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叔、武陽和程澤初時也不甚在意,王爺刀裏來劍裏去,胸上那一點薄口,尋常磕碰也比之嚴重的時候多了。


    朝定瀾與要晅蘅相對而立,見他嬉笑神色慢慢褪去,眼底多少有了些凝重,遂故意逗他:“沒事就說沒事,想找大哥不快就找大哥不快,不許危言聳聽說些有的沒的來嚇唬他們。”


    “找他什麽不快!”要晅蘅翻了程澤一記白眼,暗歎這家夥真不辜負那‘無情師長’的名號,橫豎硬讓人把他弄迴來了。


    “蘅公子,主子他…”


    要晅蘅很喜歡翟叔這樣乖覺擅變通,一聲蘅公子讓他受用得很。嘴上也就不拐彎抹角,爽快直接的告訴他們:“中毒了。”


    武陽聽後急得一步躥上前來,見到要晅蘅口中說著‘中毒了’,麵上卻有笑意,並不知那是為著翟叔一句不值錢的‘公子’,鬆了口氣,覥著笑問:“不打緊的吧?”


    “嗯,不打緊…”


    “那就好那就好。”不等要晅蘅合上嘴,武陽聽到不打緊,就一疊聲附上。


    要晅蘅‘哼哼’冷笑,接著不緊不慢的說:…不打緊,沒有三五年死不了的!


    話一出封住了武陽還未通達心底的舒暢,嘴角難看的僵在一個要笑未笑的幅度。


    翟叔和程澤到底經的事多了,雖然也擔心,但卻不慌亂著急。隻拿兩雙眼睛切切的望著要晅蘅。


    “他這點皮毛小傷能沾著多少毒?要不是剛才打了一架催促血液急行,我淺診都未必看得出來。我說沒個三五年死不了,說的是此毒的藥性慢,毒性潛伏期長,毒發不易被人覺察,中毒後毫無征兆,事後日漸一日的讓人疲累,頭暈目眩,四肢困乏昏昏欲睡,狀若風寒。”


    朝定瀾鎖眉問:“怎麽解?”


    “不知道。”


    “阿紫。”


    “你別這麽嚴肅的看著我,我真不知道怎麽解。這是西域那邊的毒,幾十年前就斷絕了,我也是聽師傅提及舊聞時知曉一點半點。”


    “我不管你怎麽弄,反正你得把解藥給我找出來。”


    “找什麽解藥,你這輕到可以忽略不計的毒吃粒萬毒丹下去,什麽事都不會有。”


    “不是我…”


    “不是你的話,我管什麽閑事。”


    武陽惴惴地看了眼被熗的主子,忐忑道:“是許家小姐,那毒箭是她給主子擋下的,箭從她肩頭旋過來,箭勢緩了才沒傷到深處。”


    “喲…亓王爺,難得啊!”要晅蘅輕快地從石幾上跳下來。他來時聽到庭內說到過那位許小姐,但並不知曉這個中羈絆。


    上下睃了朝定瀾一遍打趣道:“您孤家寡人無人問津這麽多年,如今個竟有人為您挺身擋箭,還是個嬌滴滴的女兒家,莫不是您老紅鸞星動了?”


    “兩點都錯了。”朝定瀾不想潑紫紫冷水,但事實卻是:“第一,許沅不是嬌滴滴的小姐;第二,也不是什麽紅鸞星動,她救我是為著救她自己…”


    “嗬,既然這樣,那管她死活作什麽。”要晅蘅一聽沒戲沒熱鬧可湊,甩袖不幹。


    被他搶白一道,朝定瀾也不知道再說什麽。不是那份兒女心思,可她和他之間,短短兩月,已經算不過來誰在幫誰,誰在算計誰。


    “蘅公子,雖然不知道許沅打的什麽主意,可她幾次三番解了爺的困境,巧合也好別有用心也罷,總算得上是爺這段時間裏的貴人…”


    要晅蘅不理武陽,反倒看著朝定瀾:“行,武陽既然這麽說了,我去看看。”


    “怎麽搭上她你自己想辦法,亓王府與此事無關。”


