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去多久。


    萬物複蘇,雨露滋潤。


    恰如旱地逢春雨,滋滋美妙。


    卻也讓這苦悶冷寒的冬季溫暖三分。


    “我不過一落魄書生,何以三生有幸抱得如嬌娘一般的美人?”


    林間,一男一女互相依偎。


    原來方才被寧采君從河中救上來的妙齡女子名叫“衛嬌娘”。


    她是永寧郡一布行的織女,今次剛剛從家中省親迴來,沒想到在過橋時不慎失足跌入河中,幸而得到書生相救。


    死後劫生的慶幸感讓衛嬌娘心跳加速,思緒萬千叨念著恩公的好,山野之間孤男寡女,四目相對,那顆心如小鹿亂撞跳動的更加厲害,便迅速對寧采君升起愛慕之情。


    自古以來英雄救美,以身相許的戲碼數不勝數。


    沒想到今次居然輪到寧采君身上,道一句否極泰來也不為過。


    “寧郎,你是奴家的恩人,是再生父母,若沒有你也沒有奴家,這些都是奴家心甘情願的,無論你多麽落魄,奴家都願意跟你!”


    寧采君聽後心中大為感動,卻也歎息搖頭,他訴說自己在永寧郡的遭遇,並對挖冬鼠一事憂心忡忡。


    “寧郎,我們私奔可好?”


    “私奔?可要去往何處呢?”


    “天涯海角,隻要有寧郎在的地方,奴家都願意!”


    “不可不可,我寧采君七尺丈夫,怎能讓嬌娘吃苦受難,陪我四處流浪?”


    寧采君握住衛嬌娘的手,鄭重地說道:“明年恩科我定會先考上秀才,等後年的秋闈再博得舉人功名,到時候八抬大轎,明媒正娶迎你迴家!”


    天下科舉,一屆三年,第一年為秀才、第二年為舉人、第三年為進士,如此一循環。


    原本寧采君要等三年後才能再考,不過今次大離王朝新王登基,急需一套清白的班底,遂特設恩科,招賢納士,求賢若渴。


    衛嬌娘點點頭,含情脈脈的看著情郎:“好,奴家就在永寧郡等郎君歸來!”


    說話之間,林外傳來幾道叫罵聲:“娘的,這寧采君跑甚地方去了!”


    “讓其挖個冬鼠,不會跑哪個犄角旮旯睡大覺去了吧?”


    “趙哥兒,你說那小子不會跑了吧!”


    “跑?老爺和夫人巴不得他跑呢,跑了就坐實我等編造的那些謊話,到時候嘴在我們身上,什麽屎盆子都能扣他頭上。”


    寧采君聽的清楚,忽然心中一緊,立馬對身旁的衛嬌娘道:“不好!嬌娘你快跑,千萬別被他們發現!”


    話音還未落,又聽見林外響起一聲驚咦:“趙哥快看,寧采君在那!”


    “咦,身邊好像還有個人!”


    不等衛嬌娘逃離,迴春堂幾個護院包圍上來,眼中除了疑惑外還有些許貪戀。


    為首的趙六眉頭皺起,指著寧采君鼻子道:“好哇,讓你抓冬鼠當藥材,你跑這跟人偷歡!”


    幾個護院如惡狼般肆無忌憚上下打量衛嬌娘的身軀,雙眼似在冒著綠油油的光火。


    寧采君站在衛嬌娘身前,將她牢牢護住,挺起胸膛義正言辭道:“你們別亂來!”


    “亂來?”趙六賊眉鼠眼的用眼神和其他護院短暫交流,而後一腳踹翻寧采君,兩個護院順勢撲過來將其牢牢按在地上。


    “不,不要!”


    寧采君的頭被兩雙手砸在土裏,絕望的聽著趙六和另兩個護院猥瑣壞笑的朝衛嬌娘走去。


    “畜生!畜生!”被按在地上不得動彈的寧采君咬牙切齒,額頭青筋突兀暴露,兩行熱淚止不住的流淌下來。


    這一刻,一個在林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一個趴在地上孤援無助,打碎牙齒隻能往肚子裏咽。


    此間悲慘,再無可用言語描述。


    暫且不表,無法細說。


    ——


    傍晚。


    山中響起幾聲夜鳥鳴啼,月牙躲在柳樹枝頭不敢出來,漆黑的夜空沒有一顆星星,整片大地黑暗無光。


    “舒坦!”


    幾個護院互相竊竊私語,分享戰果,時不時還發出幾聲怪笑。


    寧采君雙眼布滿血絲,心中戾氣早已被積壓到極致,仇恨的種子深深埋下,他心中最後的一抹希望也被吞噬殆盡。


    “寧采君,今日之事你若與人亂講,休怪我等翻臉無情!”


