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亞鴻手裏抓著打破的鏡子碎片塞進嘴中,鋒利的鏡片邊緣劃破他的口腔,他毫無知覺般咀嚼,流下腥紅的涎水。


    兩個壯漢飛身上去把連亞鴻壓住,硬是捏住他的下巴取出了嘴裏的大塊鏡片,又把連亞鴻的手指一根根掰開,那些攥在手裏的危險物品這才得以被扔掉。


    連亞鴻被壓倒在地,身體微微抽搐,右耳廓緊緊貼著地麵,一雙眼睛看向了易時陸的方向,他露出了含有某種深意的笑容,喉嚨裏發出混合著嗚咽的低吼:“它來了,它被我吃掉了,它不能取代我了。”


    說完之後,連亞鴻爆發出狂笑聲。


    充血微凸的眼眸裏湧動大量瘋狂色彩,他的嘴裏念念有詞,低聲絮語與狂笑交雜著,仿佛失去了痛覺,感覺不到口腔裏破破裂的傷口。


    但在某個瞬間,易時陸又覺得他並沒有瘋。


    組裏立刻安排人把連亞鴻送去了醫院,剩下的人收拾這一片狼藉的場景。


    有攝像師罵罵咧咧:“全被他搞亂了,一個機位也沒拍到。”


    連亞鴻的房間裏不好架太多機器,隻有兩個機位是拍向鏡子的。


    而就在連亞鴻發瘋的時候,他把這兩個機位全撞倒了。


    易時陸和小劉幫著扶起倒在地上的攝像機,易時陸對攝像師說:“先看看,沒準在弄倒之前拍到了什麽東西。”


    小劉看了他一眼:“時陸哥,你不會到現在還相信連亞鴻的話吧?你看他那個精神狀態……而且剛才邁克哥、西哥都在房間裏守著,他們說一切正常,沒發現什麽奇怪的地方。”


    雖然小劉嘴上這麽說,但還是催促著攝像師把剛才拍攝的影片調出來了。


    盛玉朗走過來和他們一起盯著迴看,連亞鴻一開始還是保持著縮在角落裏的狀態。可能是出於某種習慣,他的右手會不自覺地上下滑動自己的外套拉鏈,但每次滑動幅度不大時間也不長,看起來就是一個不容易被人察覺的小動作。


    這個機位主要是拍鏡子的,連亞鴻隻在鏡頭右下角,鏡子如實地倒映著這個房間的陳設,不做一點矯飾。


    時間平穩過度,來到11:51分,在鏡頭裏一直安靜待著的連亞鴻突然驚恐大叫撲向鏡子,與此同時他的動作碰倒了椅子,攝像機也被撞到,畫麵出現一瞬間的模糊。


    兩個機位拍到的事情經過就是這樣。


    幾個人檢查了好幾遍11:51分發生的事情,沒看出什麽來,連亞鴻突然暴走的原因無人知曉,小劉堅定地認為就是他自己的情緒病突然犯了。


    後續的故事就是其他人口述的那樣:連亞鴻把鏡子打破,還試圖吃下去。


    易時陸請攝像師迴去之後把這段影片發一份給他。


    簡單收拾好,所有人向連亞鴻所在的醫院轉移,醫院裏隻能進行簡單拍攝,連亞鴻在急診做清創的時候不能拍,他們就在外麵等著。


    還好是淩晨,醫院裏人不多,已經有同事支撐不住在等待期間躺在走廊地上做簡單的休息。張導抹了抹眼睛,也有點熬不住了。


    處理好傷口出來,連亞鴻的雙手、嘴上都有縫針痕跡,他眼神木木地說要去廁所。


    怕他又有情況,一個組務說他陪連亞鴻一起去。看著連亞鴻的背影,易時陸也累得沒心思去管他,隨他去了。


    易時陸:連亞鴻,你真牛,通宵一夜不發愁,虛度時光沒有你,時刻都在搞花頭。


    係統:滿嘴順口溜,你要考研呐。


    易時陸:不能熬了,發際線快頂不住了,統哥,同為男人你應該懂的,禿頂對於一個男人的打擊是很大的,我還要靠臉吃飯。


    係統:沒事,你靠臉皮也能吃飯。


    易時陸掏出手機,準備來兩關


    黃金礦工醒醒神,他剛過第一關抓到650,就聽見一道刺耳尖叫從衛生間方向傳過來,所有人愣了一下,然後不約而同開始向著衛生間的方向奔跑,包括扛著機器的攝像師傅。


    易時陸一身輕鬆跑得快,率先抵達了公用衛生間門口,剛好碰到連亞鴻從裏麵沒事人一樣的走出來。


    易時陸皺眉問組務:“他剛才怎麽了?”


