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走,毫無障礙地穿過了小區門口的安全欄,保安室裏的兩個大叔正在嘮嗑,誰也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


    衛景有些遺憾地繼續往前走,一轉眼,三年過去了,他的記憶卻還停留在三年前的春節,他拎著自己買的年貨迴家,那一頓年夜飯,吃到一半,他被要求去相親,然後……


    他性別男,愛好男,再去跟人家女孩子相親,那不是欺騙感情嗎?


    衛景被他爸罵了一頓,父子倆不歡而散。


    十二點,正是中午飯的時候,一路過去,空氣中飄著飯菜的香味,他的肚子忽然就有點餓了。


    其實靈魂體並不需要進食,他隻是想家了,想念那個有大佬、小寶在的家。


    衛景深吸一口氣,加快腳步,很快來到熟悉的門牌號前,穿牆而入。


    餐桌前,他的父親和母親正安靜地吃著飯。


    衛景悄悄上前,坐到了他爸對麵的位置上,靜靜地打量著他,還是跟記憶中一樣,表情嚴肅,經常板著個臉,眉宇間的皺紋深刻快要可以夾死蚊子。


    沒了他這個讓人頭痛的兒子,他看上去還是不高興。


    「小靜呢?」他爸冷不丁開口。


    衛景愣了下,小靜……是誰?


    「上午跟朋友出去了,說是下午迴來。」他.媽用公筷給他爸夾了塊紅燒排骨,溫聲勸道,「你答應過我的,咱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了。」


    「……嗯。」他爸神色依舊不悅,卻還是老老實實地點了下頭,沒有多說什麽。


    衛景一頭霧水,左看看,右瞧瞧,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過去的三年裏,他的存在,是不是已經被取代了?


    他是家裏的獨生子,可這會兒聽著,那個叫做小靜的孩子,已經成為了家裏的第三個人。


    衛景心底忽然有些煩躁,又有些難過,為什麽執意要迴來?


    道別……嗎?


    可是他現在這副樣子,坐在爸媽麵前,倆老也沒發現他。


    三年,他的父母看上去比他記憶中要蒼老一些,又似乎改變了不少,這個家裏,連他曾經存在的痕跡都沒了……


    衛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許久,直到父母吃完飯,他.媽收拾碗筷,他才站起身,朝另一邊的臥室走去。


    三室一廳的公寓,主臥室是他父母的,次臥室原本是他的房間,不過早在他跟家裏出櫃以後,就再也沒有住過了,那房間……還在嗎?


    他心緒不寧地走進了次臥室,望著已經截然不同的室內風格布置,還有牆上掛著的照片,照片上陌生的麵孔,讓他分不清自己心底此時的想法。


    是難過?還是慶幸?


    難過才三年,他存在的痕跡就已經被抹殺掉了,另一個人代替了他的位置。


    還是慶幸,自己的意外去世,沒有給父母造成太大的傷害,至少他們已經走出來了,還擁有了一個全新的家庭……


    衛景默默地坐在了床邊,眼眶微澀,有點兒想哭。


    許久,他才重新站起身,冷靜下來後,將公寓的每一個角落都逛了一遍,沒有找到自己期待的東西,有那麽一點空蕩蕩的。


    在他掏出秦述給他的另一張[返程票]時,小靜迴來了。


    小靜是個長相秀氣的男孩子,真人比照片上的模樣更好看,十八歲,馬上就要高考了。


    衛景站在一旁,安靜地打量著這個取代了自己位置的男孩,看著父母對他和顏悅色的模樣,說不羨慕,那是騙人的,在他出櫃之後,倆老就再也沒給過他一個好臉色。


    他忽然有些後悔,不該執著於過去,這一次迴來的意義在哪兒呢?


    「你……」就在他沮喪的時候,小靜忽然盯著他,驚訝地張了張嘴,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緊緊地盯著他,「是你嗎,衛景哥哥?」


    衛景一怔,眉心微蹙:「你能看到我?」


    「嗯。」小靜輕輕點頭,隨後連忙又問,「我可以跟你聊聊嗎?」


    衛景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會兒,頷首:「好。」


    兩人去了次臥室。


    小靜有些緊張地望著他,躊躇了會兒,主動開口:「衛景哥哥,你是特地迴來探望爸媽的嗎?」


    衛景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大概是因為他的神情給對方造成了錯覺,接下去,小靜說話明顯利索了不少,語速很快地解釋了起來:「三年前,爸媽得知你不幸去世的噩耗,兩人悲痛欲絕……」


    小靜是那場地震的倖存者之一。


    衛景的父母失去了自己的兒子,小靜也因為那場地震,失去了自己相依為命的爺爺。


    後來,他們收養了小靜。


    「爸媽跟我說了很多你的事情,他們很後悔,當初不該那樣逼你。」


    「衛景哥哥,我不大會說話,雖然我也不清楚,為什麽你來了,隻有我一個人注意到了,但是請你相信,他們一直都很想你,起初那兩年,媽媽經常在你的房間裏掉眼淚,爸爸不忍心看她繼續這麽下去,才重新裝修了這個房間,把你的東西全部收了起來……」


    「但是你的照片,以前讀書時候拿過的獎狀、證書、成績單,還有你給他們買的生日禮物,他們都好好收著!」


    小靜大概是擔心他不信,一直說個不停,衛景默默地聽著,看著他翻箱倒櫃地把那些曾經屬於他的東西全部翻出來,不禁眼眶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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