,你聞聞他身上什麽味,馬上入夏了,再這麽下去傷好不好不知道,人肯定先七層熟了。”


    黃廉聞言眉頭一皺,好不容易得來的表現機會,怎麽能讓白螃子飛了。


    自從有了白螃子這個傷員,再也沒人敢冷眼瞧過自己,院長更是三番五次降尊來到他的醫館,這都是自己努力的迴報,你周天說熟就熟了?這是想壞我的好事,毀我的大好前程!


    “胡說,哪有味,我天天看護白螃子,我怎麽沒聞到。”黃廉說著轉過頭,厲聲問身後的幾個抬轎弟子,“你們說,有味麽?”


    有味麽?簡直就是臭氣衝天了,不過幾個弟子哪敢亂說,對望一眼紛紛搖了搖頭。


    黃廉得意的拿鼻孔看周天。


    “我這暴脾氣。”周天擼起袖子朝黃廉走去。


    “你別過來,我可是你師叔,你要幹什麽……嘔~”


    隻見周天挾住黃廉的大腦袋,按向隱隱冒煙的白螃子,一旁的弟子們都不忍看下去,紛紛抬頭望向天空。


    片刻後,


    黃廉讓人抬起白螃子,匆匆離了這是非之地,邊走邊用顫抖的手擦去額角的冷汗,和嘴角若隱若現的早飯。


    ……


    師德堂內,剛上完課的任布行坐在太師椅上,堂下一人蹲坐在地上,正擦鼻涕抹淚的嗚嗚抽泣。


    這人正是吃癟的黃廉,委屈巴巴的哭訴道,“自打白螃子受傷以來,我沒日沒夜的悉心照料,靈丹妙藥用了不知多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如今被人平白誣陷,讓我以後怎麽活啊。”


    說著“吱”的一聲,醒了一串鼻涕出來,繼續說道,“這麽多年在院裏,我不爭不搶,沒人拿正眼瞧過我,我說過什麽啦,現在倒好,他周天都敢騎到我脖子上來了,院長你這次要不給我做主,我……我……我就不活了。”


    任布行無奈的看著堂下的黃廉,心說你倒是想掙想搶,你一個郎中能搶的過誰?


    “唉~”任布行歎了口氣,若是放在平時,他肯定也會火冒三丈,順道再借機整治周天一番,可現在隻想把眼前這怨婦趕緊打發走,然後盡量不讓白螃子外出碰到周天,僅此而已。


    讓任布行有這些變化的原因就是桌上的一封信,這是今天剛剛送到的天蓬閣密函,由京城總壇直發到他手中,信上說了兩件事。


    一是京中傳聞杭城分院近日大張旗鼓,廣收所謂“錦旗”,命任布行迴函說明詳細情況。


    二是欽天監將有人親赴杭城處理事務,所為何事不明,欽天監監正已知會天蓬閣總壇,並希望各分院配合,所以特此告知,讓任布行酌情應對。


    任布行打發走黃廉,看著信上內容,默默露出一個苦笑,“好一個「酌情」應對。”


    任布行在天蓬閣了幾十年,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年輕人,若是再看不懂信上的深意,那就真的是白活了。


    欽天監和天蓬閣本是同源所出,一直以來互幫互助,現任監正和現任大元帥更是師兄弟,奈何事情的發展早就變了味道,究其原因不外是幾大家族的暗中角力。


    欽天監和天蓬閣背後,哪個沒有世家的支持,就連呂木棠來杭城分院執教,也是以此地作為中原呂家把手伸到江南的跳板,當然呂家和總壇之間有什麽交換條件,就沒人知道了。


    這些年來天蓬閣和欽天監不像原來那樣親密,已是貌合神離,隻是保持著麵上的合作和遷就,所以在此背景下信中的“斟酌”二字就頗值得玩味了。


    任布行再歎口氣,知道總壇這是讓自己倚老賣老,用幾十年的老資曆給欽天監添添堵。


    食人香火替人分憂,這些事任布行早就看透,所以當看到信中內容時已經做好打算,不過黃廉此時倒是提醒了自己,欽天監來之前,一定得把周天先支一邊去,要不誰知道這愣頭能鬧出什麽幺蛾子。


    想到便做,任布行當即招來黃芳子,對她說道,“這幾天有貴客到訪,需要讓周天先安生幾天,福城分院不是想請他過去答謝麽,便隨了他的心意任他去吧。”


