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武攸暨發出一陣癲狂的笑聲,令人毛骨悚然:“賤人,你以為你們還有機會殺我以正你們所謂的‘國法’嗎?我武攸暨自從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逝去那一天起,就了無生趣了,活著對我來說,隻意味著無盡的痛苦。今晚的大事,不論成功與失敗,我都沒有打算繼續活下去。不過,我不會放過你們的,我化作厲鬼,都會繼續糾纏你們的!”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忽然轉為微弱,漸不可聞。太平公主等人都是一愕,抬眼望去,就看見武攸暨七竅流血,神態煞是恐怖。很顯然,他的嘴裏早就銜著含著毒藥的蠟丸,剛剛才咬開,這毒藥的藥性極烈,隻是這短短的一霎那間,便要了他的性命。


    蘇皓揮揮手,那群武士自從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便是大名鼎鼎的班輸公以後,不敢怠慢,立即把武攸暨的屍身抬了下去。


    蘇皓來到太平公主麵前。


    “公主,公主——”蘇皓小心翼翼地喚了兩聲。


    “是他讓你來的。”太平公主看著,眼中盡是淩厲之色。


    蘇皓笑聲說道:“公主,叛黨已經盡數逃走,酋首武攸暨已經自殺,臣有點私密的事情,想要和公主說一說,不知道——”


    “哦,他死了嗎?”太平公主的聲音裏,並沒有太多的恨意,反而是帶著淡淡的悵然:“或許當年我真的不應該和母親賭氣,硬要嫁給他這樣一個有婦之夫!”


    蘇皓有些尷尬地別過頭去,假裝沒有聽見這句話。而太平公主旁邊的其他人,也是各自擺出無比正經的神色,裝聾子。


    “阿娘!”“阿娘!”


    兩聲孩童的唿喊讓太平公主的心情立即變得激動起來。


    “四郎!”“三郎!”


    太平公主激動的衝過去抱住兩人。


    抱了一會,她突然想起什麽。


    忙問道:“大郎和二郎呢?他們無事嗎?”


    “我……大……”看著兩個小孩手足無措的樣子。


    蘇皓連忙接過話茬。


    “稟公主,在下剛到府外就見到二位小郎君被賊人追殺,在下命人救下小郎君後,進院就看見了薛大郎和薛二郎的屍首。”


    太平公主聞言神色木然,雙眸幽深,也不知在想著什麽。


    蘇皓正要說話,卻看見她終於流下淚來。她是一個極其堅強的女子,比起當年的她母親武則天,有過之而無不及。但一夜之間,接連遭受遇襲、兒子被殺這雙重打擊,饒是以她的堅強,也難以承受。事實上,她的反應已經算是極為平靜的了,一般的女子遇上她這樣的事情,立即神誌不清,徹底瘋癲都是完全可能的。


    蘇皓沒有苦勸,他甚至一言不發。他知道,現在的太平公主,實在是需要好好地哭一場,否則的話,她鬱結在心,對身體極為不利,甚至有可能導致一些精神方麵的問題。


    太平公主果然是越哭越加傷心,飲泣漸漸變成了抽泣,然後變成了梨花帶雨……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靜了下來,不時地用手帕擦著眼淚,眼睛紅腫。


    “讓你見笑了!”太平公主的語氣很快恢複了平靜,看起來不像最初那樣這傷懷了。


    蘇皓雖然知道她這番心痛,絕不是一場大哭就能徹底釋放出去的,還需要漫長的時光慢慢去消磨,她能如此迅速地恢複常態,也實在是令人佩服了。


    “公主知道節哀在,臣就放心了!”蘇皓道。


    “好吧,你既然有私密之事要說,去我的內書房吧!你們帶三郎,四郎去休息。”太平公主似乎很快就從打擊中醒過神來在,她輕輕撥開李煊還纏在她腰上的小手,轉身向內書房行去。


    霎時間,那個無助哭泣的女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威嚴、神聖不可侵犯的帝國公主。


    ………………


    張昌宗活了二十年,雖然自從他有自己的思維開始,就不知道自己的生父和生母長成什麽樣子。但他有一個關心他的庶母和一個愛護的兄長,他這二十年的日子,過得比很多父母雙全,兄弟姐妹眾多的人,要快活很多。他極少有負麵的情緒,更是從沒有想過,自己會有一天變得如此的絕望。


    他靜靜地躺在地上,根本不能站起來。


    李隆基那一刀直接穿胸而過。


    且不說蘇宸不在,就算蘇宸在,怕是也救不了他了。


    不過,張昌宗覺得值得。


    從沒有人會像他這樣,把自己全部的感情寄托在一個比他大五十多歲的女人身上。他這麽做了,盡管他的庶母和兄弟都不讚成,他義無反顧。


    最開始,他這樣做的目的,倒也簡單,就是報恩。他要讓那兩個這世上對他最好,給他最多溫暖的人,得到十倍百倍的迴報,他要讓他們享受這世上最大的榮光,讓他們過上別人夢寐之中也難以想到的日子。那個女人,不過是他實現這個目標的階梯而已,無關緊要。


