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王喆和謝老爺子陪我在金葉河畔送戲魂,我還不明白他們為什麽那麽緊張。


    後來真真實實的看見那些紙人的變化後,我以為他們是害怕邪祟。


    但現在仔細一想,謝老爺子連《陰曆縣誌》這種東西都有,還知道一些壓製戲服的辦法。


    他不可能怕普通的冤魂,怕成那樣。


    還有王喆,他家是陰行世家,後來他又自立門戶出去當土先生。


    和他同樣是陰行世家,年齡卻比他小不少的陶佑斯都不怕普通的冤魂,他沒理由那麽緊張。


    如果說他們是怕河神,那也說不通。


    畢竟,河神在大多數景南人心裏都是慈悲的神明。


    就算他們不信河神,也不會把河神往壞處想。


    因為河神是水猴子這件事,隻有守廟人劉家巧老太太懷疑過。


    但也隻是懷疑,老太太當初找我要《陰曆縣誌》就是想找線索。


    我雖然親眼見過河神,但也沒有實際的證據,說明這個河神就是邪祟。


    河神的事情遠比我想的要複雜,再加上這世上已經沒有河神廟的守廟人。


    河神的事,根本不可能有第三個人知道。


    就連我師父到現在,對河神爺都有一絲敬意,盡管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他。


    我不知道為什麽他會敬佩一個邪祟。


    但我知道,王喆、謝老爺子、我師父,還有其他景南的陰行人,都不怕河神。


    他們怕的,他們忌諱的,是這條河。


    我看著平靜的河麵一些出神,正想著河神的事,就感覺褲腳被人拽了兩下。


    我低頭一看,招邪正一臉埋怨地指著河麵。


    它指的那個反向,剛好是蘋果消失的地方。


    它似乎在質問我,為什麽把它的蘋果丟了?!


    我無奈地對它說:


    “那東西吃不了,我迴去給你買一堆,我們先上山。”


    招邪聽到我的承諾後,才換了一副笑臉。


    它貼心地把木棍遞到我手裏,就熟練地爬上了我的肩膀。


    我拿起地上的布包和白蠟燭,背過身喊了一句:


    “沒撈到,沒撈到,我什麽都沒撈到!”


    我一邊喊,一邊往迴走。


    我喊的這些話,都是給河神聽的。


    按照金葉河的規矩,河裏有多少屍,多少邪祟都有規矩。


    我要是說自己撈上來什麽東西,那就肯定要還。


    而還的東西,肯定就是我的魂。


    我是肯定還不起,就隻能用這個辦法。


    許老爺子說,這個辦法叫“惑”是民間最常用的辟邪術。


    他還特意給我舉了一個例子:


    “家裏有親人去世,親屬都會帶上小白花,辦完喪事後,人們會把小白花掛在樹上。


    說得好聽點,是希望樹木替自己表示悲哀。


    說直白點,就是希望自己身上的晦氣,由樹木代替。”


    把小白花掛在樹上,樹就代表了人,不好的事情也就不會找上自己。


    而我剛才把蘋果和白糖丟進水裏,就是用來代替我撈上來的魂。


    我看著手裏,被黑布包起來的麻繩,又看了看沒剩多少的白蠟燭。


    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許愛嬌綠的發黑的那張臉。


    要是許愛嬌真成邪祟,她肯定會第一個殺了我!


    想到這裏,我連忙偏過頭對招邪說:


    “你帶著這東西,先去找紅棺材裏的那個姐姐,我會盡快趕過去的。”


    招邪不用走路,它用飄的方法可以節省很多時間。


    招邪沒有點頭答應我,它低著頭,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我立刻心領神會,出聲說:


    “等迴家,我買最貴的蘋果給你。”


    招邪點了點頭,飄到我麵前,伸手接過了黑布包著的麻繩。


    看著招邪逐漸遠去的身影,我下意識加快了腳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覺身後有什麽東西跟著我。


    可是我的腳實在疼得厲害,我根本走不快。


    我邁開步子,用盡全力走了幾大步後,腳踝的骨頭疼的要斷開一樣。


    無奈之下,我隻能放緩了腳步。


    可我身後的寒意越來越重,我甚至還聽到了腳步聲。


    我從水裏上來的急促,上岸後又一直在趕時間,身上的水都沒擦。


    現在吹著涼風,身後還有一種陰惻惻的感覺。


    我身上起了不少雞皮疙瘩,汗毛一根一根地豎了起來。


    一時間,我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冷,還是怕。


    我壯著膽子,一邊往前走,一邊在心裏寬慰自己:


    沒事,這個鬼地方除了邪祟還能有什麽?


    我都招惹上那麽多邪祟了,各個都想把我弄死,我不也活到現在了嗎?


    就算我身後真的有邪祟,它想殺我,也要排隊啊!


    這樣一想我心裏的恐懼,稍微減少了一些。


    但我卻開心不起來,河神封正神的事情、老太太要的證據、戲魂的執念、屍偶的糾纏……


    這些邪祟就像是依附在我身上的吸血蟲一樣,它們似乎要把我抽筋扒皮、拆骨入腹才甘心。


    我正想著,身後就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張期!”


    那個聲音不輕不重,像是我師父。


    我立刻停下的腳步,站在原地,不知道該不該迴頭。


    我師父不是應該在耿家寺廟嗎?


    我為什麽會在山裏聽到他的聲音?


    我正想著,那聲音又響了起來:


    “張期!”


    這次聲音明顯比剛才重了不少,像是師父生氣時吼我的聲音。


    但也隻是像。


    我沒有在猶豫邁開腳步往前走,但身後的聲音卻一直追著我。


    有幾次我被喊煩了,差點沒忍住迴過頭去。


    但關鍵時刻,手腕上的黑線都會勒緊。


    我知道,這是劉家巧老太太在提醒我,不要搭理身後的攔路邪祟。


    聽著身後的聲音,我想到了上次攔路的女邪祟,那雙懸在半空的腳。


    我忍不住在心裏埋怨到:


    “我又不是唐僧,也不知道這些邪祟為什麽找我。”


    看來這事,我要和師父說一聲,免得又遇上什麽麻煩。


    思索間,我已經走到了耿家寺廟。


    身後的聲音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了,我看見紅牆上的那道小鐵門開著,就徑直走了過去。


    進到寺廟裏後,我直奔大雄寶殿。


    我剛走到寶殿後麵,就看見師父正拿著那根麻繩,準備往火堆上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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