閬中。


    劉禪看著一隊隊的賨人奴隸,被捆綁著,沿著水路,運送到江州,再在江州,分門別類,送運送到江陵,或是去成都。


    成都缺人,荊州同樣缺人。


    荊州多年征戰,不少地方都被打成了白地,即便劉禪搜羅了不少荊南蠻夷,加上汝南百姓,但對於偌大的荊州而言,人口還是顯得不足。


    隻能說,漢末大亂,對天下的傷害,還是太大了。


    而且從江州到江陵,因為是順流而下的原因,將賨人奴隸販賣到江陵,運輸的時間與成本都要小上不少。


    對於這些商賈來說,時間少了,成本低了,那就代表著利潤高了。


    是故更多的人,選擇將南中的奴隸販賣到荊州去。


    這也是為何成都奴隸價格一直居高不下的原因。


    當然


    這些從巴地來的賨人奴隸,在劉禪的強硬指標下,至少有一半要運往成都。


    成都的那些勳貴,那些受封的士卒嗷嗷待哺,不送些奴隸過去,這成何體統?


    作為漢國的政治中心,成都周圍不少兵卒都置辦家業了,不滿足這些兵卒的要求,他劉禪的支持率怎麽會高?


    封建曆史上,什麽兵卒的戰鬥力最高?


    當然是府兵了。


    或者換句話說,是封建小地主家的出的兵。


    為何?


    有一定的產業,能給自己置辦甲胄,武器,甚至是馬匹。


    比那些苦哈哈空著手去從軍,這生存的幾率都增加了不少,戰鬥力自然也是提升了不少。


    他們受到劉禪恩惠,打了勝仗有封賞,打了敗仗,自己被封賞的家底不保。


    自然奮力殺敵,戰鬥力不俗了。


    那些在成都附近受封的軍戶們,現在便有朝著府兵發展的勢頭,對於自己的基本盤,劉禪自然是要力保他們了。


    “近來劫掠的的賨人奴隸,越來越少了。”


    在王平水淹宕渠蠻寨之後,一日運送了數千奴隸過來,再往後,運送過來的奴隸越來越少,到如今,已經是一日不足一百奴隸了。


    “賨人衛現在有多少兵卒了。”


    在閬中負責訓練賨人衛的馬謖上前說道:“賨人衛現在已經有兵額八千了,尚有兩千,在閬中訓練。”


    壓榨賨人部落,得了奴隸一萬三千多人,賨人衛八千,還有被安置在巴地平原地區的編戶齊民的賨人百姓五萬多人。


    距離劉禪要在巴地壓榨出十萬人的目標,還是差一些的。


    費禕似乎是看出了劉禪心中的不悅,趕忙上前說道:“兩個月的時間,能夠將巴地賨人打服,讓其沒有任何反抗的力量,並且編戶齊民,得了百姓數萬,殿下此番到巴地的目標,已經是完成了。”


    劉禪卻是搖頭。


    他說道:“巴地方圓千裏,山林密布,水網交錯,其中蘊藏的山民,至少有三十萬,現如今被我榨出來的,才十萬不到,經略巴地的目標,還遠沒有到完成的時候。”


    別看現在順風順水,但是等劉禪撤兵的時候,那些掩藏在山林之中的賨人便會卷土重來,到時候,那些被安置在巴地平原之中的賨人,如何保護他們的生產。


    現在看似局勢大好,但並沒有將巴地的根本問題解決了。


    反而是留下了隱患。


    “那五萬多賨人百姓安置下去,也已經教授他們開墾荒地,刀耕火種之下,得了百萬畝田地,這些田地若是能夠一直維持下去,那巴地便會成為我大漢的又一個糧倉,但.那些被逼到山林之中的賨人,可不會讓那些賨人順民如此安心耕種的。”


    板楯蠻野性難馴。


    便是這五萬賨人,也是半被脅迫過來耕種的。


    為了壓伏這五萬賨人從事耕種,不知道殺了多少人,又將多少人貶為奴隸。


    但即便如此,這五萬編戶齊民的賨人百姓,時不時的還要搞些動亂出來,讓劉禪不得不讓人去血腥鎮壓。


    順服的賨人尚且如此,那些桀驁不馴的賨人,便更可見一斑了。


    “隻是.那些賨人山民都竄逃在深山老林之中了,即便是我們率領的是賨人衛,都常常找不到他們的蹤跡。”


    便是用二五仔,也有不好用的時候。


    偽軍的戰鬥力,偽軍的戰鬥意誌,懂的都懂。


    馬謖眉頭微皺。


    “不若將這五萬百姓徹底遷到成都,將巴地打成一片白地便是了。”


    馬謖的想法,確實是有些極端了,都不用劉禪來反駁,關興就眉頭微皺的走上前來了。


    “以夷殺夷,也不可能將所有的賨人都殺完,更何況,那些賨人躲在深山老林之中,連人都找不到,談何來殺?至於將這五萬賨人百姓遷到成都,這一路上來,又要死多少人?此計不妥!”


