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妹妹,不如咱們去河邊釣魚吧,要吃魚呢,最好就是吃自己釣的,那才特別香甜哪!”武崇訓笑道。


    “好吧!”李裹兒雖然興致不高,還是答應了一聲。


    眾人紛紛歎息。本來嘛,接連擠掉了兩個別有用心的競爭對手,大家的機會應該會增加一些的才是。可想不到,先前大家還能插幾句話,現在就成了武裹兒和武崇訓兩個人的事情了。其他人,全部成了無關緊要的陪襯。


    沮喪,而又無奈,這就是大家此時的心理反應。若是時間能夠倒流的話,他們倒是寧願把方才走掉的那兩位兄弟留下來。至少,他們也可以分走李裹兒一部分的關注,不至於讓李裹兒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武崇訓的手上。現在這種情勢,大家唯一能感受到的情緒,就是絕望。


    武崇訓招招手,下人立即送來了兩根魚竿。


    武崇訓取了一根魚竿,遞給李裹兒,道:“妹妹,這根魚竿,是我為你特別準備的。你別看它纖細,彈力卻是十足,可以釣起一條好幾斤的大魚。”


    “哦,那就多謝高陽哥哥了!”李裹兒接過魚竿,笑道。


    其他人現在看武崇訓的眼神,和方才看那出頭鳥,已經沒有什麽兩樣了。武崇訓這廝比起前麵走掉的那兩個人,無疑是更加令大家厭煩和嫉妒。這家夥長相是眾人中最俊美的,言語風度是眾人中最有風韻的揣測美人的心思,是眾人中最擅長的,就連準備,也是眾人中最充分的。他簡直要趕盡殺絕,不給大家任何機會啊!


    在場的人裏麵,除了武崇訓,竟然沒有一個人準備了魚竿,隻好圍攏在兩個釣魚者的身邊,看著大家釣魚。而兩個釣魚者,則坐在那裏不住地寒暄,簡直把眾人當空氣。


    武崇訓嘴巴裏不住地說著話,逗得眼前的美人兒笑靨如花。他能感受到這麽多嫉妒的眼神,但這些眼神非但不讓他害怕,反讓他越發的快意。他就是喜歡這種被人嫉妒的感覺,這比征服一個美人本身,更令他迷醉。


    不知何時,遠遠的忽然有一陣歌聲傳來:“紆餘帶星渚,窈窕架天潯——”


    眾人一聽,一個個的都呆住了,這不是剛剛的那首蘇少卿所作的《詠虹》嗎?在好奇心驅使之下,眾人極目遠望,就看見河麵之上,一條船兒正緩緩地向這邊駛來。這船兒浮遊的速度很慢,而且是順流而下,給人的感覺就是從上流不自覺地飄下來的。


    “空因壯士見,還共美人沉。”船兒越來越近,歌聲也越來越清晰,而大家卻越來越糊塗。原來,這歌聲好聽倒也罷了,主要是每過半句,那吟唱之人,都會換一個。而這每一個,從聲音上聽起來,應該都是妙齡少女,而且,一個個樣貌應當不俗。其中有一個人的聲音,簡直仿若來自天籟,妙不可言,幾個人聽了,頓時都呆住了。


    眾人都沒有發現,李裹兒聽見這歌聲,神色也變了,玉麵上的笑容收斂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迷茫之色。她那雙黑溜溜的眸子裏,射出了異樣的光華。


    “逸照含良玉——”歌聲繼續響起。


    場中的每個人,幾乎在同一時間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咦”,驚訝莫名。原來,幾個極為悅耳的女聲之後,唱這半句的,居然是一個男音。這男音不但音質不錯,而且引人共鳴,那唱出來的效果讓人覺得那男子才是眾人中唱得最好的,就連那個天音女子也頗有不及一般。


