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許沅無意識的眨了眨眼,複合上。窗外傳來院子裏丫頭們壓低了聲音的嬉鬧。


    “雅璿~”她還未完全醒過來,惺忪著迷瞪的雙眼,懶懶的向外招唿。


    門被從外邊推開,一道人影閃進來後迅速反手把門關上。再麻利的手腳也不如風快,它從空子裏鑽進來,躥向每一個角落,把室內的溫暖壓下去幾分。


    開門的人裹著一身的寒氣哈著手走到她麵前:“小姐,夜裏下雪了,堆了厚厚一層,也不知從幾更天開始的,現在外頭還在飛飛揚揚的飄著呢。”


    許沅先看到那雙貼在唇邊,十指紅紅的手,再往上抬眼,林雅璿興奮的臉龐映入她的眼球。


    “下雪了。”見過了初雪的許沅,低喃一句。“現在什麽時辰了?”


    “剛過辰正呢。”林雅璿把手揉搓熱了,去扶挺腰起來的許沅。


    許沅穿了桃色繡花的立領對襟長襖,外搭衣邊勾了薄荷色葉子的小棉褂子,整體暖和而不呆板。


    喜歡的紅傘在亓王那裏,她另撿了把米色的撐開,穿廊涉院,到西院裏去。


    “小姐去哪,你還沒用早膳呢?”林雅璿去端溫著的早餐過來,就看見許沅臨到院門的背影。


    許沅頭也未迴,隻揚聲說:“我有事要去夫人那裏,你自去玩雪不必等我,我在西院吃了就是。”


    春梅輕手輕腳的走到林雅璿身側,見她端著托盞不動,目光落在院門上,貝齒輕輕咬著下唇內裏的軟肉,不知道想些什麽。


    春梅抿著壞笑的嘴角不讓自己出聲,一手輕拈她的衣領,一手握舉著攢緊的小小雪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塞進她的後頸。


    “哎喲!”林雅璿被激得一哆嗦,一扭頭,見春梅在旁捂著肚子笑得直不起腰。


    林雅璿把托盞放了,隨手抄起本來要給許沅盛粥的碗,舀了冒冒一碗的雪狠狠壓實追著春梅滿屋子的轉:“你這小蹄子,有本事別跑,看我不收拾你。”


    “略略略~”春梅邊逃邊扭頭衝林雅璿做鬼臉,“傻瓜才站著不動呢。”


    “好呀,你等我追上你,給你好看的。”林雅璿一手摳著碗,一手提起裙子在後趕。


    “雅璿再快點,近了把雪丟過去。”夏葵立在院子中間,看熱鬧起哄。


    “春梅快跑,她要追上來了。”雪蘭卻是坐在廊下,隨夏葵一道嚷嚷著對春梅喊話。


    其它人各自站在一處或兩兩並排著,瞧她二人追趕,見她們邊跑邊腳下出溜滑得東倒西歪,不時哈哈大笑。


    東院裏的嬉鬧歡笑聲,被風從合圍的院牆上空吹到西院。


    菱兒上前從許沅手中接過傘,抖下傘麵的雪花收攏立在牆角。


    “小姐吃了嗎?”白若把人迎進屋裏招待坐下,桌上是熱滾滾冒著大氣還未動筷的早餐。


    “沒呢,才起來洗漱好。夫人呢?”


    許沅接了白若奉到手邊的碗筷,用白瓷匙舀了一勺粥喂進嘴裏。


    “夫人釵上的玉珠掉了,重新去換別的戴。得報說看見你過來了,怕雪天路滑,讓我們先出來接你。”


    白若話才說完,覃氏已從裏屋走了出來。


    “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外邊還下著那麽大的雪呢?真有什麽緊要的事,你讓紅姑或者紅蕊跑一趟不就好了嗎。”覃氏坐在許沅對麵,望著她說。


    “說來話就長了,趁還熱著,先用飯,吃飽了再說。”


    許沅說著抬首朝白若向覃氏偏了下頭,白若會意,給夫人把粥盛了放在她麵前。


    屋外白茫茫一片,簌簌的雪花聲、屋簷的滴水聲,還有屋裏極輕的匙碗刮碰的聲音,交織著奏響,像一首寧靜的田園曲。


    熱乎乎的吃過早餐,許沅才感覺到自己真正“醒”了過來。


    “說吧,有什麽事兒?”覃氏是個很沉穩的人,但和兒子一樣,遇到與許沅有關的事,總管不住自己急迫的心。


    “昨晚聽父親和哥哥說,西旻、北羌還有東昌,相繼派了使臣來拜,三國各有所圖,隻怕會賴在京中小住一段時日。在這期間,他們有可能會不安分,尋釁挑事。為了避免和這些人接觸,生出問題,最好禁了大家出行。一應生活所需的物資,直接交給劉叔和管內務的趙大娘負責。您看,現在父親忙著朝廷公務,家裏的事,就隻能來和您商量,請您出麵做主了。”


    覃氏靦腆的勾起嘴角,怪不好意思對上許沅目光的她微低著頭,隻迴了個:“好!”


    她既說讓自己做主,也就是認了自己是許家夫人,認了自己是許家的當家主母。


    別人認可或不認可,自己都懶得在乎,但沅兒……現在這樣,挺好。


    “本來是想和您商量,怎麽規避在這樣的特殊時期盡量少的讓人出門走街竄巷,但我反複琢磨,也沒能找到什麽兩全的法子。”


    “你想得很周全了,哪裏還需要和我商量。既然這樣已是最佳的選擇,那我們就依這個,省得真出了事給你父親和哥哥添麻煩。”尤其,瀟兒還在五皇子手邊跟著接待。許沅之所以想著不讓府裏人出去,也是顧忌著怕西旻人從家裏這邊做手腳,讓瀟兒難做。


    是日下午,覃氏把所有人召到大廳,以年終事多,京中外來兜售年貨、走關換牒的外族人太雜亂,要求所有人不得擅自私離出府。有特殊事情不得不外出者,須得上報到小姐或她那裏,得了準允簽批方能出去。


    府裏的人見小姐在一旁聽著,並未出言質疑或者反駁,也就知道,許府現在是夫人覃氏做主,便都老老實實應了。


    當然,林雅璿還是照例,私下在許沅耳邊加油添醋,惡意曲解覃氏的做法,企圖讓許沅惱怒,和覃氏撕扯。


    許沅自然表現得一副:啊,是這樣子嗎?哼,我記著了,等我找到機會,定讓她不得好過!


    林雅璿見許沅如此憤恨,知道許沅一向表現出來的乖順都是在敷衍應付她父親,覺得隻要再找到一個契機,就完全可以唆使許沅和覃氏鬧翻,和許昀瀟、許父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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