    這個不行,那個不行。


    馬謖有些沉不住氣了,他看向劉禪,問道:“那現如今的局勢,殿下覺得該如何破局?”


    這種局麵交給他馬謖,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


    但是他馬謖沒有辦法,不代表太子殿下沒有辦法。


    隨著馬謖開口,其他人都將目光定格在劉禪身上了。


    “之前,我大漢是如何解決蠻族問題的?”


    劉禪沒有直接迴答這個問題,反而是給他的太子宮屬官們拋出了一個問題出來。


    在場研究經傳曆史,較為深刻的,自然就是費禕了。


    他上前一步,對著劉禪行了一禮,說道:“班公曾言:曆代君主處理民族關係不外乎文武兩道,有修文而和親之矣,有用武而克伐之矣,有卑下而承事之矣,有威服而臣畜之矣。一般而言,縉紳之儒則守和親,介胄之士則言征伐。”


    這個班公,指的是班固。


    他乃是東漢大臣、史學家、文學家,與司馬遷並稱“班馬”,《漢書》就是他寫的。


    費禕此話一出,眾人的表情各異。


    從大的方麵講,中原王朝對付蠻族的方法主要是軟硬兩手。


    軟的一麵,主要是在“羈縻之道”總原則下的“以夷治夷”和“以夷製夷”;硬的一麵,主要是以戰爭方式解決民族矛盾和衝突,“以夷攻夷”就是中原王朝以強硬手段處理民族關係的產物。


    “那現在是要修文,還是武而克?”


    劉禪繼續將問題給拋出來。


    太子仆霍弋上前,對著劉禪行了一禮,說道:“臣下之見,對付巴地賨人,有這以下四個辦法:


    一是出兵征討,深入敵境;二是采用“三表五餌之術”,同化少數民族;三是和親,“厚以賂遺”;四是“徙人實邊,勸農教戰”。”


    出兵討伐?


    劉禪當即搖頭。


    所謂三表五餌之術。


    三表指的是立信義、愛人之狀、好人之技。


    五餌指的是賜之盛服車乘、盛食珍味、音樂婦人、高堂邃宇府庫奴婢、親近安撫。


    現在這巴地賨人又不是漢初之匈奴,還送東西過去?


    沒有必要。


    至於和親,同樣如此。


    倒是第四個,“徙人實邊,勸農教戰”有些作用。


    但這四個方法,都不能讓劉禪完全滿意。


    “這四種辦法雖然都有一定的道理,但並非帝王“久遠安邊之上策”,隻能治一時之局,不能使巴地長治久安。”


    還不能滿意?


    太子宮的一眾屬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身著太子舍人袍服的黃崇起身,他對著劉禪行了一禮,說道:


    “自古禦戎,隻有二道:一是厚加撫慰,二是以力驅除。厚加撫慰,現如今我大漢已難行此策,賨人猖獗,不服漢化,且現在已與我漢人有血仇矣,此計不成。以力驅除,則我大漢兵鋒難至深山老林之處,此策亦是難成。”


    黃崇小心謹慎的看了劉禪一眼,說道:“自殿下入巴以來,賨人臣服,充入賨人衛,為殿下征伐者,有八千眾之多;貶為奴隸,發往成都、江陵者,一萬有餘;編戶齊民,改土歸流,為漢人統治王化者,五萬多眾。殿下入巴之成果,已是豐厚,出兵的目的,也都已經達到了,殿下還有什麽不能滿足的呢?”


    見劉禪不動聲色,未有氣憤之色,黃崇繼續說道:“這漢地尚且沒有長治久安之策,況乎夷地?臣下有策:選徒十萬,擊而虜之,滅除兇醜,再移民實邊,百年無事,此一策也。若遂其來請,結以婚姻,緩轡羈縻,亦足三十年安靜,此亦一策也。”


    遷漢民到巴地,確實是一個好辦法。


    但關鍵是現在成都的人口都不足,又能從哪裏給你遷人過來呢?


    至於羈縻


    劉禪的眼神開始閃爍起來了。


    “我漢地尚且缺人,巴地不可能遷入漢民。”


    黃崇當即說道:“既然是無法遷入漢民,那便用羈縻之策罷。”


    羈縻羈縻。


    馬雲羈,牛雲縻。言製四夷如牛馬之受羈縻也。


    “殿下以七姓夷王度夷為傀儡,不就是準備行這羈縻之道?”


