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是酸澀的,易時陸快要控製不住自己了。麵對二號的時候,至少還有溫崇禮和他一起,在相處中他更是知道了二號對自己沒有惡意。


    眼前這個,可不是另一個二號。


    易時陸不想在十七麵前哭的,可是他忍不住,人在恐慌的時候表麵上裝得再鎮定淚腺也是發達的。


    易時陸用手指扣住被子,渾身僵硬地努力忍著,忍到手指的關節都發白。


    十七看著他垂在額前的頭發被夜風一吹,在臉上落下幾道輕動的影子。


    正常人在這種時候一般就要開始說軟話了,懇求也好、求饒也好……隻要能保命什麽話都該說出來了。


    易時陸是說不出口的,十七知道。


    易時陸這個人,可以怒罵、可以編瞎話、可以逃避、可以打哆嗦、甚至可以哭,但在這種情況下,易時陸的嘴裏是絕對不會吐出一句求饒的話語。從某些方麵來說,他本質上是個活得很驕傲的人。


    易時陸眼睛下方的被子濕了,小小的一個圈,落在被子上被不斷放大,像雨滴落在湖麵,逐漸氤氳開。


    他垂著眼眸,被打濕的睫毛連成濃密的一片,投下淺淺的照影。


    易時陸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不叫人聽到一絲他不願意讓人聽見的東西。


    果然是這樣。


    也許這畫麵放在溫崇禮和二號眼中,會對易時陸產生愛憐,但十七不會。


    他注視著易時陸,如靜止冰封的河,無法擊破。


    又有一個圓圈落在了被子上。


    易時陸的手指抹去自己落下的眼淚:圈圈圓圓圈圈……


    係統:……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思唱歌?


    易時陸:天天年年天天……


    係統:的我……奇了怪了,我為什麽要跟著唱?


    十七看著他手下的小動作,開了口:“別做無畏的掙紮。”


    易時陸:“別做無畏的掙紮。”


    十七愣了一下:“你說什麽?”


    易時陸抬起頭來看著他,麵無表情地跟著複述:“你說什麽?”


    十七的目光陡然一沉:“你在耍什麽花招。”


    易時陸:“你在耍什麽花招。”


    ……


    十七的神情裏湧上一點不可思議,探究著看著易時陸,懷疑對方是不是被自己嚇的精神失常了。


    如果是的話……那很好。


    輕薄的窗簾沒有完全拉上,靜謐月光在易時陸的臉上如潮水般翕動,易時陸的神情中浮現出了一點笑意:“這不就是你平時一直在做的事嗎?”


    “學我的語氣、學我的動作、表情,像個小偷一樣窺伺著我,裝模作樣假扮我……我現在隻是學你幾句話而已,學的像嗎?”


    眼下的淚水還沒有幹,在他說話間偶爾反著一點微光。那雙盯著十七的眼睛,又放肆又緊張,挑釁而顫栗,複雜的心緒折磨著易時陸的感覺都變得遲鈍了,隻有嘴還是硬著的。


    易時陸忽然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低頭一看,十七的手已經掐住了他的脖子。


    易時陸忍住了沒有掙紮,腦海中想著二號和他說的那些話,出於某種他還不知道的原因,十七現在並不能對他下手,這個舉動對他傷害不會太大,更像是一種恐嚇手段。


    “找死。”十七的手指勒住了易時陸,在下一個瞬間將他用力按在枕頭上。


    他的眼睛眯了起來,睫毛壓下,寒光凜冽。易時陸不常做這樣的表情,從自己的臉上看到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易時陸覺得很陌生。


    十七在他的上方籠罩,將他們兩人都籠罩在月色不侵的黑暗中,他嘴上說著狠話,可易時陸並沒有感覺到十七此刻被激怒,這種感覺更像是……他隻是在“表演出憤怒”,在玩角色扮演遊戲而已。


    易時陸用力擠出一個笑,笑得有幾分誇張,紋路線條走向古怪扭曲毫無美感,這簡直是十七看過的,易時陸做的最難堪的表情了。


    “看…….著,”易時陸抓住了十七的睡衣領子,將他用力拉向自己,他的手指觸碰到了十七的皮膚,連體溫都是一樣的:“這是……易時陸的笑………乖乖看好了……你還要學著呢……我做什麽……你都要好好地學著……哈哈,乖一點,聽話,認真聽老師講……”


    他的手用力拽住十七的衣領,在快要碰到十七的麵頰時易時陸張開嘴巴咬了下去,牙齒咬破皮膚,在十七的右臉頰滲出一點靡麗血色。


    “哈,易時陸還會咬人,知道嗎……這樣做,好好學著……”


    血氣湧上了他的麵部,漂亮臉蛋充血發脹,易時陸嘴巴一張一合地還在說話,小小的牙齒從鮮嫩的口中露出,即便沾了點血也一點攻擊性都沒有。隻有易時陸才會以為做出這副模樣別人就會怕他。