    有一個護院走到近前來居高臨下,盛氣淩人說道。


    “沒錯,到時候我等都把此事推到你頭上,看看這永寧郡的人是信你這劣跡賊子,還是信廣布善名的迴春堂!”


    “嘿嘿,真潤!”


    趙六揮揮手,甩了一記寧采君耳光,惡狠狠道:“別說我不給你機會,現在容許你去寬慰寬慰那美嬌娘,讓她識相點別給我等搞事情,迴春堂的人脈上至城守,下至捕快,哪個不賣主家麵子?若要胡攪蠻纏,到頭來吃虧的還是你等!”


    此人說罷,揮揮手領著幾個護院下山去了:“完事之後快些跟上,莫要我等迴頭再來尋你!”


    寧采君失魂落魄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他的淚水已經哭幹,不敢抬頭麵對眼前的景象。


    終於,書生鼓起勇氣抬眼看去,卻隻見一地淩亂衣裳,不見嬌娘蹤影。


    不好!


    寧采君猛地爬起身,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


    四下探尋,忽然看見有一人影立在山崖上。


    寧采君立馬辨認出其就是衛嬌嫩,當即心急如焚喊道:“嬌娘,不要!”


    “寧郎,若有來生,奴家願與你再續今緣。”


    衛嬌娘閉上眼縱身一躍,跳入這深不見底的穀崖中,天空中響徹撕心裂肺的悲苦嗷嚎:“嬌娘——”。


    “嗚嗚嗚——”


    寧采君癱坐在山崖上,心如死灰,他怔怔地看著黑不見底的懸崖,耳邊傳來唿唿獵風,有那麽一刻他也想跳下去,殉情而去。


    “不,我不能死!”


    “我要活著,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寧采君跪倒在地,雙拳拚命的捶打土地,任憑兩手滿是鮮血直流。


    黑夜嗚咽,在這漫卷荒蕪的四野,寒風如刀,痛徹心扉。


    恍惚間,書生的耳邊傳來一道聲音:“寧采君,你覺得我像不像人!”


    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中,一隻學人走路的黃鼠精出現。


    它就是早前一直追問寧采君,“我像仙還是像神”的那位妖物,直到見到張陵一身純陽仙力,往那一站渾身金光大作,晃的它睜不開眼時,這黃鼠精才知曉仙神不可辱,亦無一步登天,一蹴而就之事。


    如此便收斂很多,感悟也頗多,它需要先得道,而後再去摸索成仙之路。


    首先得道第一步,就是要討得寧采君的口封!


    曾經有位豹仙替這黃鼠狼算過一卦,其與寧采君有莫大因果,遂以它一路糾纏尾隨。


    此間這書生渾身戾氣,如同墮入魔道,雙眼血紅,滿目猙獰,完全沒有一絲人的樣子。


    書生站起身,指著黃鼠精,咧嘴露出森然的笑容:“像人!像極了人!”


    一言出,黃鼠精周遭妖氣彌漫,閃爍詭異的暗光,它化成一個賊眉鼠眼的老道,竊喜的摸摸胡須和頭發,兩顆眼睛滴溜溜的左顧右盼,得意洋洋的端詳自己的衣服。


    “你為本道口封,從此榮辱與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想要什麽,想做什麽,本道都會力所能及幫助你!”


    黃鼠精自稱“本道”,卻不敢稱“本大仙”,儼然是之前被張陵給嚇出心理陰影,它再也不敢胡亂提什麽“仙神”二字,恐惹來殺生之禍。


    北風唿嘯如刮骨刀刃斬在寧采君身上,可如今他再也感受不到這凜冽的寒意。


    這寒意遠不及人心的惡!


    唯有心中積壓已久的怨憤在這一刻噴湧而出。


    “能不能複活嬌娘?”


    這是寧采君最迫切的願望,令他失望的是,黃鼠精搖搖頭,直言那女子早已粉身碎骨,屍體無存,神魂也被路過的冥府鬼差拘走,沒有任何挽救之法。


    書生默然,隨後轉身走向山的另一條路。


    “你要去哪?”身後的黃鼠精追問道。


    “去京城,考功名!”


    “我要進士三甲,狀元及第,一步登天!”


    漆黑的夜如同猛獸蟄伏,靜靜地注視大地生靈,蓄勢待發。


    書生身姿挺拔,大步流星,在路過某處高崖時遙看燈火通明的永寧郡。


    雙眼閃過孤冷的目光,殺機畢露。


    “待我三年後歸來,所有人!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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