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反應過來易時陸不對勁的是方深,因為易時陸幾乎就要踩上了人工湖麵。他率先衝出去攔住了易時陸:“危險!”


    湖隻是表麵結冰,裏麵並沒有被全部凍住,看似人可以在上麵站立,但不知道什麽時候表麵的冰就會碎裂。


    方深抓住他的袖口,易時陸停住了腳步,將目光轉向了他。


    方深說不出來這是一種什麽感覺,易時陸的目光將他冰封住了。他把他扔在了寒潭之下,寒冷刺耳的嗡鳴聲讓他耳膜疼痛難忍。


    方深下意識鬆開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易時陸繼續緩慢前行,翻過圍欄,站在了冰麵上。


    他毫無意識自己在做什麽,隻知道目的地就在不遠處。


    等到一片雪花落到眉間融化喚迴易時陸的理智,易時陸才猛然發現自己正站在人工湖的中心,腳下踩得是剛凝結沒幾天的脆弱的冰。


    易時陸:哎呦我……


    “哢嚓——”


    冰麵碎裂,他整個人掉進湖中。


    祝容花容失色驚叫:“老師易時陸投湖了!!!!”


    本來準備跑操的人群瞬間亂成了一鍋粥,領隊的體育老師拽著根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繩子就往人工湖方向跑。


    教室窗台前站著一個身影,看著樓下躁動不安的人流,他輕輕在窗戶上嗬出一口氣,暖氣凝結成白霧被他用手指一筆一劃畫出痕跡。


    幸稚京看著窗外,輕聲說:“下雪了。”


    白霧散去,玻璃窗戶上隻留下能隱約辨認出的印子,三個字,易時陸。


    被人撈起來的時候易時陸神誌很清醒。


    易時陸(靈魂被掏空):……啊,我的一世英名,全校那麽多人啊……


    係統:沒關係,這輩子很快就過去了。


    體育老師筋疲力竭地喘了一會兒,何雨衝上來看見易時陸眼睛是睜著的,表情由猙獰變成緩和。


    何雨:“走,跟我去保健室換套幹淨衣服。”


    易時陸低著頭跟在何雨身後。


    何雨心情很複雜,帶班多年第一次碰到學生投湖這種情況,之前也不是沒碰見過過激的學生,但像這麽過激的,還真是頭一次。


    易時陸換好衣服走到門邊,隔著一道門聽見年級主任和何雨說:“學生心理健康很重要,這件事情務必要妥善解決,不能鬧大。”


    何雨說:“這孩子平時挺好的,看不出來什麽。”


    年級主任:“就是這種情況才更不能忽視,你做班主任這麽多年了,那些突發狀況哪個是能事先預知的?”


    易時陸抱著濕衣服在門邊站了一會兒,聽見了其中一人離開的腳步聲。


    他安靜地坐在保健室的床邊,何雨敲了敲門:“易時陸,衣服換好了嗎?”


    易時陸答應了一聲。


    何雨推門進來,看見抱著濕衣服的易時陸,說:“濕衣服放桌上吧,我待會給你找袋子裝起來。”


    易時陸點頭說好。


    何雨搬了個椅子坐在他的對麵,還沒開口就聽易時陸說:“何老師,這件事能不能不跟我媽說,我媽工作很忙。”


    何雨沉默了一會兒,如實說:“這麽大的事情,你媽媽必須要知情。”


    易時陸垂下眼眸:“我不是故意的。”


    他坐在床沿,背部些微彎了點,目光落在地麵,看起來比平日裏多了幾分可憐。


    何雨說:“沒有人怪你,我們都希望可以幫助你,是不是最近遇到什麽困難了,要和老師說說看嗎?”


    易時陸的手無措地握緊了一下,又鬆開:“沒有什麽事情發生。”


    何雨自然是不太相信的,從她的角度來看,易時陸已經有一段時間的上課走神、神情恍


    惚,再加上這次投湖,肯定是有事發生。


    “沒事,”何雨故作輕鬆的笑了下:“等你什麽時候想跟老師說了,隨時和老師溝通,好嗎?”


    易時陸的唇抿了抿,然後緩緩點了下頭。


    何雨說:“學校打算給你先放一周假,迴家好好休息休息,你媽媽待會就過來接你。”


    易時陸眼神微動,流露出一絲難過:“何老師,我不用放假,我可以繼續上課,我……現在狀態挺好的,真的。”


    何雨被易時陸懇求的語氣說得心有不忍,但這是學校的決定,對易時陸而言,他也確實應該好好地停一停。


    她拍拍易時陸的肩膀,安慰他:“別多心,你需要多放鬆放鬆,這不是壞事。”


    易霖從報社趕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易時陸迴教室收拾好書包就和易霖迴家了。


    他迴教室的時候正好是自習課時間,祝容看他的眼神仿佛有一肚子的話要問,但自習課不能說話,她憋得臉都紅了。


    幸稚京輕描淡寫地看了他一眼,露出了一個擔憂的眼神,演得格外逼真,易時陸差點就信了。


    他什麽也不說,安靜低頭收拾自己的東西。


    迴到家之後易霖想問他點什麽,可長期的放養政策又讓她不知道從何處問起,易霖尷尬地咳嗽兩聲:“你今天……投湖……”


    易時陸:“媽,其實我沒投湖……”


    易霖:“我聽說……”


    易時陸:“真不是你想的那樣。”


    易時陸:媽媽再相信我一次!