    組務攤了攤手:“他說自己剛剛碰到傷口了。”


    就這個?易時陸奇怪地看了一眼連亞鴻,對方聳了下肩,好像特別無辜又有點緊張的樣子。易時陸注意到他的左手開始無意識地滑動外套拉鏈,大概就兩厘米的一個小動作。


    易時陸點了下頭:“沒出血吧?”


    連亞鴻說沒有。


    眾人鬆了一口氣,誰也遭不住連亞鴻再搞一些事了,心想著今夜總算能平穩的度過。


    跑過來的人們都往迴走,易時陸的耳朵突然發出一聲耳鳴,嗡的一下,他下意識停下了腳步,耳邊聽見了一種很細微……拍打的聲音。


    連亞鴻迴頭看他:“主持人你怎麽了?”


    他現在看起來像是已經過了情緒最激烈的時刻,整個人表現的都非常正常穩定。易時陸搖頭說沒事,就是有點耳鳴。連亞鴻甚至還對他說了一句注意身體。哪裏還像幾個小時前瘋狂的樣子。


    易時陸看了看他,也開始跟著懷疑連亞鴻這個人可能真的是精神方麵存在點問題。


    在他們快步走開時,公用衛生間的鏡麵裏,明明整片鏡子前空無一人,可鏡子裏卻關著一個逐漸模糊的人影。那個人影不停地從裏麵拍著鏡子,他哭叫著什麽,努力把臉貼在鏡麵上,可是很快就消失了,隻有鏡麵上留下了一張人臉形狀的白霧。


    人影在消失前都在想著他被關進去之前聽到的那句話:我來接手你的人生了。


    下一個人進了衛生間,洗手的時候莫名的發現鏡麵上某一塊地方有霧氣,他沒多想,衝了衝水就走了。


    把連亞鴻送到家門口,組裏的人已經困得都不行了,導演組和連亞鴻約好明天再來采一次,看著他進家門之後,大家開車迴了酒店。


    張導給了五小時休息時間,易時陸趕緊洗洗睡了。


    他睡眠一直不太好,鬧鍾還沒響就醒了。去陽台上站了站,剛好看到隔壁邁克在陽台上抽煙。


    易時陸本來是不想打招唿的,可是邁克也看到了他,易時陸就假笑著打了一聲招唿:“邁克哥,起的挺早。”


    邁克臉色有點不太好看,點了點頭:“沒睡好。”


    易時陸笑笑,沒打算做多餘的寒暄,轉身準備進屋。


    邁克卻忽然叫住他:“時陸,連亞鴻的事情你怎麽看的?”


    易時陸不知道他為什麽問這個,心想邁克多半又是在想收聽率的事情,他順著邁克慣用的思路說:“雖然沒拍到鏡子什麽事,但昨天他們好像拍到了連亞鴻吃鏡子的畫麵,《科學快車》今天估計要找連亞鴻把合同補了,這個畫麵要是能放出來也挺震撼的。”


    邁克彈了一下煙灰:“不,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就是……”


    他眉頭擰成了川字,很難以啟齒的樣子,但又很迷惑,總之就是特擰巴的一個表情。


    片刻後又說:“沒什麽,你忙吧,可能是我看錯了……”


    說這一句話的時候他的聲音很小,易時陸也不想和邁克有過多的來往,就進了屋。


    連亞鴻今天的狀態好了太多,《科學快車》節目組的人果然趁機讓他把合同補了,以確保所拍攝的鏡頭都能用於播出。


    麵對鏡頭的時候,連亞鴻說:“我必須要向大家承認,我之前所說的那些有臆想的成分。”


    易時陸在鏡頭前保持好狀態:“連先生以前有


    過去看過心理醫生的經曆嗎?”