    眾人都有一種吐血的衝動,沒有一個人發現,他們身邊這位暫時被遺忘的美人兒的臉色,瞬間變了。


    她的臉上,先是映出一朵紅霞,隨即又轉而化成白雲,然後又反複地變化了幾次。總之,是絢爛而多彩。而她那一雙眸子裏,在這一瞬間,便流露出了許多種情緒,有狂喜,有悲傷,有恚懣,也有憂愁。


    而自從今天早上到這船兒出現之前,李裹兒的臉上,一直都掛著一種淡淡的笑容。這讓大家都把這當作了她的招牌,還以為她不會有其他的情緒。


    忽然,李裹兒揚手,一把拋開手中的魚竿,向那條漸漸靠近的船兒揮舞起雙手來,嘴裏大聲喊道:“蘇……大哥,大哥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大哥?!”


    大家的注意力,又被吸引了迴來。他們都是王公,自然知道李裹兒的大哥,便是李顯的長子李重潤。不過,沒有一個人認為,李重潤會是這船上的這個人。


    要知道,自從李顯夫婦被發配到房州之後,李重潤和其他的幾個兄弟姐妹,就一直被幽禁於宮中。李顯被發配多少年,他就被幽禁多少年。李顯迴來之後,他雖然也恢複了自由,但卻被李顯死死地管住。莫說在這洛水之上攜美泛舟了,他恐怕就連出宮,都不可能。


    況且,武家的這些子弟裏麵,有一些身份高的,逢年過節也會在宮裏的宴會上見到李重潤,也認識他,自然知道這聲音並非他所發出來的。


    可是,除了李重潤,李裹兒又哪來另外一個大哥呢?


    李裹兒顯然沒有心思去給大家解釋,她完全撕去了方才表現出來的淑女偽裝,變成了一個不可理喻的女子。她不住地向對麵的船兒大聲喊叫,手舞足蹈,又哭又笑,簡直莫名其妙。大家覺得,即使對麵的船上,真是李重潤,她也沒有必要如此激動。畢竟,李重潤和她都住在宮裏,隨時都可以相見的。


    也算是功夫不負有心人,李裹兒這樣一番廝鬧,終於驚動了船上的人,船艙裏麵,走出幾個人來。從輪廓上看,其中一個是一個身材比較高大的男子,身著白色的袍衫,而他的身後,則是二男二女。


    李裹兒看見對麵的幾個人,越發的起勁了,喊叫之聲也成了哭音。


    而對麵也終於有了反應,那男子操起船槳,向這邊劃來。


    眾人看見那男子熟練的動作,就徹底明白他不是李重潤了。作為一個出生之後,就沒有離開過宮闈的人,操漿的動作,不可能做到這樣熟練的。


    隨著船兒靠得越來越近,眾人眼中的異彩,都是越來越濃。他們發現,這男子是一個出奇俊美的男子,而他身後的兩名男子,一個與他有七成的相像,但不如他英俊;另一個是一個極為俊美,秀麗的男子。那張美玉琢就的麵孔之上,絕無一絲的瑕疵,就算是一個男人見了,你也不能不產生一種強烈的驚豔之感。他的身材適中,不算高大,但也絕不矮小。隻不過,與之前的男子相比,多了幾分陰柔。


    而那兩名女子,一位是標準的瓜子臉美女,她身著一件寬袖襦裙,袖子的豔紅色的,上繡飛鳥山澗,下身是水紅色的,點綴著豔紅的格子。她手上還挽著一條淡綠色的披帛,盈盈而來,華貴之氣逼人;另一個位則是明眸皓齒,眉目清雅,還是一個相貌頗為出眾的女子。


    若說先前大家對武崇訓的心情,是嫉妒的話,對這個年輕男子,簡直就是憤恨了。他自己長得如此俊美也就罷了,還有著美男美女相伴,而且眼前這位安樂郡主如此淑女的一個人,竟也為他失態到這個地步。