    可是,漸漸的,他發現自己的目的再也不那麽單純了,原本一直視女人為玩物的他,居然陷入了一個足可以當他奶奶的溫柔鄉之中,難以自拔。這或許是因為幼失怙恃,天生有他哥哥經常提及的“戀*母情結”,或者是因為那個曾經絕代風華的女人,有著天生與眾不同的魅力,又或者是因為少年的他,終究還懷著一些這個年紀的尋常人一樣的天真爛漫,總之,他徹底沉淪了。


    冷冰冰的現實,和那暗夜的秋風一起,吹進了張昌宗年輕的心靈之中,他已經分不清楚自己醒著還是暈厥過去,抑或是死了。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張昌宗沒有抬頭,依然是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他現在完全不在乎是不是還會被行人踩中,疼痛根本已經不值一提了。


    …………


    廬陵王府,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修羅場,一群如狼似虎的羽林衛士兵左衝右突,見人就殺,根本就不分青紅皂白,他們所經過的地方,驚唿聲和慘叫聲此起彼伏,聽得人一陣陣的毛骨悚然。


    一般的宮變不至於如此,首腦之人的目標在於主要人物,對於那些宮人,能放過的多半會放過,一則是免得無謂浪費時間,二則也免得結怨,畢竟那首腦之人一旦宮變成功,入主皇城,也需要宮人服侍,殺掉的宮人和活下來的宮人之間若是有什麽瓜葛的話,他們可就是把仇人留在身邊了。


    眼前的這群羽林軍士兵,完全是紅了眼,根本不去考慮這些,他們的眼中似乎隻剩下了一個“殺”字。


    來救援的紅玉大怒,也拔出刀,對著前麵的羽林軍士兵砍去。冷欲秋見她狀若癲狂,知道她一向奉蘇宸的命令比聖旨還虔誠。


    此時已經徹底失去了冷靜,唯恐她有失,連忙殺到她的身邊,幫她抵擋下的旁邊偷襲的羽林軍士兵。


    這群羽林軍士兵殺得正是興起,如入無人之境,想不到身後忽然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大隊人馬來,狠狠朝他們殺過來,頓時驚惶和迷惑起來。


    當初,他們殺到這王府來之前,就曾得到保證,廬陵王府之中,絕不會有一兵一卒的援軍。他們隻需要血洗王府,殺掉一切看得見的人就行。而且,他們還得到許諾,這一役下來,他們拿到任何東西都屬於自己,上麵絕不過問。


    這些許諾,是他們這次如此幹勁的源動力所在。可是,正當他們殺得性起的時候,對方的援軍出現了!他們頓時明白,出事了。這個環節出了問題,上麵的其他許諾能否兌現,就很難說了。而尤其令他們恐懼的是,對方的援軍士氣高漲,而且不知道有多少兵力。


    宮變,自來都是一個以羊搏虎的遊戲。對於羊來說,要擊倒老虎,唯一的機會就是趁著它沒有迴過神來,將它踢暈,或者頂死。一旦讓老虎迴過神來,羊就隻能引頸就戮,絕沒有懸念。


    東宮的援軍趕到,對於參與宮變的右羽林衛兵士來說,當然是老虎醒過來的一個標誌。他們的心神,漸漸開始崩潰,接觸戰剛剛開始,他們連連後退,倉皇之色盡顯。而太子衛率這邊,本來自覺人數不多,信心有些不足,一旦接戰,竟是如此的局麵,頓時又振奮起來,戰意昂揚,戰力也是大大提升。


    冷欲秋一刀將一名羽林軍士兵生生砍飛了出去,帶著慘嚎跌出老遠。另外一名羽林軍士兵本來待要趁著同伴進攻的時機,在旁邊偷襲的,看見冷欲秋如此勇猛,大吃一驚,轉身就跑。


    紅玉冷哂一聲,長刀往前一探,架在了那羽林軍士兵的脖子上。


    感覺到那冰寒刺骨的刀鋒,那士兵隻感覺渾身無力,一顆心墜入了冰窖之中,嘴唇也顫栗了起來。


    “我問你,廬陵王、廬陵王妃和安樂郡主在哪裏?”紅玉寒聲問道。


    “不……不知道……還在搜,沒有搜到!”那士兵顫聲應道。


    紅玉的心中頓時燃起了一線希望,沒有找到人,有兩種解釋,一種三人是已經死在亂兵之中,隻是不知道那具屍體是他們的;另外一種他們他們躲了起來,暫時還沒有被搜到。不管怎樣,總比直接聽見噩耗要好,起碼還有希望。


    “你們的領軍之人是誰,在哪裏?”


    “是楚王,他……親自領著人……在前麵搜查廬陵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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