    “嘖嘖,你倒抽身得幹淨。”雖這麽嘀咕,但要晅蘅還是依了朝定瀾所囑。


    “翟大嬸,我餓了…”


    隨著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的要晅蘅甩手衝著翟嬸叫喚,庭內滯悶的氛圍瞬間被打破。


    “大哥,關外那個冒他名號的人,讓暗衛盡快找到,跟住就告訴他交由他自己處置。”


    “已經讓夜梟去了,少主放心。”


    “今晚皇上留齊嶽值守宮內,我又在裏邊一直沒能出來,嚇著你們了。所幸無事,熬了大半宿,都迴去歇著吧。尤其是大哥,你剛成婚,別讓嫂子擔心。”說完,朝定瀾也迴房去了。


    東方漸曉,許沅處理好傷口,累得倒頭就睡著。再醒,已是晌午時分。吃午飯的時間已經過了,探得她醒,西院白若拎了食盒過來,在院門處等人向她通報。


    “小姐,西院最近和我們往來頻繁了,少爺也很關注小姐,可小姐自己心裏應該掂量,這裏邊的真情實意有幾分?所有這一切,本來就是小姐的。”林雅璿見春梅被打發去迎白若,夏葵秋槿雪蘭都在別處忙著,身前無人才委身貼耳與許沅密言。


    許沅聽了,見白若已經進來,便隻是對著林雅璿明了似的笑著點了下頭。


    “都吃過了?兄長呢?”


    “都吃過了,這是夫人讓給小姐先留出來的。少爺飯畢被老爺喊去書房了。”


    許沅邊吃邊看白若,比在東院時精神了許多,因在西院是主事大丫頭,覃氏有意提用她,行事到恢複像在母親跟前一樣利落幹煉。以前總懼著林雅璿三分,如今不再畏畏縮縮,也裝著沒有隔閡似的,如尋常人一樣的招唿、談笑。


    白若就該是這般的模樣,歡快純良,許沅不要她憋著恨意和委屈活著,不要她再像那時為自己跌入重重陷阱汙穢泥淖,了生都不得清白。


    她身邊人的那些悲慘收場,因她而就,如今,也由她逆寫。


    用過午膳,父親竟然過來了。


    “爹爹,爹爹看上去沒休息好,是沅兒不好,沅兒受傷嚇著爹爹了。”


    許郅望著眼前麵容稚嫩,眼神卻澄澈清明的女兒,發現她是真真變了。他也不知道這是好還是壞,隻是感到有些吃力,現在的他仿佛已經護不住一雙兒女了。


    “沒有,是我沒休息好。肩上的傷要好好養著,你母親送過來去疤的膏藥記得抹,女兒家家的,別留疤痕…”手撫著沅兒的頭,眨眼間,女兒都這麽大了。“我兒將來還要嫁人呢。”


    許沅噗嗤一聲後鼻子眼睛擠作一處嬌嗔道:“我還小呢,爹爹就想著趕我嫁人!”


    “那…爹爹想讓我嫁誰?”


    父親,您心裏的如意佳婿是誰?您盼女兒嫁與什麽人?


    “我看,七皇子待你與旁人不同,又救過你,你可是對他有好感?”


    所以,父親是因為這樣才幫著他助他坐上那把龍椅的?


    “沒有,七皇子救過女兒,女兒當著皇上的麵已經表了謝意,父親迴來也親自執禮上門謝過了,我與他並無兒女私情。”


    對於許郅,林雅璿總是怕的,他在的時候,她都盡量做其他事搪塞避著,這倒讓許沅敢在父親麵前說些不能讓她聽到的真話。


    “哦,與他真無私情?”可他看七皇子的眼神可時常在他女兒身上逗留呢。


    “爹爹…”許沅失笑。她為免與他有過多交集,竟沒注意他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難怪父親這麽想,昨夜應貴妃也頻頻睼她,想來也是因著他的緣故。


    “不是就不是吧,不管沅兒心儀誰,爹爹和你哥哥總不會讓他欺負你的。”


    “沅兒知道。”埋首在父親懷裏,許沅明白,其實她一直都是那個被寵愛著的許家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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