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後,細作奏報,聯軍五千騎快要抵達玉門關。


    中軍大帳,文官和部將議論紛紛。


    蘇宸站著沙盤前,麵無表情道:“蠻夷第一波試探進攻來了,也好,先熟悉他們的打法。”


    話音剛落。


    “卑職請戰!”


    眾將幾乎異口同聲。


    蘇宸環視他們,平靜開口:“三千,無火器,輕騎上戰。”


    這一下,諸多將領遲疑了。


    一個美須髯的寬額男子站了起來,斬釘截鐵道:“王爺,卑職一定攜勝而歸,否則提頭來見!”


    蘇宸不以為然。


    他審視著郭元振,輕輕頷首:“點虎賁軍三千精銳,即刻出發。”


    “遵命!”郭元振信心滿滿。


    諸將也無話可說,王爺這命令恐怕是特意給郭元振準備的。


    畢竟他擅長率領騎兵,而且空曠地方作戰,更是他的拿手好戲。


    蘇宸揉了揉太陽穴,“去吧,溫酒等你歸來。”


    營地鼓號聲絡繹不絕,旌旗移動,三千人馬浩浩蕩蕩向第一道工事防線驅近。


    防線寨門打開,成排騎著馬緩緩出動。


    前方幾麵繡猛虎的旗幟在黃沙中迎風飄蕩,那是長安最精銳的虎賁軍的軍旗!


    “嗚嗚--”


    處嗚咽雄厚的號聲齊響,馬蹄聲驟然轟鳴,卷起漫天黃沙!


    蠻夷聯軍呈方形陣,臉色黧黑,腦袋光禿的首領冷視著前方,高聲吼著《古蘭經》:“真主,我們隻崇拜你,隻求你襄助,求你引領我們正路。”


    “主啊,你的國是永遠的國,你執掌的權柄存到萬代!”


    阿拉伯帝國的騎兵麵露虔誠,眼底一片狂熱之色。


    為真主開疆辟土從來都是正義和榮耀的象征!


    殺了東方漢奴,以此作為對他們不阪依真主的懲罰!


    轟!


    阿拉伯騎兵如狼似虎地奔襲,兇悍之勢猶如大群惡狼,陣仗就像大唐士兵與他們有殺父之仇。


    馬蹄如雷鳴,遠近具有層次,郭元振眯了眯眼,大吼道:“眾騎加速,左右翼指揮向前直衝。”


    “此刻國運艱難,願諸君奮勇殺敵,願中原百姓遠離苦難!”


    激昂的聲音順著狂風滾滾蕩開。


    ”為王爺而戰,為中原而戰!”


    有校尉舉起弓弩嘶吼。


    眾軍頓時高聲呐喊。


    一飆心有信念的騎兵,宛如怒濤的衝出去,兇猛異常的殺向了蠻夷。


    鼓聲,叫嚷不絕於耳,相距甚遠的兩股人馬已經衝向了各自的目標!


    宏大的場麵,在爆發的那一刻就不是某一個人可以控製的了,它就像脫韁的野馬會順著它應該的方向狂奔!


    密集的箭雨中,不斷的有露頭的胡虜被射中腦門,墜落馬下,屍體被踩踏而過。


    胡虜持盾格擋箭矢,長矛竟能擋住大唐長槍兵的俯衝,短兵交接之處叮哐作響。


    即使胡虜撞進了郭元振布置的鐵騎縱深,亦是不亂陣型,在首領的嘶吼下,胡亂砍殺。


    半個時辰的戰鬥,鮮血將沙土染成了赤紅色,吼叫聲伴著駿馬的嘶鳴,戰場從騎射變成肉搏交戰,郭元振逐漸占據優勢,將蠻夷絞得粉碎。


    隨著胡虜首領帶著慘軍遠遁,喊殺聲漸漸消失。


    郭元振一箭釘在落在後麵的胡虜腦門上,而後一臉凝重地盯著身下扭曲變形的屍體。


    ......


    軍營之中,氣氛僵硬如鐵。


    ”戰損比一比四,我方損失九百多,敵方近四千具屍體。”


    郭元振低著頭,鎧甲血痕仍未擦拭。


    蘇宸幾乎是毫無反應,隻是木訥的點頭。


    不是他不想做出反應,更不是他內心毫無波瀾。


    那些追隨他的士卒,就如浪花般消失在戰場上,他怎麽可能沒有觸動?


    可當身後站著一個幾千年文明,他即使再受觸動,也必須冷硬堅定。


    眾將沉默不語。


    從繳獲的甲胄來看,相對咱們精製鎧甲而言,這群胡虜就是穿著破爛貨,箭矢弓弩也遠不及咱們。


    如此,戰損比一比十才算大捷,郭元振勉強合格。


    “王爺,卑職率領三千具裝甲騎,攜帶火槍,必能殲滅兩萬胡虜!”


    郭元振聲音亢奮,像是不甘心急於洗刷這番恥辱。


    臉上有塊刀疤的洛務整開口了,“我們有多少個三千騎“


    “你……”郭元振死死瞪著他。


    “行了。”蘇宸叩了叩會議桌,沉聲道:“本就是一場試探戰役,決定不了什麽。“


    “是。”郭元振憋紅了臉。


    他仿佛挨了體罰似的感受到一種肉體上的痛苦,卻不能把它發泄出來。


    熟悉了胡虜騎兵作戰陣型,再給他一次機會,誓能全殲!


