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迴春堂。


    兩開門的廂房內,劉寶龍和夫人寧氏正吃著美味早茶,身旁站著兩個丫鬟服侍周到。


    寧氏如今雖已有四十多歲,但保養的甚好,若不去看眼角和脖子上的皺紋,這小臉跟二十出頭的妙齡女子相差無幾,其頭發高高盤起,上戴一根玉簪,顯得端莊美淑,氣質典雅。


    這正是:徐娘半老風姿綽,曼妙身姿水蜜桃。


    “小翠,今兒外麵是怎麽了,又是敲鑼打鼓又是放炮喧鬧?”


    “迴夫人的話,奴婢早間在廚房聽護院說,咱永寧郡好像出了位狀元郎!”


    此話一出,當即引起寧氏的驚訝:“哦!竟有這迴事?”緊接著又轉頭對身旁的夫君劉寶龍道:“要不我們也去拜訪拜訪?”


    劉寶龍擺擺手,一副深諳世事的樣子:“若真是狀元郎,卻也不必如此上趕。”


    寧氏沒聽懂其意思,不解問道:“這是何故?”


    對方答曰:“這狀元郎哪個不是文曲下凡?整三年取天下才子唯此一人,將來個個都要在京城做大事,今番榮歸故裏不過是一陣風,過些時日就要迴敘京城任職,倒也和永寧郡沒太大瓜葛。”


    “迴春堂自我太爺爺輩便於此紮根,如今傳到我這也是四代單傳,在永寧亦是百年老號,上至郡守下至乞丐,哪個不來我這看病?沒必要這時候上趕著去巴結狀元郎,不免有些刻意功利,不顯得迴春堂百年底蘊。”


    寧氏聽完覺得有理,便詢問道:“依夫君之見,意下如何?”


    劉寶龍放下手中的調羹,摸摸胡須:“等這狀元郎大擺賓宴時,這邀請名單上必有迴春堂,屆時我等備足厚禮,順勢而去,豈不進退從容,自有風度,又令人記憶深刻?”


    寧氏眉開眼笑,誇讚道:“還是夫君想的周到,小翠,中午殺隻老母雞燉上人參枸杞給老爺補補身子!”


    “是,夫人!”小翠輕柔細語又說道。


    說話間,寧氏似是想起什麽事,轉頭問身旁的丫鬟:“我記得趙六前些日子趕了門親事,好像婚期就在今日吧!”


    “沒錯夫人,趙六還說今兒要帶著媳婦和一家老小過來給您和老爺磕頭,說沒有咱迴春堂這麽些年的幫襯,就沒有他趙六的今天。”


    劉寶龍聞言,露出滿意的笑容,點點頭道:“六兒這小子,我看著他長大,品性正,懂感恩,要不是他大字不識一個,我興許會教他些醫術。”


    小翠的嘴就像抹了蜜般,開始為趙六說好話:“誰說不是呢,趙六天天都在下人麵前說老爺您跟夫人的好,讓咱們學會感恩。”


    劉寶龍被說到心眼裏愉悅,又笑著問道:“聽說六兒的媳婦是其從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馬?”


    “沒錯老爺,兩人可好著呢!那姑娘我瞧過,長得賊水靈,這麽多年趙六的媳婦為其守身如玉,就等著今日新婚之夜入洞房呢!”


    寧氏和劉寶龍俱都滿意點頭,聲稱蠻好蠻好。


    “小翠,一會去賬房支十兩銀子,就當是迴春堂給六兒的紅包!”


    “小翠替趙六謝過老爺和夫人!”


    劉寶龍似是想起什麽,轉頭看向身旁的夫人:“要不今日咱迴春堂歇息一天,去去六兒的婚宴?”


