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伏擊


    當他們策馬奔出數十丈遠之時,那些流寇才舉著火把策馬追來。


    然而謝文他們騎的都是千裏良駒,那些流寇縱然群情激奮,但仍然毫無作用,隻能望著謝文等人消失在黑夜之中,黯然悵歎。


    “祭酒遭人冷箭,我等又未拿住賊人,這下該如何是好?”


    “料想這些狗賊定然是官府爪牙,不如我們就在此駐軍,即刻遣人迴稟大祭酒,請他親自率軍前來,攻打郡城,為祭酒報仇!”


    “對!不能就這麽輕易地放了他們!要讓官府的狗賊血債血償!”


    “咱們本來就是要前去攻打郡城,何必要等到大祭酒前來?我看不如趁官府兵少,大軍速進,先攻郡城,待大祭酒援軍一到,正好破城!我等也好因此立功!”


    “此言甚是!我同意先行進軍!”


    “我也同意!”


    “速進為宜!”


    “既然如此,我們迴去找另外幾個頭領商議一番,若均無異議,明日一早,便進軍攻打郡城!”


    “好!走!”


    ……


    謝文等人則是一夜未曾停留,快馬往郡城趕了迴去。


    寅時初,他們就來到了北城城門之下。


    此時城門未開,守城之人,又不是謝文帳下士兵,他隻得放聲高唿道:“我乃宣威將軍謝文,速開城門,放我進城!”


    城樓上的收兵聞言,伸頭看向城樓下,正色道:“上官早已交代,如今有反賊作亂,城門不得擅開,我等不識得將軍,不知將軍可有印信,能讓我等驗明身份?我等驗看無誤之後,方可開門。”


    聞言,謝文沒有遲疑,當即從懷裏掏出了謝安配發給他的銅印,朝城樓上的士兵高聲喊一聲“接好了!”便猛力將銅印給拋了上去。


    他帶兵來時,從南門而入,帶人出城探查敵情時,又是從東門而出,繞道走上了北門外的官道去探查,這裏的士兵不認得他,倒並不是什麽怪事。


    那士兵接了銅印,在火把下仔細看了幾遍,確認無誤,然後朝謝文喊道:“將軍稍待,小的這就下來開城門。”


    不一會兒,城門洞開,兩隊士兵站在門內,舉著火把,夾道歡迎著謝文進城。


    謝文策馬入城,拿迴銅印,然後問道:“城樓之上,防禦所用兵械器具可曾備足?”


    那士兵聞言,不由得一愣,沒想到堂堂將軍,竟也會問他一個小小兵卒兵械器具的情況。


    不過他隻是稍稍一愣,便連忙迴道:“迴稟將軍,城樓上所備兵器,足夠兩三百人使用了。”


    “僅夠兩三百人?四個城門,都是如此情況?”謝文不由得一臉吃驚地問道。


    那士兵聞言,不由得露出一臉疑惑的神情,暗道:“難道兩三百人的兵器,還不足夠?”


    不過他並沒有說出口,隻是肯定地答複了一聲:“是。”


    見狀,謝文也不再問,一本正經地吩咐道:“關上城門,好生巡守,我去也。”


    說罷,他便策馬進了城,穿過城中街道,來到南城他帳下士兵駐營之處。


    迴到營帳之中,他一臉嚴肅地朝眾人吩咐道:“此時距天亮還有一個多時辰,你們都各自趕快迴營安歇,明日雞鳴聲起,就起來聽候吩咐,聽清楚了嗎?”


    “諾!”


    眾人答應一聲,連忙離開,迴了各自營帳。


    等眾人離去,謝文躺在床上,眉頭微皺,輕聲呢喃道:“我的朱太守,你還有多久才能趕來?”


    ……


    時光飛逝,謝文隻感覺心神寧靜了不過片刻,便聽到了雞鳴聲響起。


    他既然下了命令,自己自然不能賴床不起。


    他揉了揉眼,撐起精神,翻身下床,用冷水搽了把臉,穿上衣裳,套上盔甲,然後便走出了營帳。


    軍營之中,一眾士兵看到謝文身穿盔甲,神情嚴肅,目光睥睨,都感覺到了將有大事發生,不過他們卻並沒有因此放下手中的事,依舊是該巡邏的巡邏,該操練的操練。


    隻見謝文走到夥房,簡單吃了點早飯果腹,便帶著一百個荷甲執兵的士兵,朝太守府走去,替換了太守府衙的防衛。


    不過他並沒有進太守府衙,而是將腰上佩劍取下,杵在地上,端坐在府衙門檻之上,等候著還沒有前來理事的太守府衙署僚。


    這個時候,那些署僚本來應該才起床不久,正悠閑地吃得早膳,但今天,他們卻無法再享受那般自在的悠閑了。


    因為被謝文驅趕的那些太守府衙守衛,此時全都跑到了各自的靠山那裏報信去了。


    過了沒多久,以主簿沈泉為首的主記室、門下賊曹、議生、書佐等太守府署僚以及被他驅趕的守衛全都趕來了太守府衙之外。


    見到謝文身穿盔甲,手拿長劍,沈泉等人不由得暗自心驚,悄悄商議一番,由沈泉上前問道:“將軍帶甲執兵,驅逐太守府守衛,又占據衙門,是何用意?”


