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剛停穩,就見吳善文跑到車外,小聲稟道,“稟老爺、二爺,四貝勒爺府上的戴鐸來得很早,據說是替四貝勒爺送咱們二爺入貢院。”


    隆科多不由笑了,大咧咧的說:“這個老四啊,忒明白我的心思。你參加鄉試,那可是我心裏的頭等大事呢。”


    玉柱笑著說:“我是您的親崽,您不關心我,難道還去關心街上的隔壁老王?”


    “哈哈,是呐,父子連心呢,我不疼你,疼誰?”隆科多壓根就不知道隔壁老王的梗,被玉柱捧得嗬嗬直樂。


    隆科多和玉柱下車後,就見戴鐸站在兩隻大燈籠的旁邊,正笑吟吟的望著他們父子倆。


    “小的戴鐸,請隆帥大安。”戴鐸快步走過來,主動紮千下去請安。


    四阿哥胤禛都規規矩矩的喊舅舅,何況是他門下的戴鐸呢?


    “伊立。”隆科多壓根就沒看戴鐸,態度別提多傲慢了。


    玉柱知道戴鐸的厲害,他趕緊拱手長揖,十分親熱的說:“自江寧一別,戴先生您越發的容光煥發了,可是吃了什麽仙丹?”


    別人也許不知道,戴鐸可是親眼目睹了,格外難伺候的四阿哥,居然被玉柱激出了惜才之心。


    實在是厲害的要上天啊!


    “玉二爺說笑了,隆帥他老人家,才是吃了仙丹的模樣啊。”戴鐸能成為四阿哥的首席謀士,豈是等閑之輩,隻言片語間就把球踢進了隆科多的懷中。


    隆科多就愛聽奉承話,他不由笑了,說:“小戴啊,你迴去告訴老四,他的這番心意,我隆老三領了。”


    他是真高興,老四居然記得玉柱今天要鄉試,比送他十萬兩銀子,更令人欣喜異常。


    四更天的貢院門前,已經擠滿了人。但是,玉柱的四周,早就被甲士們提前清了場,方圓十丈以內,絕無外人的蹤影。


    “轟!”


    五更天時,貢院裏陡然響起了信炮聲。


    緊接著,就聽好多人齊聲呐喊,“開龍門嘍,開龍門嘍!”


    和旗人院試的正黃旗先入場不同,順天府的鄉試,一直是排上三旗之首的滿洲鑲黃旗下生員,率先入場。


    “小的恭祝玉二爺高中解元公。”戴鐸的姿態擺得極低,畢恭畢敬的說著奉承話。


    玉柱可不是隆科多,他壓根就不吃拍馬屁的那一套。


    “戴先生,您太過謬讚了。借您的吉言,在下隻指望著能夠中舉,就已經知足了。”


    玉柱說的是真心話,考中解元的事兒,希望太過渺茫了。


    上次,在湯炳那裏吃了大虧之後,玉柱已經吸取了教訓。他的考籃裏,帶齊了一應的用具,再不會吃那種啞巴虧了。


    這人呐,非要栽了跟頭,才知道疼。


    玉柱提著考籃,正在排隊入場,忽然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玉柱,桂榜題名啊。”


    他扭頭一看,夜幕依舊深沉之下,隱約見得,一盞大燈籠下邊,站著的好象是十二阿哥胤祹?


    距離較遠的燈籠光,太過朦朧了。


    玉柱奮力眯起兩眼,也始終看不清楚那人,究竟是不是十二阿哥?


    “把東西都放下,雙手舉高,不許亂動!”帶隊搜檢的八旗佐領,明顯是盛京那邊的口音。


    玉柱明顯感覺到,鄉試的搜檢,比院試更要嚴格的多。


    “本官把醜話說在前頭,凡有夾帶的,自己先在外頭處理幹淨嘍。若是讓本官搜了出來,那就要枷號示眾了。”


    玉柱帶的那一大袋子炒米,被搜查的兵丁,用一雙髒死了的手,徹底的翻了個底朝天。


    咳,沒辦法的事情,那雙手就算是再髒十倍以上,玉柱總不能餓著肚子的考試三天吧?


    有了湯炳的刻意刁難之後,玉柱準備的異常充分。很快,兵丁們便搜完了,放他進了貢院。


    督牌官,仔細的核對了玉柱的考牌,又隨機性的抽查了家裏的親屬六眷,問了院試的第三名是誰,這才發放了號牌,正式放玉柱過去了。


    這一次,玉柱的運氣還不錯,乙字第六排三十五號,四周並無臭號。


    號舍,依舊是三麵封死,隻敞開了一麵,舍內還是兩塊木板。


    值得慶幸的是,兩塊木板都被人抹幹淨了,並不需要玉柱打水用抹布去擦。


    玉柱第一時間,就搭起了蚊帳,點上了蚊香,然後脫了綢製的長衫,渾身上下就剩下沒袖的綢褂子,和五分綢短褲。


    將長衫鋪到木板之上後,玉柱就躺下了,哪怕睡不著,也要閉目養神。


    等兩千多名生員都進了貢院後,已是下午申時三刻了。


    這時,信炮鳴響,兵丁們高聲叫道:“鎖龍門嘍!”