    連亞鴻說沒有,但也說現在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以後有積極治療的打算。


    不是惡作劇,而是精神病人的行為。這個結果比最差的好一點,《科學快車》打算把這兩期主題定為關注心理健康,後期製作也會向這個方向引導。


    關掉鏡頭之後,易時陸連連揉著額頭,這幾天的作息讓他變得有點焦慮,他遏製不住地犯惡心,盛玉朗拿了杯茶給他,易時陸聞到味道更覺得難受,擺擺手說不用了,盛玉朗又問他要不要吃點東西。


    易時陸頭暈目眩的時候最煩有人圍著自己說話,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聲音:“我說不用了。”


    他這句話一出來,惹得周圍的人都往這邊看,盛玉朗連忙笑著打哈哈:“我和時陸哥鬧著玩的。”


    易時陸平時雖然不算是老好人,但很少發脾氣,盛玉朗又是那種性格,他倆應該沒什麽事。周圍人收迴目光,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了。但好像還有一道目光一直在緊緊盯著他,易時陸敏感地覺得不舒服,一迴頭,看見了連亞鴻就站在不遠處。


    易時陸狀態不好,又是在鏡頭之外,再敬業本性也難免有點跑出來,看了連亞鴻一眼,並不想說話,倒是連亞鴻走了過來。


    “主持人,盛主持也是好心的。”


    易時陸看了他一眼,覺得連亞鴻是不是腦子又開始不對勁了要來他這多管閑事,他沒理連亞鴻,繼續收拾東西準備收工。


    連亞鴻沒有因為自討沒趣而停止,反而繼續說了下去:“要對身邊的人好,要做好事,才不會有人希望你消失。”


    不僅是易時陸,連盛玉朗都覺察出連亞鴻這些話沒頭沒尾的,特別奇怪,盛玉朗擋在易時陸身前,衝著連亞鴻明朗一笑:“我們倆關係特好,鬧著玩呢。”


    連亞鴻的目光穿過盛玉朗,一直盯著他身後的易時陸:“不僅僅是對盛主持,還有其他人,要討人喜歡才行。被人厭惡的人是很容易被取代的。”


    這些話像一根根刺往易時陸的心口紮去,連亞鴻說的語氣就像是他有多了解自己一樣。易時陸終於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冷笑一聲:“你說的是你造同學黃謠還賄.賂老師那些事情嗎?連亞鴻,不要以為我之前沒有提起過你的那些事就是對你一無所知。”


    這樣的人被揭露黑曆史不是惱羞成怒就是該知趣而退了,但連亞鴻都沒有,他站在原地看起來有點呆,可語氣說得卻有幾分認真:“確實,做壞事的人更應該被……更換。”


    他的腦迴路易時陸是真接不住,也聽不懂他到底在說什麽。易時陸放低聲音語含警告:“我看比起管別人的閑事,你是真的要好好找個醫生看一看了。”


    他拎起包向車上走,連亞鴻還在原地看他的背影,目光如影隨形,易時陸隻想快點離開,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偏偏手機要在這個時候響,還是一個沒有名字的陌生號碼。


    易時陸壓著心裏的焦躁,接聽了電話。


    “弟弟,好久不見。”電話裏的人的聲音帶著慵懶,華麗的嗓音像某種東方古典樂器,是溫崇禮。


    因為溫崇禮,易時陸已經快拉黑了十個電話號碼了,溫崇禮依然可以從各種渠道再次聯係到他。


    溫崇禮:“我打電話是為了提醒你這周六的晚宴不要遲到,你上個月遲到,爺爺已經很不高興了。”


    如果說這世界上有一個人隻要一聽到他的聲音易時陸就容易失控,那麽這個人肯定是溫崇禮。


    剛才壓下去的躁意在一瞬間又都湧了上來,易時陸直接對著電話那邊罵:“你有毛病啊溫崇禮,我特麽都拉黑你多少次了?犯賤也不是這麽犯的吧?”


    溫崇禮一聲輕笑:“怎麽心情這麽不好弟弟,又犯事了嗎?這次是打架了還是因為攜帶槍.


    支被勒令搬出寢室……哦,我忘了,你已經不在美國了。不過話說迴來你病情那麽不穩定,真的能好好工作嗎,不會在工作的時候發病吧?”


    易時陸:“去你大爺的,老子當時有槍怎麽不崩了你的……”


    “弟弟,罵人不好。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沉不住氣,一點兒沒變。”


    在溫崇禮的笑聲中,易時陸把這個電話再次拉進黑名單。


    一抬頭,盛玉朗驚愕地站在不遠處,看著他。


    易時陸心裏一萬個髒字飄過,張了張嘴,一股酸意從胃裏湧出,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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