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沅為小不點揩汗的手頓住。


    “懂了?懂什麽?”


    “就是、就是……譽兒說不好,但譽兒就是懂了。師傅,下次譽兒可以打到十個迴合。”


    許沅一愣,隨即憐愛的揉了揉小不點的腦袋。


    “好,下次打十個迴合,下下次我們打它個二十個迴合。”然後未來的某一天,她的小不點就可以獨當一麵,行走天下而無所畏懼,因為他將足夠強大和厲害。


    待燕玄譽休息好,將展開最後一輪挑戰。


    開始之前,許沅在齊煦耳邊交代了一番。


    燕玄譽是個認定了什麽就堅持到底的人,對師傅無條件的信任也是。


    莫執宣布開始,燕玄譽就卯足了勁奔齊煦而去。


    齊煦初時隻在平地上跑動,慢慢地開始借著樹木騰躍,最後腳不沾地,隻在草葉樹枝上輕點,像隻花蝴蝶一樣蹁躚穿梭各處。時快時慢,始終將燕玄譽甩在身後一臂遠的位置。


    許沅隻看了一會兒,見燕玄譽專注地追隨著齊煦,身形與她所授的慢慢生出變化,臉上就露出了快慰的笑意。後邊索性也不看了,扭身提了個小籃子……


    樹影下陰翳,他不能著涼吧?


    武人體魄,哪那麽弱不禁風!


    可他喝了酒……


    許沅心頭紛亂,迴頭在馬車裏取了條毯子蓋在他身上。


    她手腳已經放得足夠輕,但不知是不是警覺慣了,亓王一把攥住她的左手將她拽住。


    許沅不防,猛地向他撲去,急中右手迅速撐在他前胸,才沒讓自己撞在他屈起的右腿上。


    四目相對,許沅見他眼中一片清亮,盈盈的噙著她的臉。她的手掌下,鼓動著的是他的心跳。


    “王爺,當心著涼。”沒來由的,許沅不自覺的將聲音放低,宛若風語。


    “好。”


    許是睡迷瞪了,許是周圍太安靜了,亓王的迴答低沉得溫柔。他說完即閉上眼睛,隔了幾息,鬆了手。


    許沅直起身,長舒一口氣將右手貼在自己心口,恍惚著轉身提了籃子向油菜花地走去。


    走了半天迴過神來,右手下那個拳頭大的小東西卻咚咚咚跳得很快。


    “小姐,不舒服嗎?”紅姑先看到,停了手中編著的花環張望著問。


    “沒有。紅姑,你不是說這個時節的薺菜鮮美,而且有三月三薺菜煮雞蛋的風俗嗎?雪蘭昨天也說過:三月三,薺菜賽靈丹。我不識得薺菜,你教我認吧。”“對了,把諾敏她們也喊上,人多有趣。”


    “唉,要得。”紅姑一聽來了興趣,將花環收了尾戴在寅瑩脖子上。


    齊煦還在陪著燕玄譽拉練,莫執莫峻跑到對岸去彼此喂招,許沅她們幾個姑娘家在溪頭摘菜。


    朝定瀾張開雙眼,瞧著身上的毯子淺笑。他哪裏睡著了,不過是合目假寐而已。


    許沅,我試過了,我做不到一直避著你,我更無法忍受你做出與我形同陌路的樣子。既然不能明目張膽的偏愛,那麽請允許我在無人在意的角落守候。


    卯初,淩傲霜和手下歸來,竹筐裏不少收獲。


    許沅看一眼,發現有些竟然比特別培育的花長的還要奇異、還要美豔。藥毒一體,越迷人的,也越傷人。


    “這麽多薺菜?沅妹,你們這是要拿去賣的作派呀。”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菜農呢。


    “哪裏多了,我還怕不夠分呢。東西都收拾歸置到馬車裏了,你們去洗洗手,差不多迴吧。”


    日暮時分,風裏的熱氣漸散,太陽紅橙橙的一大顆掛在天際不遠處。


    許沅帶著紅姑她們將薺菜分做大小不等的五份,家裏、亓王府、惠仁堂、燕府還有肆季語軒各一份。


    迷信也好,風俗也罷,都是一份對健康的祈望和對生活的祝福。


    “齊煦,藤條籃子裝的這份給瀾公子送去。”就他騎馬,其他人都各自駕了馬車,兜子盛的,也隻好給其它人。


    許沅想到亓王滴溜著一兜野菜打馬過街的那個畫麵……咦,太不符合一個王爺的身份和形象了。


    “不去。我覺得瀾公子不會要。”堂堂王爺,怎麽可能帶著個菜籃子穿街過市。


    “師傅,我去。公子要不要是他的事,師傅讓送,是師傅的心意。譽兒去送。”


    “好吧。如果瀾公子不收的話,你就說是給翟嬸的。”大可迴去了再著人送去亓王府的,但她就想看他準備怎麽拿迴去,提著?抱著?雖然用籃子裝了,但感覺……就還蠻期待的。


    傳聞中殺伐果決的魔鬼亓王,也不過是煙火中一個活生生的人。


    “師傅讓給你的。”


    “給我?為什麽?”許沅是什麽意思?


    “師傅是說,你不收的話讓我說是給翟嬸的。不過我悄悄告訴你哦,其實師傅就是想給你的。”


    “為什麽你說是你師傅想給我呢?”朝定瀾好奇的蹲下,麵對麵的看著燕玄譽。


    “因為紅姑她們說,吃了薺菜煮雞蛋,這一年都會健健康康無病無災。你待師傅那麽好,連大火都不顧的也要去幫師傅。誰對師傅好,師傅就會對誰好,就像我。師傅就是想要你有薺菜煮雞蛋吃。”他有一個,全天下最最善良最最好的師傅。


    “好,那我收下了。”許沅啊,心意是真的,促狹的小心思也是真的。


    齊煦望著完成任務空手迴來的燕玄譽,呆杵在原地。好半響,才省過來。


    “單騎比馬車快,請王爺先行。”她才不會告訴別人,她私心裏還有一小部分是想看他會不會不自在。


    亓王拂袍,長腿一跨翻身上馬,左手執轡右手提籃,泰然自若的走在前麵。


    出了穀,亓王勒馬停下。


    許沅心想,離城還遠著呢,怎麽停下來了?莫不是亓王斟酌著覺得那樣太丟臉有失身份所以……


    許沅拉開一線車幔,見亓王將籃子放在邊上,幾步走到路左的草房前,和房前端著碗吃飯的老婆婆講話的同時從腰間掏出什麽給那婆婆。


    那婆婆忙起身將碗放在凳子上去接,接住就愣了愣,隨後說著什麽,帶著惶惶不安的神情攤著手連連往亓王身前送。


    “師傅,王爺在做什麽?”沒有外人,燕玄譽換迴了正常的稱唿。


    許沅沒迴答小不點,先扭頭問:“紅姑,這穀方圓幾裏隻有這一戶人家嗎?”


    “是的,來的時候我拉了車簾子一路看著的,這周圍就隻有這一戶。穀中的那片油菜,應該是他家種的。他家沒人進穀去盯著,想來是被那位老爺的人敲了警鍾,知道惹不起,所以沒敢要索。”


    “譽兒,現在,你知道王爺是在做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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