    安排好一切,任布行便開始書寫迴信,先將周天候王寨的事情仔細寫明,錦旗之事便是因此而起。


    不是任布行大方,而是他知道總壇可不是過家家的地方,就算自己不說,總壇遲早也會知道,那還不如由自己這院長親自說清楚。


    當寫到第二件事時,隻寫了四個字:不負所托。


    ……


    黃芳子領命後便開始尋找周天,一天沒找到人,問了半天也沒人知道去處,正著急,便看到呂頑匆匆向外跑去。


    黃芳子心中一驚,這兩人常常形影不離,呂頑這麽著急可不是什麽好兆頭,忙叫住呂頑詢問周天下落。


    隻見呂頑腳步不停,快速說了一句,“好像在大門口跟人吵起來了。”


    黃芳子暗歎口氣,跟隨呂頑一同前去。


    原來周天欺負過黃廉後,心知他會找院長告狀,怕再被借機穿小鞋,便一直躲著不露麵,這會來到分院門口,想欣賞一下那滿牆的錦旗。


    周天穿越之後,保留了此世記憶,對這裏的文字不算陌生,隻因從沒寫過,所以也僅僅是認識並不會書寫。


    “唉。”周天暗歎一口氣,“人家穿越做文豪,我倒好,穿越過來成文盲了。”


    不過這並不影響周天欣賞給自己歌功頌德的錦旗,正讀的興起,旁邊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了過來。


    “牆上掛的亂七八糟什麽東西,堂堂天蓬閣杭城分院弄的跟菜市場似的成何體統。”隻見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道人站在遠處,皺眉遠望杭城分院宏偉且紅彤彤的前門。


    道人一身玄黃道袍,身泛青氣麵現紅光,頭戴紫金鑲玉冠,發藏桃木五雷簪,一束抹額橫在眉間,抹額上的白玉更是襯得他唇紅齒白。


    道人身後跟著一個四五十歲的隨從,那隨從聞言還沒來得及答話,就聽到有人搶先懟了一句。


    “你家菜市場掛這麽多紅布?住菜市口了?”


    周天看見他這副裝逼勁就氣不打一處來,更何況說的還是歌頌自己的錦旗,這些天周天早已找迴了當年做大師的自信,此時也不管此人是誰,嗆人的話那是張口就來。


    隨從頓時大怒,遙指周天喝道,“不得放肆。”


    黃衣道人也不悅看向周天,待走近後發現是一個天蓬閣低等弟子,頓時正眼都懶得看一眼,“知道我是誰麽,你就敢這麽說話。”


    “你知道我是誰麽,你就敢挑這些錦旗的毛病?”周天也不是吃素的,頓了頓發覺不妥,這裏是杭城,對方打聽一下就能知道自己是誰,可是自己上哪知道他是誰去,知己不知彼兵家大忌,當即輕蔑的問道,“你誰啊?”


    黃衣道人鼻子裏哼了一聲,眼望四十五度角的天空,不冷不熱的說道,“我是上邊來的。”


    周天一愣,“上邊?哪上邊?”


    這時黃衣道人已經可以確定眼前這位非傻即憨,輕蔑一笑,一語雙關的說道,“上邊是哪,下人怎麽可能知道。”


    雖然還是沒說清上邊是哪,但是周天聽出來他絕對是在罵自己,當即傲嬌勁又上來了,一巴掌就抬了起來。


    年老些的隨從趕忙向前一步,手掐印法擋在黃衣道人身前。


    還沒等周天拍出去,就被人在身後拉住了手臂。


    呂頑拽住周天扯向身後,黃芳子同時趕到,順勢擋在周天身前,這樣一來周天與道人之間分別站了兩人。


    “杭城分院黃芳子參見監工。”黃芳子從衣著認出來人乃是欽天監監工,從容行了個禮,像沒事發生般淡定的說道,“剛聽聞要有貴客到訪,沒成想特使已經到了。”


    看周天被人拉住,隨從便躬身退了下去。


    黃衣道人走到黃芳子麵前,輕嗯一聲,“事態緊急不敢耽誤,杭城分院果然臥虎藏龍,什麽玩意都收了當弟子。”說完斜眼瞅了周天一眼。


    “我尼瑪……”周天正在氣頭上,哪管什麽欽天監司天監,聽到還在罵自己,頓時又要發作,舉著巴掌就向前衝去。


    呂頑隻能死命摟住周天,用力拽迴院內。


    黃芳子依然目不斜視,等周天被拉進去後,才抬手做請的手勢,引二人進入杭城分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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