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早春的陽光灑在了路明非的臉上,他緩緩睜開了眼,被保送就是這麽為所欲為,什麽考試的壓力、未來的擔憂,路明非絲毫沒有被這些困擾,睡覺睡到自然醒,雖然沒有數錢數到手抽筋,不過他也很滿足了。


    路明非當年成績不行,因此深深的羨慕那些清華北大報送的好苗子,每當看到他們飛揚跋扈——不是,是意氣風發的時候,路明非嘴上不說,心裏是很是嫉妒的,


    就跟當年秦始皇巡視天下威風八麵的時候,劉邦跟個流氓一樣袖著手蹲在街上,心頭暗暗的想“大丈夫當如是也。”


    當我們角色互換,路明非才知道什麽叫舒爽,別人都在頭懸梁錐刺股玩命學習時,他路某人已經拿到了前往美利堅的快車票,一年三萬六美金的獎學金,感覺去網吧上網都能開兩台,一台打遊戲一台開視頻!


    路明非剛起床還混混沌沌的腦子裏轉著亂七八糟的念頭,他坐起身,穿好衣服準備去晨練,


    “滴滴”,


    手機上傳來qq的提醒,昨天跟諾諾小小比劃了一番,路明非現在還是感覺身上有點酸痛,因此昨天直接迴到床上就躺倒了,他隨手拿過手機一劃,群裏的未讀消息已經是99+了,看樣子還有人@過自己,消息仍在零星的往外蹦。


    陳雯雯在群裏提議畢業前文學社搞一次畢業聚會,一群人圍著撒歡,仿佛女神座下的忠犬。路明非撓撓臉,感覺這群家夥倒也不像在被高考噩夢折磨的樣子,社長一發話,隱身離線的紛紛出來冒泡。文學社的群裏顯得極為熱鬧。


    陳雯雯的提議在文學社基本不會有人反對,趙孟華開玩笑說,陳雯雯就像文學社的劉備,因為對男人有絕對的吸引力。路明非當年心說你這是什麽比喻,東吳好蘿莉,蜀漢都是基是吧?


    路明非饒有興致的翻動著聊天記錄,他對陳雯雯以前好像是有好感來著,孤單的人總容易被他人的善意打動,哪怕那是他人從飯碗中施舍的米粒,但那對一個從小缺愛的小孩來說還是很重要的。


    好感的來源是什麽時候來著?好像是進校的那一天,和兄弟們一起圍觀陳雯雯辦完手續之後捧著一本杜拉斯的情人坐在室外的長椅上,陽光照在她的棉布裙子和肌膚上,一切仿佛都是透明的。


    或者是那一個午後,空曠的教室裏隻有陳雯雯和他兩個人在,他在忙忙碌碌地擦黑板,其實也不是想要擦得多幹淨,隻是想到自己和這個女孩兒共處一室就高興地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


    陳雯雯穿著白棉布裙子,坐在講台上低聲地哼著歌,夕陽的斜光透過窗外垂下來的爬牆虎慵懶地照在課桌上,整個校園都顯得靜悄悄的。


    在路明非不知道第幾遍擦過黑板後,陳雯雯忽然扭頭問路明非,你加入不加入我們文學社?


    當時的路明非覺得歲月靜好,時間從指間溜走,光陰變化,而他和陳雯雯的凝視好像是永恆的。


    但是仔細想想為什麽他們兩個會在教室裏獨處,是不是他們兩個值日然後自己把活兒都幹了,而陳雯雯在那兒百無聊賴的哼歌?


    路明非樂嗬嗬的迴憶過去,雖然現在還是十八歲的年紀,但是路明非見得生離死別太多了,搞的現在他對少男少女朦朧的愛情一點興趣也沒有,隻覺得自己當年傻的可愛。


    “聚餐?沒意思,最近我減肥。”“小天女”蘇曉檣的話冷冷的帶著刺。


    蘇曉檣也是麾下好漢無數,仕蘭中學網球社和台球社的社長都是蘇曉檣的仰慕者,腆著臉三番五次地邀請。


    蘇曉檣別說好話,正眼都沒給一個,卻出人意料地加入了死對頭負責的文學社。


    好比當年保爾兄帶著冬妮婭去參加工人階級兄弟們的聚會,大家都是穿著工裝捧著語錄,而這位穿的花枝招展,但凡有點眼力見的人都知道大小姐不是跟兄弟們聯誼的,她是奔著砸場子去的......


    不過蘇曉檣倒沒有到階級仇恨那一步,她的目標並非是陳雯雯,而是趙孟華,趙孟華就是他們仕蘭中學的一根好苗子,清華北大的預備役,體育和音樂方麵也都頗有造詣,簡單的說他是最有可能成為“楚子航第二”的家夥。


    對趙孟華的不軌之心“小天女”毫不隱晦而且大張旗鼓。她經常請女生們吃飯,隻要別人認她當姐姐。


    有一次請女生們吃必勝客時,她忽然站起來,舉著一杯啤酒說,我請大家吃飯,就是跟大家說我就是喜歡趙孟華,跟我搶的就來,人再多我都不怕!然後把啤酒一飲而盡,漲得滿臉通紅。


    威風淩淩!


    據說當場的女孩們無一不被這種氣魄所攝,就類似民國時候天津青皮到bj地界上闖生路,到人家店裏二話不說就把自己和別人的小指頭捆在一起一刀砍下,要是沒嚇退,就再捆無名指……


    一路捆下去。


    學校的女孩們雖然有點傲嬌,但是像小天女這樣嫵媚闊綽又有青皮氣的絕無僅有,加上趙孟華雖然優秀,可對女孩並不那麽熱絡。


    很快其他的女孩就都退散了,所有人都猜測趙孟華遲早落在蘇曉檣手裏。


    “不聚餐,我們包個電影院的小廳看電影吧。”陳雯雯迴複。


    好一手接化發!


