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宸拔高聲量。


    話音落下,裴旻持劍走進來,他剛剛一直在樓下。


    畢祖神情驚恐。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麵對什麽樣的存在?敢動我一根汗毛,益州將再無你的立足之地。”


    畢祖頭皮發麻,強裝鎮定,可聲音還是帶著哆嗦。


    蘇宸揮了揮手,裴旻身形一閃,長劍便擱在畢祖後頸。


    寒意從脖頸傳遍全身,畢祖麵容沒有血色,驚恐顫抖。


    他艱難蠕動著嘴唇:“你……你想要什麽,我都能給。”


    “真的麽?”蘇宸戲謔開口。


    畢祖恐懼淡了幾分,有所圖就好,他大聲道:“錢,權,女人,我都能滿足你。”


    蘇宸不置可否,側頭望向裴葳蕤,“你覺得呢?”


    裴葳蕤垂眸抿唇,不敢接話。


    “我要的,你可沒資格給。”蘇宸突然將手放在青銅麵具上。


    裴葳蕤死盯著他,不管是多少次,每當蘇宸揭下麵具時,她總會被驚豔到,這次也不例外。


    畢祖也睜圓了眼,他要看看仇家究竟是什麽。


    麵具拿下,露出一張冷漠的臉龐。


    刹那間,鴉雀無聲。


    畢祖眼底的震撼卻怎麽都掩蓋不住。


    俊美得仿佛從畫卷裏走出來,那種容貌根本無法用言語描述。


    畢祖以前覺得自家斯文風雅、溫潤如玉,但現在看到眼前男子。


    兩相比較,方知自己倒是玉,但卻是品質低劣的玉,而眼前男子卻是極品和田玉。


    原來一個男子也可以給他冰清玉潤、明珠照人的感覺!


    在此人麵前,他自詡容貌出眾,都有些自慚形穢。


    可隨後畢祖想起了自己見過這張臉!


    “你……你是蘇…蘇…蘇玉城?”


    畢祖帶著哭腔,整個人抖如篩糠,差點失禁。


    他看過畫像!


    他記住了這張臉!


    此獠來了!


    他來蜀中了啊!


    “抱歉,迫不得已挾持你,你現在可以迴去了,天下無人敢因此報複你。”


    蘇宸將目光對準裴葳蕤,語氣很是輕緩溫潤。


    耳畔傳來溫柔的聲音,還有那深邃眸子的注視,裴葳蕤臉上浮現一抹酡紅。


    他一直都是冷冰冰的跟自己說話,突然這般溫柔,竟像天籟之音。


    還有那句天下無人敢報複你。


    簡直強勢得一塌糊塗!


    “快走吧。”蘇宸又說一句。


    裴葳蕤心中五味雜陳,蘇宸疏離的姿態,讓她內心微微失落。


    雖然她知道蘇宸是為了計劃打算,但還是有所不願。


    她鼓起勇氣跟蘇宸對視,冷冰冰道:“外麵都是都督府的護衛,我不敢走,你挾持我,必須親自送我迴去。”


    聞言,蘇宸沒再強求,裴葳蕤靜立身側,眸光一直落在他臉上。


    畢祖恐懼之餘,慢慢萌生一股屈辱卑微的情緒。


    老子整天對你獻殷勤,甚至放棄大丈夫的自尊,你卻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


    可看到此獠,你都快挪不動腿。


    十足的賤貨!


    “你剛剛說,益州將再本王的立足之地,此言當真?”


    蘇宸邁步上前,似笑非笑。


    “在下有眼不識泰山,求王爺大發慈悲。”畢祖一邊用嘶啞的聲音求饒,一邊蜷縮身子。


    直麵此獠,竟有發自靈魂的心悸和顫栗。


    蘇宸審視著他,眸色有些陰暗,漠然道:“在益州稱王稱霸慣了,似乎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


    “你這樣的螞蟻,本王不知道踩死過多少。”


    不等畢祖張口求饒,蘇宸平靜道:“跪下再跟本王說話。”


    此話一出,裴葳蕤心中微震。


    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出蠻橫霸道的話,卻顯得那麽理所當然。


    益州第一公子在他麵前,似乎沒有站立的資格。


    裴葳蕤心旌搖曳,久久平靜不下來。


    這種強勢,竟讓她頭暈目眩,忍不住想沉醉。


    畢祖見蘇玉城那副高高在上,宛如俯瞰般的隨意神情,他心裏就無比憋屈和恥辱。


    身負傲骨的他,何時那麽憋屈、屈辱過。


    在愛慕的女子麵前跪下,那他所有的自尊都將被徹底踐踏!


    噗通——


    畢祖雙膝著地,低著頭整個身子都在發抖。


    但是在性命麵前,尊嚴算什麽東西呢。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往後再狠狠淩辱此獠!


    “很好,本王喜歡聽話的人。”


    蘇宸淡淡一笑,隨後麵容冷漠下來,“不過,這並不代表能免你一死。”


    轟!


    猶如驚雷炸響,畢祖血液幾乎凝固,他赤紅著眼,忍不住大喝:“我何錯之有?”