    羈縻之道,確實是可以解決巴地賨人的問題。


    曆代中原王朝統治者非常清楚,對於中原王朝一時難以直接統治的周邊少數民族地區,隻能根據少數民族的特點,“因俗而治”、因地製宜、因族製宜,采取不同於中原漢族地區的管理製度和治理方式。


    如果按照中原漢族地區的製度和方式進行管理,很容易引起少數民族的反感,甚至會引起反叛。


    如唐睿宗時期,監察禦史李知古在姚州西貳河蠻已經降附的情況下,又“請築城,重征稅之”。


    當時黃門侍郎徐堅“以蠻夷生梗,可以羈縻屬之,未得同華夏之製”,明確提出反對意見。


    但唐睿宗沒有采納,下令李知古“發劍南兵往築城,將以列置州縣”。


    結果,“蠻眾恐懼,乃殺知古,相率反叛,役徒奔淸,姚、嶺路由是曆年不通”。


    但是


    僅僅是羈縻,並不能讓他劉禪滿意。


    他要的是改土歸流,要的是實控巴地。


    像是羈縻,像是什麽土司。


    隻管得了當地三十年,甚至更短。


    尤其是現在巴地的情況,難以用羈縻。


    他們還沒被打服呢!


    “殿下,臣下認為,這羈縻之法,或可用之!”


    “或許可將羈縻與實控之法結合起來。”


    “我等出兵巴地,原本就是賺得人口,現在目的已經達到了,便是巴地再亂,再次發兵便是,似這次進入巴地,區區巴地賨人,不過是土雞瓦狗耳!有何懼哉?便是再來一次,又有何難?”


    太子宮一幹屬官,紛紛開始表態。


    看他們的樣子,是沒有想徹底解決巴地的意思。


    劉禪眼神閃爍,說道:“巴地賨人是因為內亂,所以才不堪一擊,若是其有一共主,領著賨人全部落來對付我們,拉起兵卒七八萬來,到時候,要如何征討巴地賨人?”


    此話一出,太子宮一幹屬官都不說話了。


    現在打下賨人容易,是因為賨人內亂。


    板楯蠻的名聲,其根本沒有打出來。


    現在賨人部落遭到漢軍血洗,在深林之中,多少身負血仇的賨人,在等著報仇?


    若是其中出現了一個強人,將巴地賨人統一了,那絕對就成了大漢的大患了。


    “況且巴地除了賨人之外,還有廩君蠻,那廩君蠻雖然人數不如賨人多,但其當代廩君頗有能力,能夠拉起一支兩三萬的蠻軍,他又該如何征討?”


    入巴兩個月,大漢確實吸賨人的血吸開心了。


    但是,想幹完事就把褲子一穿,拍拍屁股走人,這不是在給十幾年後的自己挖坑嗎?


    況且


    劉禪要的是長治久安的巴地,而不是動亂的巴地。


    以上他們的策略,劉禪均不完全采納。


    “既是如此,殿下以為,現如今的局勢,我等該如何做?”


    該如何做?


    “方才舍人黃崇所言之語,孤還是覺得有些道理的:自古禦戎,隻有二道:一是厚加撫慰,二是以力驅除。對付賨人,對付廩君蠻,便可用此策。”


    隻是這兩個計策,實在是太寬泛了。


    便是費禕,眉頭都緊皺起來了。


    “殿下,我等愚鈍,還請上位明言!”


    劉禪也不跟他們扯了,當即說道:“厚加撫慰,撫慰的便是賨人衛,那些‘上賨人’,讓他們去對付山中的賨人,將捕奴隊的差事,給他們,抓住一個山中不順服,沒有編戶齊民的賨人,便給他們一萬錢。如此巨利之下,遲早能將山中的賨人抓光。”


    以夷製夷,方是正道。


    用漢法感化蠻夷?


    不好意思。


    我劉禪沒有這個時間,也沒有這個精力。


    要感化蠻夷?


    開什麽玩笑?


    不如一刀來得快!


    “此法或是可行,隻是成都與江陵的奴隸,也不是一直需要的,若是無奴隸之需,怕是要朝廷貼入錢財了。”


    劉禪嗬嗬一笑,說道:“奴隸生意,便是再過一百年,還是會有生意的,就算是沒有生意了,花點錢那又如何?”


    印第安人一張頭皮多少錢?


    我劉禪就能夠給多少錢!


    印第安人幾千萬人都能殺完,你賨人才多少人,我就不信殺不完!(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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