    謝文提劍起身,正色道:“若不如此,恐怕等到吳興城破,我也不能一次見到諸位!”


    “吳興城破?將軍此言何意?”沈泉吃驚地問道。


    對一家老小都在吳興城的沈泉來說,一聽到“吳興城破”四個字,便讓他已顧不得去想謝文見他們的目的是什麽了。


    “昨日我出城探查亂賊軍情,於城外不到百裏處,發現了數千賊寇,我看早則今日,最遲明日,那數千賊寇就將兵臨城下,而如今四門防守之卒,皆不過數百,每處城門所備兵械器具,又僅夠兩三百人之用,麵對數千賊寇,如何能奢望守住此城?!”謝文正色道。


    此言一出,眾人又是一驚,不由得麵露慌張之色。


    沈泉雖然也滿臉擔憂,但卻還是有些不以為然地道:“城中防守之兵,雖僅有一千,但將軍已援軍五百,且郡城堅固,易守難攻,如今朝廷已派大軍征討,若堅守不出,靜待援軍,賊寇未必就能破城吧?”


    聞言,謝文不禁笑道:“如此說來,沈主簿是頗有信心能夠守住此城了?!”


    沈泉緊皺眉頭地問道:“將軍此言何意?”


    看到謝文臉上的笑容,他的心頭一時間不禁生出了極為不好的預感。


    謝文笑道:“既然沈主簿有信心守城,那我就無後顧之憂了!我將帶兵出城,於城外埋伏,伺機偷襲敵軍,挫其銳氣,守城之任,就交由沈主簿全權負責了!”


    在他看來,如果死守城中,麵對賊寇大舉來攻,他們幾乎將毫無還手之力,如果朱序大軍遲遲不來,等待他的,無疑是城破兵敗。


    而目前賊寇未至,他又已經找到了伏兵的絕佳位置,若提早前去埋伏,定然可以打賊寇一個措手不及,就算不能一擊將賊寇擊潰,但也可以緩解守城的壓力。


    而且最重要的是,隻要布置得當,這樣做就可以保全他的力量,不至於讓他首次出師,就大敗虧輸,對他的名聲造成惡劣的影響。


    隻是他怕城中防守力量太弱,無法抵擋賊寇最初的幾輪兇猛進攻。


    到時城破之後,沈泉等人又將所有的責任推到他的身上。


    現在沈泉既然說堅城可守,他也就可以坦然地實施他的計劃了。


    畢竟在場的證人可不要太多。


    沈泉聞言,登時一愣,連忙道:“將軍率五百弊卒,出城埋伏,何異於羊入虎口?我勸將軍還是堅守待援,不要做此冒險之舉!”


    聞言,謝文倒半點不怒,微笑道:“沈主簿但請守好城門便是,至於我是羊入虎口,還是出奇製勝?就不勞沈主簿操心了!”


    說罷,他向前走了兩步,朝站在台階下的一眾太守府衙署僚道:“賊寇攻來,是早晚之事,我勸諸位還是多征發城中百姓,拿出庫藏,好生守城,要知道一旦城破,你們可就過不上以往那種悠閑的日子了!”


    話音一落,他便朝守在太守府衙內外的士兵下令道:“咱們走!”


    眾士兵聞令,當即跟在謝文的身後,離開了太守府衙。


    而沈泉等人站在太守府衙門口,看著騎在馬背上的謝文遠去的身影,漸漸交頭接耳了起來。


    “似此等乳臭未幹之小兒,不知深淺,胡亂用兵,必將大敗虧輸,身首異處!”


    “早聽聞陳郡謝氏虛誕輕佻,無領兵之能,如今看來,果非虛言!”


    “一個小小的宣威將軍,就敢在府衙門前耀武揚威,目無官長,活該跑去送死!”


    “就是!我還以為他有什麽守城妙計,原來隻是送死之計,真是笑煞人也!”