    蘇宸神情透著渾不在意的風輕雲淡:“記住,本王覺得你錯了,那你便錯了。”


    “你……”


    畢祖的麵容,劇烈變化,心中無比的憤怒,最後被他死死地壓抑了下來。


    蘇宸負著手,淡淡開口:“你為什麽怕本王?因為心虛,為什麽心虛,那本王就不得而知。”


    “總之,寧錯殺勿放過。”


    話音落下,畢祖整個心在一瞬間沉了下去,如墜冰窖。


    即將死亡的畏懼和驚恐感,讓他眼淚如同決堤,聲淚俱下:“我不知道我爹在醞釀什麽陰謀,我真的不知道。”


    “他從不跟我說,我是無辜的。”


    “無辜的,無辜的啊……”


    說著說著把臉貼在地上,整個人充斥著絕望。


    站在蘇宸身後的裴葳蕤,看著這一幕,心中複雜異常。


    有憐憫,有不知所措,亦有一點點害怕。


    她很厭惡畢祖,但對方是益州長史之子,不得不虛與委蛇,忍受對方一次次的死纏爛打。


    可他在蘇宸麵前,簡直就像螻蟻一樣,輕而易舉就能被碾死。


    這巨大的落差,讓她一時之間,突然適應不過來。


    畢祖是螻蟻,那她呢?她在蘇宸眼中是什麽?棋子?還是工具?


    蘇宸麵無表情,用很平淡的口吻道:“你應當明白父債子償的道理。”


    話罷看向裴旻,“拖去樓下,別嚇到裴姑娘。”


    裴旻點頭,一隻手持劍,另一隻手掐住畢祖,像拖一條掙紮的狗一樣拽走。


    “嗚嗚嗚……”畢祖滿臉紫紅,用哀求的目光看著裴葳蕤。


    裴葳蕤轉過身,抱著膝蓋蹲在地上,腦袋埋在手臂裏。


    蘇宸看了看她,而後轉身走下樓梯。


    畫舫第一層。


    畢祖渾身頹靡,在地上兀自掙紮著。


    蘇宸憐憫地看著他,緩步走到他的身邊蹲下身子,沉聲道:“卷入一場計劃,那就注定有人成為犧牲品。”


    頓了頓,他直視著畢祖:“不過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呢,本王給你一次機會。”


    畢祖驟然抬起頭,尖聲道:“真的?!”


    宛若溺水時抓住的救命稻草,他眼珠子都快鼓出來了。


    “嗯。”蘇宸情緒沒有絲毫起伏,平靜開口:“隻需剁掉一隻手。”


    畢祖神色驚恐至極,還來不及求饒,就見一道淩厲的劍芒閃過。


    “啊——”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畢祖痛苦至極,舌頭都快咬斷了,突然昏厥過來。


    那一隻戴著佛珠的斷手在地上滾動,在血泊之中分外恐怖,地板染上了觸目驚心的猩紅。


    蘇宸眉頭都沒皺一下,“包起來。”


    裴旻持劍,裁剪畢祖衣袍的布料,將斷手一層層包裹起來。


    “帶著去大都督府,讓畢構今夜子時來滿月樓。”


    蘇宸考慮了一下,搖搖頭:


    “算了,此事交給死悶騷,你做不到色厲內荏。”


    裴旻是個耿直男孩,殺人擅長,但恐怕不會應付老狐狸。


    “是。”裴旻點頭,他也知道任務有些艱難。


    ……


    畫舫繼續在湖麵飄蕩,似乎什麽都沒發生過。


    裴葳蕤望著不遠處的蘇宸,心中情緒翻湧。


    他就像是一個謎,讓人抓摸不透,卻透著一股讓女子癡迷的吸引力。


    “現在迴去麽?”裴葳蕤低問。


    “嗯。”蘇宸轉身看著她,近前道,“驚到你了?不過你應該早習慣了。”


    裴葳蕤抿唇不接話,突然有些失落。


    她不喜歡蘇宸現在這種隨和聲音,她還是懷念在船頂上,對方那種溫柔的腔調。


    溫柔在她眼裏,意味著甜蜜。


    “你衣襟上沾染了血痕。”裴葳蕤眼眸裏藏著讓人看不懂的情愫,勉強維持沉穩的聲調。


    說著抬手將手中拿著的繡帕遞給了蘇宸,柔聲道:“你擦擦吧。”


    蘇宸端詳著她片刻,接過裴葳蕤遞來的錦帕,想去擦衣襟兩邊的幾滴血痕。


    可低著頭,擦拭起來有些不方便。


    裴葳蕤斂眸,主動上前拿過繡帕,踮起如意繡鞋,為他細細擦拭血痕。


    那貼近的女子似帶了幾分甜膩香味,那觸碰到他脖頸的纖纖玉指柔軟可人。


    蘇宸眯了眯眼,他幾乎能感受到對方急促的唿吸,甚至聽到難以控製的心跳聲。


    細嫩白皙的皓腕,柔弱無骨一般,仰頭端詳自己的女子,睫羽輕顫清亮的眼眸如水透亮動人,朱唇小巧讓人瞧著可口動人。


    裴葳蕤的眸子並無半點怨恨責怪,更無不喜不快,怎麽反而有一種莫名的期待?


    “你怎麽了?”蘇宸隨口問道。


    “我……”


    裴葳蕤正要迴答,但是櫻唇卻被蘇宸給堵住了,發出了嗚嗚的聲音來。


    這個時候,裴葳蕤也顧不得多想了,她腦海裏一片空白。


    兩唇相接,像是手指撥動瑟弦,一下下讓心尖顫動。


    一吻很長,蘇宸才將懷裏的女子鬆開。


    裴葳蕤勉強站穩,她低頭捏著裙角,唇間的酥麻讓她羞澀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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