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進來!”武則天一聲厲喝,然後劇烈的咳嗽起來。


    李令月身體猛地癱軟下來,任憑蘇宸怎麽推,死活也不肯邁出腳。


    蘇宸索性架起李令月,抬腳踢開了宮門就將李令月架了進去。


    有了人帶頭,其他人也就不怕了。蕭明和劉幽求等人帶著兵將衝了進來。


    武則天靜靜的看著眼前這些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蘇宸提著一個人頭走上前來,將人頭擺在了李令月和武則天之間。


    是武三思的頭。


    武則天靜聲道:“武三思既已伏誅,爾等可以退下了。朕要休息。”


    “陛下!”張易之上前一步,大聲道:“國不可一日無君,民不可一日無主。既然陛下身染沉屙不能理政,就當退居後宮讓賢。如此皇綱可振天下可安。臣等冒死進言,請陛下恩準!”


    蕭明等人也沒有了任何退路,跟著一起請命:“請陛下恩準!”


    在場所有人都知道,這才是這場宮變的真正目的。


    當最後這一層窗戶紙終於捅破之時,武則天才終於真正看清了,她朝堂之上的這一副眾生之象。


    她的眼神在每一個人的身上依次掃過,停在了李令月的臉上。


    “令月,你就那麽想要當皇帝嗎?”武則天接著問。


    李令月沒有接話,沉默很久,盯著麵前的老人:“母皇,兒臣要登基做皇帝。”


    “讓他們都出去。”


    蘇宸揮手,所有人連同他自己都走出仙居殿。


    接下來,這對母女的談判將決定整個帝國的未來。


    仙居殿中


    武則天攤倒榻上。


    垂死不再掙紮。


    開天辟地以來第一個女皇,強硬鐵血貫穿一生的女子,她似乎放棄了。


    她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抗爭。


    就像那些倒戈的將卒,就像那些叩拜蘇玉城的大臣。


    是啊,兵鋒席卷而來了,拿什麽抵擋?


    得民心者得天下。


    當一個人既擁有民心聲望,又有不可匹敵的軍事力量,那就是天命所歸。


    原本,她像是一個孤獨的拯救者,再怎麽左衝右突,再怎麽奮力廝殺,都無法挽救崩塌的殿樓。


    大周社稷疲憊絕望。


    大周社稷苟延殘喘。


    最終,這個由女人締造的王朝,很快就會力竭身亡。


    可現在還有轉機!


    武則天審視李令月很久,眼角的皺紋舒展了些許:“明天,朕就禪讓,你改姓武,朕的女兒叫令月,那就是武令月。”


    李令月表情看似沉靜卻早已熊熊燃燒,抑製不住的權欲噴冒而出。


    一切為了權力!


    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這是一條充滿烈焰和堅冰的王者之路!


    她做到了!


    武則天伸出手,細細摩挲著李令月的臉龐。


    有時候,命運真的開玩笑。


    她此生唯一的念想,就是武周王朝延續下去,由自己的血脈傳承江山。


    一代又一代,武周江山永垂不朽。


    如果今晚是沒有李令月,那就是一世而亡,沒人能擋住蘇玉城的步伐。


    蘇宸會擔上惡名,可她的大周已經亡了。


    也不會有人想要重建。


    但蘇宸留了一線,那她又何必給臉不要臉呢。


    李令月反握住武則天的手心,用極為忐忑的語調問:“母皇,百官容許我登基麽?”


    武則天眯著眼,輕笑道:“百官許不許不重要,他們隻能承認這個事實。”


    “明天,朕就會宣布李煊的身份,你登基後,立刻擬李煊為儲君。”


    “新君初立,便將蘇玉城的親信嫡係提拔到該有的位置上。”


    頓了頓,武則天陡然變幻語調:“武令月,你要接受此獠成為幕後掌控者的事實,你這個皇帝就是提線木偶。”


    李令月“嗯”了一聲,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隻要滿足蘇玉城手下的利益,便再沒多少人願意給他篡位。”


    “圖什麽呢?父子、夫妻之爭,再傻的人都不會參與其中。”


    “況且蘇玉城不敢走出這一步,一旦此獠想做皇帝,你該怎麽做?”