    ……


    就在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譏諷鄙視著謝文之時,沈泉忽然大聲道:“好了!都別在此聒噪了!他雖然年輕氣盛,但所言未必沒有道理,爾等還是速速派人,到城中征發百姓,多一人守城,賊寇攻城,就難上一分,咱們也更安全一分!都聽明白了嗎?”


    聞言,眾人不由得麵麵相覷一番,最後倒無人反駁,全都拱手為禮道:“諾。”


    一時間,太守府衙之外,又重新恢複了安靜,太守府衙之內,也再次變得空空如也。


    太守府的所有署僚,都各自帶著人去征發城中百姓出力守城去了。


    ……


    至於謝文,迴營之後,便讓所有士兵都帶齊足夠五日吃用的幹糧,然後全副武裝地出了城。


    這一次,他是從北城出發,隻走了二十多裏路,就來到了劉三此前所說的可以藏人的小山之處。


    那小山並不大,隻有方圓七八十丈大小,二三十丈高,但樹木蔥蘢,要藏下他這五百人,卻是綽綽有餘。


    小山的西邊,是寬闊的官道,官道之上,有近十丈高的陡峭山壁,應當是修官道之時,為人所鑿成的。


    小山的東邊是一條兩丈餘寬的小河,北邊和南邊,則是開闊的田地。


    謝文命人將馬匹拴在靠近東北邊距離山腳不過數丈的山坡之上,藏於密林之中,留了二十人看守。


    然後他又帶著人在山的東麵砍伐了些許樹木,鑿了些許山石,搬到西麵,用作偷襲的“兵器”。


    一切準備停當,謝文隻留了幾人侯察道路情況,便下令其餘士兵就地歇息,養精蓄銳,準備迎敵。


    道路上一日平靜,不見賊寇蹤影。


    當夜,在距離謝文埋伏之處不遠的地方,再一次亮起了衝天的火光。


    謝文見了,不由得暗自一喜:“總算是要來了,還好沒有讓我丟臉。”


    不過他雖然心中驚喜,但卻不敢有絲毫放鬆,連忙下令道:“傳令下去,賊寇將來,明日天一亮,便戒嚴備戰,賊寇經過之時,沒有聽到金鼓之令,誰也不準妄動!”


    “是!”


    傳令兵聞令而動,很快就將謝文的命令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裏。


    他們望著遠方閃爍的火光,不禁心跳加速,為即將到來的戰鬥感到緊張且激動。


    ……


    次日,拂曉。


    昨夜閃爍火光的地方,又冒起了炊煙。


    而埋伏在小山之上的一眾士兵卻隻能吃著手裏冰冷的幹糧。


    他們眼巴巴地望著那一縷縷炊煙,心中不由得升起了無限的嫉妒與憤恨。


    沒有人願意在這寒冷的冬天露宿於野,還吃不到一口熱飯。


    但為了平息叛亂,為了建功立業,為了保住他們身後的吳興郡城,他們選擇了服從。


    而那一縷縷炊煙,無疑在此刻將他們心中的嫉妒和憤恨都轉化成了力量與渴望。


    隻待謝文一聲令下,他們就將如山洪傾瀉一般,將全部怒火都發泄在那些聚眾為亂的寇賊身上。


    從那炊煙飄散處到小山,不過十餘裏地的距離,巳時初,那群來勢洶洶的賊寇就出現在了小山之下的官道之上。


    看著連綿兩三裏的賊寇隊伍,謝文並不急著下令進攻。


    直等到賊寇大軍走過,隻剩下差不多一千的賊寇剛好進入小山的範圍時,他才將手揚起,朝一旁拿著金鼓的陳二虎道:“擊鼓!”


    陳二虎聞令,猛地揚起手中鼓槌,以極快的速度在金鼓上敲擊了起來,然後嘴裏還不停地喊著:“殺啊!殺啊!殺啊……”


    一眾士兵聽到金鼓之聲,便各司其職開始了進攻。


    有的推下滾木,有的扔下塊石,而更多的,則是不停地向官道上的賊寇拋射著已經“淬毒”的利箭。


    當然,謝文也沒有閑著,他張弓搭箭,朝著那些身穿盔甲、以及騎著馬的流寇不停射出奪命利箭。


    隻一瞬,官道之上便有如箭雨籠罩,那些來不及反應的賊寇頃刻間便死傷上百。


    道路之上,哀嚎之聲不絕於耳。


    當幾輪箭雨過後,賊寇便已死傷數百,屍身占滿道路。


    但與此同時,走過了小山攻擊範圍的賊寇也反應了過來,開始前隊改後隊,從南麵朝小山猛撲而來。


    而另一邊,那些僥幸逃過第一輪攻擊的賊寇,也聚成一股力量,開始往北麵撤退,進而朝小山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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