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運倉案的影響隨著案情的不斷擴大,不可避免的造成了京城市場的恐慌。


    皇帝擔心的問題如期出現,不少不明真相的百姓開始湧入糧鋪搶購糧食。


    糧商趁機哄抬糧價,然而早有準備的朝廷立刻調撥儲存在陳橋驛的軍糧平易糧價。


    因此這波本可以趁機收割一撥百姓財富的盛宴,在剛起來一個苗頭的時候便被朝廷按下。


    隨著朝廷糧食不斷進入京城,百姓恐慌的情緒平息,糧價順勢迴落,除了一開始買了高價糧的百姓之外,其他人並未受到任何損失。


    京城在如此大的變動之下還能如此安穩,宋文遠不得不佩服老皇帝掌控全局的本事。


    在整個京城糧倉係統進行了大清理後,一組觸目驚心的數字擺在了皇帝的龍書案上,皇帝看到晉王遞上來的數據,薄薄幾頁紙在皇帝的手中重逾千斤。


    老皇帝手顫抖著指著紙麵上的數據問道:“晉王!你確定宋文遠沒有算錯嗎?”


    “父皇!臣看到這組數據也不敢相信,還特意問過宋文遠,宋文遠肯定的表示,數據沒有問題,他特意抽查了幾本賬本,計算的過程沒有遺漏和錯誤。


    即使有小範圍的錯漏,也不會相差太多,隻能說父皇與兒臣都高估了這些人的操守。”


    “如此大的貪腐肯定不是一日形成,朕不明白他們怎麽就敢這麽下手,難道就不怕朝廷追查嗎?”


    “父皇!這樣的貪腐跟我大周目前的國政有著很大的關係,我大周為了表示對讀書人的尊重,一改前朝官吏一體的大政,將官吏分離。


    這樣一來,讀書人隻要中了進士便能為官,而小吏卻再也沒有升遷的機會,更有甚者,衙門裏充斥著大量沒有薪俸的白吏,這些白吏也要吃飯,他們的衣食從何而來?


    更加難堪的是,讀書人隻重經史文章,詩詞歌賦,對於政務一竅不通。一入衙門大多數人都會被下麵的胥吏架空,要麽同流合汙,要麽身敗名裂。”


    “你是說好多官吏都是被迫卷進了貪腐的行列,是因為朝廷的改製,絕了小吏的上升通道,小吏隻剩下了一個目標,那就是撈錢。


    而官吏卻因為沒有施政經驗,很容易陷入小吏設下的圈套,等到醒悟已經為時已晚,是也不是?”


    “父皇!確實如此,糧倉貪腐案也完全證明了這一點,涉案的官吏並沒有朝廷大員,可見朝廷大員還不屑於做糧倉裏的碩鼠。


    涉案的官吏最大的不過是四五品直接管理者,至於這些人有沒有在背後給更高的大員輸送利益,那需要父皇對這些官吏進行審理。”


    老皇帝長歎一聲道:“這就是矯枉過正,如今官吏分離已經深入人心,再想改變必然會遭到一大波人的反對。


    習慣了做高高在上的官老爺,再讓他們沉下身子去當差,他們還願意嗎?”


    晉王冷笑一聲道:“他們有的選嗎?父皇完全可以利用這次糧倉貪腐案,大力整頓朝堂地方,同時對各地方的官吏進行清理。”


    “你說的輕巧,想要大動幹戈,就要有足夠的錢糧,給小吏上升的空間,就意味著那些白吏都要朝廷養起來,你算過沒有,這些人的俸祿加起來是多少?”


    “父皇!您以為他們不要俸祿就撈的少嗎?反倒是他們得了好處,朝廷卻背了罵名。”


    皇帝皺起了眉頭問道:“你這些事是聽誰告訴你的?”


    “父皇覺得兒臣說的不對嗎?”


    “不是不對,是你一個大周親王,根本不可能看到底層的真實情況,肯定有一個對底層衙門運轉非常熟悉之人給你講過這些。”


    晉王尷尬地撓撓頭道:“這些東西都是宋文遠講給兒臣的,他在認識兒臣之前,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在高郵縣衙幫助高郵知縣徐廣平打理縣政,因此對地方官府的運轉情況非常清楚。”


    “不管宋文遠說的都是對的,你都不能全信,若是你養成了一直都聽他的話的習慣,將來有一天,他突然做出讓你後悔終生之前,你一樣習慣性的認為他沒有錯,錯的是你。”


    這已經不是老皇帝第一次提醒晉王要適當疏遠宋文遠,老皇帝的這種思維完全是站在帝王的角度思考問題。


    晉王畢竟還沒有坐到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上,對於普通人的情感還有幾分期待,他也很希望與宋文遠能夠共同譜寫一曲名留青史的君臣相得。


    老皇帝的話他雖然聽進去了,但是對於宋文遠,他還是選擇了足夠的信任,對於晉王來說,一個連當官都沒有興趣的人,能有什麽野心。


    不過對老皇帝的提醒還是要表現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謝過老皇帝的關心後問道:“父皇!您打算如何處置這些人?”


    “這件事你就不要插手了,與刑部交接了所有證物之後,便專注於你的鹽政新政,將鹽政新政做好,手裏有了更多的錢糧,想做什麽才能有底氣。”


    “兒臣明白,兒臣告退。”


    晉王滿腹狐疑地迴到王府,立刻將宋文遠叫過來,將今天與老皇帝的對話講了一遍,當然將老皇帝防著宋文遠的話略過不講。


    “文遠!你說父皇這是什麽意思,是不是還是沒有下定決心徹底整頓整個大周朝野?”


    宋文遠摸著光溜溜的下巴,陷入了沉思,上一次對皇帝判斷失誤,讓他不敢對皇帝的想法輕易做出判斷。


    沉吟了半晌宋文遠不確定地說道:“殿下!臣也猜不透陛下的用意,有一種可能是不是陛下不想讓殿下擔上刻薄寡恩的名聲。


    畢竟一次性處理這麽的官吏,在大周朝也屬於首次,這樣的大案,處理的太輕便宜了官吏,處理的太重,又會讓讀書人認為殿下殺心太重。”


    郭宗訓琢磨了一會兒,認同地點點頭道:“父皇愛我!”


    這話聽得宋文遠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都說古人含蓄嗎?沒想到古人表達愛意也如此奔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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