    武則天看著李令月。


    李令月猶豫半晌,鼓脹脹的胸脯微微起伏。


    “嗬…”武則天短促的嗬笑,冷聲道:“記住,絕不允許此獠接近你和李煊,不管在哪裏,你都要與煊兒寸步不離。”


    “蘇玉城如果意圖觸碰龍椅,你便以自己和李煊的性命相要挾。”


    話音落下,李令月遍體生寒。


    而武則天很平靜道:“明天過後,天下都知道你跟蘇玉城的關係。”


    “他敢弑君,弑母。”


    “可你覺得他敢接連背負弑君、殺妻,殺子這三個汙點麽?”


    李令月竭力遏製恐懼的情緒,啞聲道:“母皇,倘若兒臣不甘心做傀儡呢?”


    畫麵戛然而止。


    武則天臉色沉了下來,嚴厲警告道:“玩火自焚,朕的江山要是葬送在你手上,朕在陰曹地府都要打殺你!”


    這一刻,李令月忽然意識到什麽。


    是啊,在母皇眼裏,自己怎麽樣根本不重要,唯一的作用就是延續武周江山。


    自己登基,便可保持一種微妙的平衡。


    說難聽點,就是好好將煊兒撫養長大,再將江山交到他手上。


    就算完成任務了。


    蘇宸也會暗中推動。


    李煊是他的兒子,李煊登基。無論如何,他的目的都達成了。


    而她呢?


    所謂言出法隨的權欲快感,能體驗到多少?


    “怎麽?不想要至尊之位?”武則天盯著她。


    李令月沉默,而後搖頭。


    至高權力,一句話就決定別人的生死,別人的命運完全在掌控之中,可以輕而易舉的主宰一個人或一個家族的命運。


    坐在輿圖麵前,用手指那麽輕輕的比劃幾下,龐大的帝國機器就會開始運作,數十萬的民夫就會開始大興土木,用不了多久一個嶄新的宮殿就會出現在麵前。


    隻要她願意,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


    誰會不想要權力?


    她相信困在牢籠裏的權力隻是暫時的,有朝一日,她一定能製服蘇玉城。


    “顯兒,旦兒他們必須死!”


    瞬間,李令月怔怔望著她,臉色褪成蒼白,再從蒼白敗成死灰,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骨頭。


    武則天垂著眼,輕歎道:“令月,所謂雲端,躍下,便也深淵萬裏。”


    “用理智撥開愛的迷霧,是傷痛,也是榮耀。”


    李令月眼睛微紅,淚水緩緩流淌,就像大海撞擊岩石經曆撕心裂肺的痛楚後產生的朵朵浪花。


    麵色淒然,指甲嵌刻進手心,直到滲出絲絲血液。


    劇烈的痛楚依舊無法轉移內心的痛。


    武則天眼睛酸澀,強硬冷漠終於再難偽裝,哽咽道:“朕不僅還,要殺了顯兒旦兒他們,還要殺了武家所有族人。”


    說著,她仰起頭,紅著眼咆哮道:“用鮮血澆灌野心,用白骨鋪平道路。”


    “這就是你愛的權力,這就是朕割舍不了的權力!”


    李令月失魂落魄。


    武則天發瘋似的怒吼,像是發泄心中積累的怨氣:“就因為我們是女人!!!”


    “朕十四歲進宮,便開始覬覦權力,五十二年!”


    “朕足足花了五十二年啊,付出了一切心血,日日夜夜活在算計之中,才得以執掌夢寐以求的帝權。”


    “朕用五十二歲的時間,告訴炎黃蒼生,女人也能將世人踩在腳下!”


    沙啞的聲音迴蕩不休,武則天興許有些疲倦了,她轉頭注視著太平:“令月,娘這一生,太難了。”


    “娘活得很累很苦,但再給娘一次機會,娘還會重走一遍。”


    “你盡管把心借給男人,但決不要被他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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