    蘇宸緩緩起身,雙手撐著桌沿,沉聲道:“既然敵方選擇僵持,那我們隻能按兵不動,但是。”


    頓了頓,他踱步到沙盤前,指著聯軍分布密集的軍堡據點:“本王決定先展開遊擊戰不斷襲擾。”


    遊擊戰


    此言一出,眾將皆愕然。


    蘇宸繼續說:“派出精銳騎兵加火器協同配合作戰,佐以明火,毒火等箭,攻擊敵方據點。”


    “非固定區域割據,用波浪式的推進戰略。”


    “一旦敵方出兵圍剿,利用輕騎優勢分散逃遁。”


    見眾將雲裏霧裏的模樣,蘇宸簡單概括:“敵進我退,敵駐我擾,也可以稱作拉扯,最好能做到極限拉扯。“


    一石激起千層浪!


    眾將頓時義憤填膺。


    這般打仗實在是窩囊了!


    王爺以往所向披靡,遇魔殺魔,佛擋誅佛的存在,何時變得如此小心翼翼了?


    更何況,以他們的戰術素養,輕易就能勘破遊擊戰的弊端。


    如果是叢林山地還能掩蔽,可在沙漠邊塞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魁梧雄壯的劉行實嚷叫道:“王爺,這般打,又能殺幾個蠻夷?”


    蘇宸給了一個森冷的目光:“你在質疑本王?執行軍令!”


    劉行實梗著脖子,張了張嘴,無力地“哦”了一聲。


    眾將也不敢再勸,畢竟王爺的威望太高了,誰都沒有勇氣忤逆。


    蘇宸蘇宸緘默片刻,語氣低沉起來:“本王當然知道,決定戰爭成敗的軍事因素,還得是大型會戰摧毀對方有生力量。”


    “但對方八十萬兵力,硬是不進攻,我們拖不起。”


    劉行實一臉迷茫:“不對啊王爺,等西南戰線勝利,唐休璟、魏元忠率軍北上支援我們就行。”


    話落,蘇宸“嗬”冷笑了一聲,平靜道:“本王怎麽覺得,到時候陛下會下令,讓他們從身後攻擊本王”


    什麽


    沒等眾將反應過來,蘇宸下令道:“立刻挑選精銳騎兵,配置三眼銃,每隊配三個熟悉地形的斥候,即日起開始遊擊戰!”


    蘇宸的話幹脆利落、擲地有聲,說完負手離去。


    ……


    元啟元年五月中旬,聯軍軍營旗幟迎風飄揚。


    而總部帥帳內的氣氛,卻猶如陰森的墓窖。


    優素福目光晦暗,死死盯著地上破洛那國的翻譯。


    據點又遭到襲擊!


    這已經是第兩百多次了!


    “他們騎兵五騎一排,衝鋒時用弓箭騎射,我們追上去,他們迅速勒馬迴轉。”


    “而後拿出神器夾在腋下射擊,威力巨大,一頓轟鳴,等硝煙散去,人早就溜遠了。”


    翻譯麵露懼色,想起那神器的威力,他便心驚膽寒。


    優素福攥緊拳頭,暴跳如雷:


    “無賴!”


    “又是這樣的無賴打法!”


    ”該死的蘇玉城,你就是天底下最齷齪的懦夫!”


    他將案上的瓷器掃落在地,哢嚓碎響聲中,這位聯軍主帥臉色鐵青一片:“你的聲望都是那群螻蟻吹起來的,你就是個廢物!”


    發泄完怒火,稍稍冷靜幾分,他盯著破洛那國的翻譯:“那神器造成不了大規模殺傷吧?”


    翻譯點頭,又顫聲說:“可配合騎兵作戰,簡直無敵,它隻需要夾在腹下……”


    “閉嘴!”優素福冷冷截住他的話,“破玩意也把你們嚇得屁滾尿流?”


    隻要不會造成大規模殺傷,就不必太過堤防,畢竟八十萬聯軍,不怕微小的損傷。


    “主帥,他們再來怎麽辦?”


    翻譯哭喪著臉,各據點的兒郎早就嚇成了驚弓之鳥。


    優素福寒聲道:“故意賣破綻,進行伏擊!”


    翻譯表情更喪了,活像死了爹媽一樣。


    你們阿拉伯帝國位於中央倒能安然無恙,可咱們小國的營帳都在外圍,除非遷動軍營,否則就在漢奴的襲掠區域之內。


    繼續下去,恐慌蔓延,咱們破洛那哪還有戰鬥力


    看來名義上聯軍,阿拉伯帝國終究不會考慮小國生死存亡。


    優素福扶著腰間的長劍,來迴踱著碎步。


    蘇玉城,難道你不覺得勝之不武


    還是靠無賴戰術殺了幾千把人,就心滿意足了


    那你格局戰略未免太小了!


    看來漢奴終究是井底之蛙啊!


    優素福嘴角一絲不屑,既然不按常理出牌,那就說明你急了!


    等我出兵的時候,一定將你活捉,再像狗一樣吊死!


    翻譯默默走人,在胸口畫了個十字。


    “上帝保佑!”


    ……


    簡陋的書房裏,檀香嫋嫋。


    蘇宸靠著椅背,手捧家書,露出父親的微笑。


    上官婉兒產子。


    他終於有了一個姓蘇的兒子。


    此刻,體內的激素不自主波動,似乎賜予了一種莫名的力量。


    “讓易之來見我。”蘇宸向下屬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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