    易霖舉起水杯遮住自己的慌亂,喝了一口水再放下時鎮定了許多:“小陸,我知道我不太會做母親。”


    她看起來十分苦惱,可隨之眼神又變得堅定:“但無論你遇到什麽事情,我都會和你一起解決。所以小陸你也試著相信一下媽媽好嗎?”


    “我知道也許事情並不像我了解到的那樣,但你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從湖麵上掉下去,你什麽都不說,這反而才讓我最擔心。”


    易霖說得不無道理,這麽大一件事總歸要有個理由。


    漫長的沉寂後,易時陸終於開了口:“其實是我和別人打了一個賭,如果能橫穿冰麵就算我贏,誰想到冰那麽薄。我不想告訴他們是因為……真的太丟臉了,還不如讓他們覺得我是因為心理壓力。”


    聽完易時陸鬼扯的話,易霖瞬間鬆了口氣:“你早說啊,嚇死你媽我了。你們班何老師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不過……你是和誰打的賭?”


    易時陸一頓,說:“幸稚京。”


    易時陸:好耶,我要打破易霖心中他老實的好孩子形象!


    易霖果然一幅大為震驚的樣子,很認真地吐槽:“看起來挺乖的一孩子怎麽……”


    她暼了一眼易時陸:“不過你平時看起來也挺乖的,怎麽一個個都這麽不著調。”


    易時陸:“媽我去洗個澡睡了。”


    易霖:“那這幾天你正好就當放個假好好玩一玩。”


    易時陸洗完澡,挖了幾局金塊,挖得不是很順利,總是抓到石頭浪費時間,他去翹胡子黑心老板商店買了幾根炸.藥打算下局再挖到石頭就炸.掉,還沒進入下一關,易時陸就聽到外麵門響了。


    易霖去開門了,好像還和對方寒暄了幾句,看來是熟人。


    過了一分鍾易霖敲響易時陸的房門:“小陸,幸稚京來看你了。”


    易時陸點退出遊戲,說:“進來吧。”


    幸稚京進來的時候,易時陸坐在書桌前擦頭發,臥室裏開了空調很暖和,易時陸穿著寬鬆家居服,看起來特別舒適休閑,整個是全然放鬆的狀態。


    他迴頭衝幸稚京一笑:“進來啊。”


    幸稚京這才緩慢走了進來,關上了房門。


    房間很幹淨,隻有一張椅子,易時陸坐到床上,把椅子讓給幸稚京。


    幸稚京從書包裏拿出兩張卷子,順勢放在了桌上:“今晚的作業,給你帶過來了。”


    哇,上學時期有這樣送作業的好同桌……做夢都要被氣醒。


    易時陸說:“謝謝,對了,我媽剛才沒問你什麽吧?”


    幸稚京:“你是指什麽?”


    易時陸想了想,手指無意識抓了下床單,將淺色床單抓出幾道褶皺,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咬了下唇,留下一個淺淺的粉嫩的牙印。


    當易時陸無措、害羞、慌張的時候,總是會做這些小動作,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


    幸稚京默默地看著,每一個細節都不能逃脫他的眼睛。


    易時陸說:“能不能請你……幫我一個忙。”


    幸稚京抬了下眼眸:“什麽忙?”


    易時陸無奈一笑:“我跟我媽說我之所以會掉到湖裏是因為和你打了賭,如果她問起來的話,幫我瞞一下。”


    他用幾句話把事情簡單解釋清楚。


    見幸稚京久久沒說話,易時陸有些緊張起來:“不行嗎,讓你答應這種事情確實有點奇怪……”


    幸稚京從椅子上站起身,走向床邊,他的身高本來就有優勢,這讓他處於一個極為有壓迫感的位置。


    幸稚京:“答應你也可以,但是……我能得到什麽呢?”


    易時陸愣了下。


    幸稚京坐到了他的身邊:“這樣好不好,作為交換,告訴我真相吧。畢竟,我是真的很擔心你啊。”


    幸稚京把手覆蓋在易時陸那隻抓著床單的手上,他的手指冰涼,籠罩著對方。而他那雙黑色眼眸,虹膜上似乎有一層水潤的東西,讓他的眼睛看起來如此吸引人。


    動物世界裏數次提到,當想要引誘獵物的時候,野獸會將自己偽裝,漂亮的皮囊、無辜的模樣、芳香的氣息、優雅的體態……皆是最殘忍手段。


    在他的掌心下,易時陸沒有選擇把手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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