    這一鎖,就必須等到考完了之後,才能開啟院門。


    本次鄉試的正主考,文淵閣大學士兼吏部尚書李光地,領著考官們,先擺香案,參拜了今上的鄉試詔書,再拜了孔聖。


    一整套繁瑣的禮儀搞完,等試卷發到了玉柱的手上之時,天色已經全黑了。


    湯炳早就幫著玉柱分析透了,鄉試,說是九天考試三場,實際上,第一場的四書題和五經題才是最重要的。


    據湯炳說,若不是李光地擔任主考官,他還真沒把握玉柱可以高中解元。


    巧的是,順天鄉試的主考官,正是人品卑劣,卻最擅長揣摩上意的李光地。


    玉柱拿到了考題之後,並沒有急於挑燈下筆,而是又躺迴到了木板上。


    他閉著眼睛,凝神思索著以前做過的類似的題。沒辦法,小鎮做題家,絕不是浪得虛名的。


    “啪。”


    “啪。”


    “啪,啪。”


    玉柱的隔壁左右,此起彼伏的傳來了拍打蒼蠅和蚊蟲的聲響,並時不時的傳來各種口音的低沉咒罵聲。


    “入個糧,咬死勒。”


    “唉,居然忘記了帶蚊帳。”


    “熱死了,扇子忘了呀。”


    此時此刻,玉柱是真心感激湯炳在考前的魔鬼式訓練,嘿嘿,他是啥都準備好了。


    玉柱躺在木板上,翹起了二郎腿,一邊搖著大蒲扇子,一邊有些幸災樂禍的想頭。


    別省的鄉試,都是三十取一的錄取比例。而順天府的鄉試,從來都是二十取一的中榜比例。


    原因嘛,照顧權貴子弟也!


    所以,總有權貴利用手裏的特權,幹出冒籍參加順天府鄉試的惡事來。


    沒辦法,誰叫順天府的鄉試,錄取率格外的高呢?


    本次鄉試,共有兩千多名生員參考,這就意味著,會產生一百名出頭的舉人。


    據湯炳所言,因為考前的準備不充分,導致無法正常發揮出應有水平的考生,可謂是比比皆是。


    很多知名的大才子落榜,大多是因為了這個原因。


    考舍裏臭得吃不下幹糧,被蚊子咬得渾身發癢,熱得睡不著覺,黑眼圈的人越多,對玉柱就越有利。


    厚積而薄發,準備異常充分的玉柱,休息足了之後,開始動筆答題。


    五年寒窗,一千八百多個日日夜夜,玉柱一直在閉門苦讀。


    有湯炳、秦本初和何子昌三位名師開的小灶,不誇張的說,他啥題沒有做過?


    就說今日的這幾道四書和五經題吧,三分之一被秦本初料中了,三分之一被湯炳猜對了,剩下的三分之一,何子昌給的小冊子裏都有詳細的解說。


    現在,刷題的妙用,徹底的顯露無遺。


    因為啥呢?好文章,不僅僅是辭藻華麗,還需要千錘百煉,才能通達凝練,妙到毫巔。


    隻要猜對了考試的範圍,類似這種經過事先千錘百煉的好文章,隻須稍加修改,就具有極強的震撼力和感染力。


    何子昌的小冊子裏,寫得很清楚。絕大部分的江南狀元,在那麽短的時間內,能夠做出絕妙的佳文和策問,皆是提前猜中了考題也。


    為啥能夠猜中呢?頂流名師也!


    為啥頂流名師,能拿每年千兩銀子以上的束脩?物有所值也!


    要知道,如今四九城裏,最次一檔的秈(先)米,也就是五文錢一升而已。十兩銀子,已經可以買一個漂亮的黃花大姑娘了。


    一千兩銀子,在朝廷缺錢花,允許捐官的時候,足夠買一個實缺,而不是候補的八品縣丞了。


    說白了,八股取士的時間越長,規律越容易被掌握。再揣摩透了皇帝的心思,及主考官的心思,就很容易圈出考試的範圍,進行有針對性的長期訓練。


    教育這種事情,除了1%的天才之外,不投資肯定無大收獲。


    江南的士林大家族,都是既得利益的最大受益者之一,很舍得砸錢請頂流名師。


    名師拿了大錢,江南的士子們中進士、中狀元,各取所需,一舉兩得!


    玉柱有湯炳做老師,簡直是撿到了寶。湯炳自己就很厲害,他還推薦了更厲害的師弟何子昌,何子昌又牽連出了牛逼之極的秦本初。


    這就相當於,三位經常參加高考出卷子的國家級特級講師,天天給玉柱開小灶。


    豈能不占大便宜?


    第二日,花了一整天的工夫,玉柱把四書和五經題,都做完了。


    按照老習慣,題目做完後,玉柱並沒有馬上謄抄,而是又擱了一個晚上。


    伴隨著考友們的唉聲歎氣,玉柱默默的把所做的文章,裏裏外外的斟酌了三遍。


    第三天一大早,玉柱啃了幾把炒米之後,正式開始答題。


    打好了底稿的錦繡文章,如同涓涓細流一般,緩緩的淌過心間。


    玉柱捏筆的右手,穩如泰山,一筆一劃的答題,字跡絕無一絲一毫的潦草痕跡。


    申時四刻,玉柱仔細的檢查了姓名、籍貫、祖孫三代的履曆、皇帝的避諱、文章的抬頭等等,便叫來了兵丁,主動交了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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