    唐周兩朝也有人好男風,剛才又是太平公主、上官婉兒、張易之、蘇皓四人在蘇宸身後,我出門都以為蘇宸才是主人。


    船兒越靠越近,眾人眼中的兇光也越來越鋒芒。


    就在此時,異變突生,也不知道是不小心,還是等不及,李裹兒居然掉進了水裏。她不會水,在水裏不斷地撲騰,掙紮著向對麵遊去,卻吃很快吃下了幾口水。對麵的蘇宸見了,也吃了一驚,叫聲:“郡主!”也跳進水裏,撈起李裹兒。


    當蘇宸的手,抓住李裹兒的玉臂,李裹兒立即平靜了下來。她隻是癡癡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任由她將自己拖著遊上了那艘船兒。


    武崇訓的臉色霎時間變得蒼白,他本以為身邊這個佳人對自己垂青有加,自己很快就能抱得美人歸,想不到竟是這樣的結局。他的眼神一動,看見自己親手交給李裹兒的那根魚竿,正在河麵上一深一淺地漂遊著,仿佛在訴說自己的無助。


    呆呆地沉默了好一陣,武崇訓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同一首詩,這邊的一位郡王吟唱,落得個無地自容,灰溜溜地遁走,那邊一群不知名的小人物吟唱,大美女卻這樣完全不顧形象地撲上去。這種反差,讓他實在難以忍受。


    “小子,你知道我們是誰嗎?我們的雅興,你也敢來打擾?”武崇訓怒吼道。


    “哦,不知高陽王可否告訴我,你是誰呢?”張易之邪邪一笑反問道。


    武崇訓勃然大怒,剛開始說了個“我”字就看見了張易之的臉


    “我…張……張侍郎……”看清了張易之的臉後,武崇訓很幹脆地直接跪下。


    “不知張待郎,今日在此遊玩,小王冒犯了,還請張侍郎責罰。”


    “好啊,我想想我該怎麽責罰你呢?”張易之聽完後,臉上的笑意更甚。


    “要……不……就。”張易之每說一個字就停頓一下子,把武崇訓的心裏弄得七上八下的。


    “好啦,念你還是個孩子,不知者不罪,你就先走吧。”一旁看了許久的太平公主出聲道。


    看著還愣在原地的武崇訓,張易之罵到:“高陽王,還愣著幹什麽?公主殿下都讓你走了。”


    武崇訓不甘心的抬頭看向李裹兒,“安樂妹妹,我們走吧。”


    “走什麽走,是我自己主動要上船的,有沒有人逼我,你們若是不服氣,大可以朝我撒氣。”


    此時的李裹兒渾身早已濕透,身上不斷地向下滴著水珠,一身衣衫緊緊地貼在身上,將她身上的曲線,勾勒得圓滑、優美,惹人遐思。好在,她裏麵穿了中單,倒也沒至於春光外泄。隻是,她說話的時候,手舞足蹈的,身子就像一個發射器一樣,將點點滴滴的水珠,向四周散發而去,將周圍幾人淋得一陣皺眉。


    蘇宸見了,連忙走過去,插在李裹兒與幾人之間,將幾人護在身後。此時的他,同樣是渾身濕透,樣子比李裹兒越加不堪,看得兩個女子又是心疼,又是擔憂。


    武崇訓見李裹兒這樣的態度,又是憤懣,又不敢出言對罵,隻好忍氣吞聲地說道:“安樂妹妹,你可要想好了,今日這一場秋遊,是陛下親自定下來的。你卻中途跟著別人走了,讓我們無法交代事小,就怕連你自己,也要受到牽連哩!”


    李裹兒哪裏肯聽,喝道:“你們怎麽交代,關我什麽事?我受不受牽連,又關你們什麽事?”


    “高陽王是不想走了嗎?”張易之又開口道。


    也不不知道是誰先輕聲道了一句:“走吧!”率先轉身,躡手躡腳地離去。其他的人也是有樣學樣,一個個無聲地走了。


    武崇訓一張俊美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向著對麵張了幾次嘴,像是想說話,卻終究沒有吐出一個字來。


    而對麵的幾個人並沒有等他,早已轉入了船艙之中。武崇訓呆呆地站在欲言又止,怔了良久之後,終於一把扔掉自己手中的魚竿,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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