    寧氏思索片刻,點點頭同意:“也好,這些日子老爺過多操勞,正好趁著今兒舒鬆舒鬆。”


    於是,劉寶龍吩咐門外的下手張貼歇業一日的告示,而後通知所有人一會等趙六一家老小來後,同去參加婚宴。


    幾個護院聞言,連忙屁顛屁顛的跑來詢問,可否帶上自家姐姐妹妹或雙親老人,正好也讓家裏人沾沾喜氣。


    劉寶龍沒有為難他們,本著喜事就要熱熱鬧鬧的原則,大手一揮批準下去。


    一時間,迴春堂喜氣洋洋,每個人都在緊鑼密鼓的準備趙六婚事。


    ——


    卻說張陵來到城隍廟後,第一時間便見到永寧城隍。


    二人落座看茶,慢裏斯條的聊起天來。


    東扯西拉,你我寒暄之後,永寧城隍開始進入正題。


    “上尊可知那狀元郎是何人?”


    張陵點點頭,言道:“三年前我曾於山野巧遇寧采君,那時候的他端是落魄淒慘,本以為投靠親戚可混口飯吃,誰料卻遭遇接二連三的苟且之事。”


    “那上尊應該知曉這寧采君此行迴來的目的。”


    “無外乎報仇雪恨,洗刷恥辱。”


    穿著紅袍的城隍眉宇間顯露難色道:“上尊應該知曉他這狀元功名來路不正。”


    張陵端起杯子喝一口茶,慢悠悠的說出自己來時看到的情景。


    “今次從街邊偶遇時,便察覺寧采君身上有三種妖氣,其中一種是我熟悉的黃鼠精,想來他倆早已氣運相容。”


    “至於其他兩種,一個似樹,一個似獸!”


    城隍意味深長的說道:“這就解釋的通,小小黃鼠精還不足以讓寧采君連中三元,進士三甲,高中狀元!這背後離不開道行高深的妖物作祟。”


    張陵四下觀望城隍廟,發現此間的判官巡遊、將帥陰神俱都不在,不免好奇的詢問,這些人都去哪了?


    城隍答曰:“我欲入夜擒拿寧采君,今日邀請上尊前來,便是為此事,不知上尊意下如何?”


    張陵聞言,默不作聲,打開折扇輕輕搖晃,眉宇間似在思索一二。


    城隍見狀,連忙不解道:“上尊可是有所疑慮?”


    吧唧一聲,嗒!


    張陵收攏扇子,單手握住,道:“我隻是想不通仙友為何要擒拿寧采君?”


    城隍解釋道:“這寧采君和妖魔勾結,上亂朝綱,下犯永寧,如何不能捉拿?”


    張陵沉默不語,長歎息一聲,而後問道:“仙友請我來說此事,是商議、是通知還是征求?”


    “上尊替天巡守人間善惡,如今到我永寧地界,大小之事自然是聽上尊的。”


    “既是如此,那在下便說說心中所想。”


    “上尊盡管暢言!”


    張陵沉吟片刻,道:“仙友說這寧采君和妖魔勾結,目前來看我等隻知其和黃鼠精氣運相容,其餘兩妖是好是壞尚且不知,就單論黃鼠討封一事,不足以說明什麽!須知上天有好生之德,每一個物種都有其得道成仙的特定路數,如那蛇蟒走水,如那鯉魚越龍門、如那精怪討伐,此為天道法則之一,怎可先入為主?”


    “霍亂朝綱,我看未必,這大離能人異士眾多,凡間君王天有命數,自有各路神聖潛藏在其身邊輔佐,以此紅塵曆劫,是興是衰不可為幾人幾妖所亂,大勢之下暗流湧動,這深處必有看不見的眾多力量,怎可一葉障目?”


    張陵說到這裏便沒有繼續說下去,永寧城隍聽聞後亦是覺得十分有道理,當即追問最後一個問題:下犯永寧,如何解決?難道看著此地百姓遭殃?


    青衣少年起身,雙手背負,不知從哪吹拂過一陣清風,他長發青絲如墨如瀑,順勢垂髫,兩袖衣袂漂浮鼓動。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因果有循環,一報還一報!”


    “且看且等且不急!”


    張陵搖搖頭,獨自走出城隍廟,心情複雜。


    抬頭看眼廟外的天空,白雲悠悠,晴空萬裏,今日確是個黃道吉日。


    ……


    永寧城隍愣在座位上苦思冥想,最終傳出神念召迴下屬,立即取消對寧采君的緝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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