    路明非嘖嘖讚歎,然後繼續往下刷,興高采烈地仿佛在看宮鬥小說,傲嬌多金大小姐和文藝清新女青年,路明非腦補兩人在決鬥,火花四濺,中間夾著個趙孟華。


    “看什麽?”有人問。


    “機器人總動員吧。”陳雯雯說。


    “wall-e?行!我們偷偷帶吃的喝的進去吧。”趙孟華迴複,牛逼如他看片都不用字幕,說起大片隻說英文名。


    “我包爆米花和可樂,其他我不管!”


    “小天女”豪氣幹雲。家裏有礦就是豪橫!路明非心說那咱倆絕配啊,我包吃爆米花和喝可樂!


    可惜他的爛話獨一份,昨晚沒有人跟著附和,這就好比相聲,沒有捧哏的,逗哏也少了幾分光彩。


    大家七嘴八舌,情緒高漲,畢業前社團包場看一部有愛的動畫片,聽起來是個很棒的迴憶。


    電影的主角是個灰頭土臉的小機器人wall-e,是個收垃圾的小家夥,愛上了小公主一樣雪白的機器人女孩eve,


    故事的最後一幕是wall-e被邪惡的船長機器人壓成了一堆廢鐵,eve趕著去尋找零件救它,抱著wall-e突破了音障。超感人!


    小時候路明非看槍版狠狠地感動了一把,羞於跟別人提起自己看結尾還流下淚來。


    “路明非跟我一起去買票吧,大家把錢都給路明非。”陳雯雯說。


    群裏一片附和,路明非這個文學社理事的主要任務就是挨家挨戶地收錢和跑腿,這個活兒交給他是慣例。


    路明非隨手敲出“好啊”。陳雯雯的消息隨後過來,約他一起去買票。


    他們去電影院包了廳,然後他又陪陳雯雯去買了一紙袋風鈴草。路明非倒是第一次知道她喜歡這種植物,他一直以為身為文學社的社長她喜歡那種憂鬱的小白花什麽的。


    陳雯雯抱著一紙袋風鈴草和他漫步著迴家。


    路明非雙手抱著後腦勺,思緒萬裏,春夏之交,陽光正好,天氣晴朗的讓人不由自主的心情舒暢,直到路明非看見麵前站著一個紅頭發的女孩兒。


    諾諾拉下臉上巨大的墨鏡,揮舞著手臂興高采烈的對路明非大聲說,“嗨!嗨!”一臉故人相逢的親熱感,仿佛路明非是她什麽好友故交。路明非知道她純粹是裝給陳雯雯看的。


    “社長不好意思啊,我朋友來了,我去跟她聊聊,先走了。”


    路明非揮揮手,他就覺得諾諾這種小魔女的性格不定會說出什麽驚人的話來,直接幹脆的防止了兩人見麵。


    “哦......好。路明非明天晚上見。”陳雯雯也有點不自在,感覺被諾諾身上小公主一般的氣焰壓迫到了。


    “嘿嘿,那就是陳雯雯吧,一起走走唄?”諾諾擠擠眼睛,笑的很是狡猾。


    路明非翻翻白眼,“師姐,你跟她又不認識,一起走什麽走啊,話說你們沒別的工作了麽?”


    “隻要你願意加入,我們這次工作就算完美結束啦,用中國話說,我們這次居功至偉!


    話說你這麽好使喚麽?給別人跑腿打雜?”諾諾把一副墨鏡遞給他,


    tom ford的牌子,007同款,“送你個小禮物,你們這裏的人都喜歡扮豬吃虎麽?”


    “談不上啊,革命分工不同嘛。”路明非聳聳肩,他一直是很隨和的性子,不過以前別人評價可能是唯唯諾諾,現在就是平易近人,


    人還是那個人,但評判的標準卻會無形的發生變化,狡猾多詐與機敏聰慧,猶豫不覺與謹慎多謀,冷血無情與理智冷靜,粗魯莽撞與不拘小節,不外如是。


    “謝謝師姐啦。話說你知道我家吧,怎麽不去那裏來這裏截我。”


    “我才不想去你家,你弟弟吃飯的時候在我胸口掃來掃去的。”路明非心說你這句話就這麽理直氣壯,


    他有點佩服路鳴澤,對麵的女孩兒雖然好看,但是氣場太明麗太坦然,像是把硬鋼的好刀,砍人很好用的樣子,果然錢鍾書老師誠不欺我。


    他深沉的說,“是他的不對了,兄弟現在就去打爆他的狗頭給師姐出氣。”


    諾諾倒是沒說什麽,兩個人並肩走了一會兒,沒什麽營養的聊了聊天,路明非期間暗暗的想試探幾句卡塞爾學院的內幕,全被“你去了就知道了”這類的話擋了迴來。


    交叉路口,諾諾突然停下,帶著微妙的表情說,“話說你真的放下了?聽說你暗戀陳雯雯三年了。就這麽甘心跟她從此一刀兩斷?”


    “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啊師姐,我們清清白白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你說的好像我是個提完褲子不認賬的渣男。”路明非趕緊澄清,


    “世界還未和平,國家尚未富強,我沒有心思想這些兒女情長的事。話說師姐風華絕代,有沒有人追啊?”他轉攻為守,


    “不好意思,已經有男朋友了,師弟你要是有心思那可是來晚了。”諾諾笑笑,“你明天晚上真去放映廳?”


    “去啊,可能是最後一次見麵了,就當告別唄。”路明非不明所以。


    “那我到時候送你份驚喜。”諾諾挑挑眉毛,滿臉小狐狸狡猾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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