    就像是…….麵對著強大的敵人,明明害怕卻還要嘴硬不肯認輸的那種……小崽子。


    十七忽然有點想笑,**從四肢百骸湧現而出,從骨頭到牙齒都是癢的。


    真想取代這個人啊。


    真想。


    占據他的人生、掠奪他的所有物、重複他的故事……到那種時候,他就知道易時陸這個小小的腦袋裏,究竟在想什麽了。


    十七慢慢鬆開手,露出一個古怪笑容,和易時陸剛才的表情一模一樣。隻不過展示了一下就立刻恢複成沒有表情的樣子:“哦,學到了。”


    他快速彎下身咬住了易時陸的脖子,易時陸能感覺到牙齒在自己的皮膚上細細研磨,與他做的不同,十七的動作不像“咬”,更像是“叼”,把完全逃不掉的獵物叼在口中供以取樂。


    好像這樣就能獲得滿足與樂趣。


    十七的牙齒稍微用力。


    易時陸吃痛:“呃”


    他強撐住不以為意的笑:“不像啊,根本一點也不像,冒牌貨就是冒牌貨,來,再重新笑一個,我來驗驗冒牌貨……”


    皮膚被咬破了。


    係統:愛意值:6恨意值:2。


    易時陸:……他怎麽是這種路數?


    係統:什麽路數?


    易時陸:……鬼畜?


    係統:你剛才也挺鬼畜的,嚇了我一跳。


    陽台有有動靜傳過來,好像是有誰從外麵翻爬了進來,陽台的門被推開了,柔軟白色的窗簾映出一個人影,從裏麵鑽出一個人。


    在看見十七將易時陸壓在床上時,那個人影驚叫了起來:“你在做什麽?”


    易時陸和十七同時向他看過去過去,因為不能走鏡子所以隻能翻牆的二號狼狽走向他們,怒氣騰騰的,看樣子想要給十七一點顏色瞧瞧。二號連袖子都卷好了,十七突然下了床,正對麵看著的他,就站在二號麵前,平靜地望著他。


    二號愣了愣,問易時陸:“弟弟,你還好嗎?”


    易時陸沒有迴答,模著脖子坐起了身。


    十七笑了一下,忽然撲向了二號,明明他們倆離陽台還有一段距離,可易時陸眼睜睜的看著兩人的身影在自己眼前驟然消失,下一秒出現在了陽台邊緣。


    十七帶著二號在對方措手不及之時從陽台墜落,易時陸的尖叫全部啞在了嗓子裏,他衝到陽台邊向下看,沒有,兩個人都憑空消失了,隻有一架鏡子,不知道被誰提前放在了花園裏,孤零零地佇立在已經凋謝的梅樹下,倒映出一片粼粼月光。


    冷風吹得易時陸清醒了很多,他走迴房間,把陽台的門鎖上,打開燈,看見一地碎了的鏡片。


    沒有叫阿姨,易時陸蹲在地上將鏡片一塊一塊撿起,拿紙包著裝進了垃圾袋,貼上標簽。


    房間裏沒有鏡子也很好,至少……不會再有人隨便出現了。


    生活沒有迴到正軌,十七那個家夥時不時出現在他的生活裏,有時候易時陸會聽見辦公室裏的人瑜伽交談,見他路過的時候笑著叫住他:“收聽率又提了,新環節是你的想法,你是大功臣啊時陸,看來什麽時候得給你開個慶功宴了,上次聚餐的時候看你的酒量不錯,千杯不醉。”


    功臣不是他。


    上次聚餐那個也不是他。


    千杯不醉的,更不是他。


    易時陸訕訕笑了下,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大概就是那樣一種感覺,他被他自己的生活排擠了,這種感覺讓人抓狂。


    以前被從易家擠走的時候也是這樣,現在又是這樣,而他……一如既往的倉皇。


    “我是不是很像一隻過街老鼠,沒有人是真正喜歡我的,就算看起來是喜歡的,但是有更好的出現的時候,他們……就不會管我了。”


    易時陸醉醺醺靠在陸為謙身上問他。


    陸為謙輕笑了一聲,以為他又是情緒上頭,笑著說:“非要說的話,像貓才對,家養的那種嬌氣貓。”


    易時陸迷迷瞪瞪望著他:“為什麽?”


    陸為謙:“沒有為什麽,最近貓不是很熱門嗎,我看網上喜歡的人挺多的。”


    易時陸切了一聲:“說來說去,你也不知道啊。”


    陸為謙沒繼續這個話題,把酒擺在他的麵前:“還要喝嗎?”


    沒有聽到迴答的聲音,陸為謙低頭一看,易時陸已經睡著了。


    他看著桌上的煙盒,沉默許久,內心也在掙紮著什麽,但最後一縷輕煙中,陸為謙鬆弛一笑,不費吹灰之力地抱起易時陸,在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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