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古爾泰發現了明軍的主動調整,他覺察到明軍似乎遇到困難。雖然他無法獲知詳情,但他果斷決定突圍。西側穀口的進攻依然在持續,這是為了大部隊安全撤離必不可少的犧牲。隨著牛角號聲響起,成群結隊的建奴騎兵蜂擁而出,向著東側穀口狂卷而來。


    手持長矛,刀盾的明軍,明白最後一刻來了。他們神情堅毅,手握武器,緊緊地與同伴站在一起迎擊滾滾而來的人流。山崖上的李福來站在高處,對後金的人馬調動看的一清二楚,他發現情形不對,立刻下令兩個連隊迅速向東側穀口支援。


    遍地堆積的人類屍體和動物屍體,影響了八旗騎兵的衝鋒,除了最前方的數百戰騎,其它八旗士兵都是下馬作戰。踩著同伴的屍體,他們大聲嘶吼,穀口就是希望,而站在穀口的明軍,就是惡魔,隻要努力衝過去,就可以迴家。絕地求存的意誌,讓八旗士兵散發出一股瀕死的強大戰鬥力,他們瘋狂的向著明軍陣中衝過去。


    求生的意誌是可怕的,所謂圍三闕一就是這個道理。隻是年青的一團將領,他們經曆過的戰鬥大部分都是被動或者固守,或者小規模的偷襲。今日是他們第一次主動地伏擊對方,求勝心態,使得他們一口就想吃掉對方近三千人的隊伍。然而現實仍然是殘酷的,麵對經驗豐富的建奴,除非拿出同歸於盡的心態,否則很難完全留住對方。


    穀口戰成一團,殺聲震天,盡管明軍拚死拒敵,仍然有數百騎從明軍防守的缺口衝過去。穀中湧過來的敵人越來越多,他們麻木而瘋狂,歇斯底裏的猛衝猛殺,明軍的防線搖搖欲墜。


    “同誌們,穩住陣型,援軍來了!”


    盡管很多人認為援軍隻是營長激勵士氣的謊言,但他們還是忍不住瞟了一眼。就是這一眼,他們他看到了山崖兩側匆匆趕來的明軍,三營明軍士氣大振。


    八旗軍密集的衝鋒陣型,迎來數十枚手榴彈。爆炸聲連續不停,後金士兵求生的意誌轉瞬就化成了一股恐懼。莽古爾泰的大旗已經不知所蹤,失去將帥,對士氣的打擊尤為重要。而明軍快速重整陣型,又重新向前壓過來,很快八旗軍衝鋒化為一波巨大的潰敗,大量士兵如同無頭蒼蠅,四處亂竄。


    “降者不殺!降者不殺!”


    李福來組織兩側明軍大喊,很快招降的口號傳至洪誠和劉武這邊,他們也對著八旗士兵唿喊。女真人與漢人雜居者多,和明廷打交道多年,多少也聽得懂一些漢話。很快便有不少走投無路的八旗士兵拋下武器,跪地投降。八旗在關外征戰多年,昔日的榮耀,以及對明廷刻骨銘心仇恨,很難讓所有人選擇投降。幾乎有一半的八旗士兵,仍然選擇頑抗到底。隻是失去了指揮係統的八旗士兵,士氣低落,能夠堅持多久,這是所有人都在盤算的事情。


    對付這些人,李福來認為有榴彈和汽油罐是最好的款待方式。明軍開始向穀內進軍,擠壓八旗軍殘存著的空間。頭頂上手榴彈不時扔下來,不斷有同伴倒地身亡,哀嚎痛哭。地上遍地是屍體,鮮血早已被夏日的殘陽烘烤蒸幹。八旗士兵惴惴不安,不斷有人脫離本隊,跪地請降。


    李福來提著一把刀,橫在一名降者的脖子上,說道:“用你們的語言告訴他們,降者免死。”


    投降的八旗士兵遲疑了一下,開始大聲朝不遠處的人群喊起來。不到一會兒,將近八百人的殘兵,走的七七八八,隻剩下近一百多人試圖頑抗到底。李福來轉過身去,下令明軍進攻。殺紅眼的明軍恨不得將建奴全部殺光,無奈軍令在身,隻好默默忍了。此時李福來一聲令下,明軍快速發起衝鋒,隨著幾聲爆炸,剩餘的八旗士兵徹底淹沒在進攻的人潮中。


    “李營長,幹得不錯,這仗打的過癮,今天老子算是見識過大陣仗了。”說話的是劉武,他對於一團第一次獨立大規模作戰,非常滿意。


    “劉武,你那邊傷亡怎麽樣?洪誠的三營這次死傷慘重,趙長順就在那邊,我們過去勸勸吧。”


    劉武點點頭,趙長順與三營的關係,每個人都清楚。沈教官建立了連隊曆史檔案,無論任何人進來,都會了解到隊伍的來龍去脈,以及各連指揮官。這可是榮耀一輩子的事情,趙長順不可能不在乎。


    “趙連長,洪營長他。。。”


    李福來的話剛說了一半,就被趙長順打斷。趙長順沙啞著嗓子說道:“沒事的,大家不用勸我,這個道理我明白,有人吃肉,必然就有人喝湯,如果不是三營去打阻擊,我想輪到各位也是一樣的。我氣惱的是,洪誠這家夥,手一滑,竟然放走了建奴的三貝勒,是個大官,這次讓他溜走,以後恐怕不容易再逮到機會。”


    李福來被趙長順的話驚到了,連忙問:“你確定?”


    趙長順鄭重的點點頭。劉武勸道:“算了趙兄弟,這十五的月亮有時候都會差那麽一點點圓,更何況打仗呢,我們勝利了,勝利者應該有勝利者的慶祝方式,接下來我們怎麽辦?”


    洪誠突然插話道:“沈教官吩咐,讓我們清掃戰場後,快速撤至營盤山。”


    李福來點點,補充道:“安排下去,盡快打掃戰場,洪誠率領三營負責看守俘虜,先行向營盤山撤退,我和劉武打掃戰場,趙連長,辛苦你了,你在後麵負責警戒,密切注意建奴動向。”


    眾人領命,對李福來的命令謹遵不渝。雖然幾人都是營長,職位相當,但在戰時,沈嘉刻意強要調服從指揮,眾人對此都沒有反對。


    明軍打掃戰場,收割頭顱,清點損失,傍晚時分,明軍趁著夜幕,向營盤山方向急撤。晚上十點左右,三營押送被俘的八百四十五名俘虜抵達營盤山下,沈嘉早已命人備下酒菜。不久一營和二營陸續趕來,吃過晚飯,各自修整自是不說。


    卻說莽古爾泰倉皇逃出戰場,與後方負三百餘人匯合後,清點人數,莽古爾泰發現身邊僅餘八百三十餘人,巨大的傷亡讓莽古爾泰悲從心來,怒不可遏的用皮鞭朝幾個奴才發泄著怒火。一行人中途在野外休息了一晚,清晨時分,莽古爾泰迴到界藩城。


    到了界藩城,莽古爾泰將軍中事情一應交給固山額真托博輝,自己則閉門不出,誰也不見。但這個規定很快就被打破,首先是鎮守薩爾滸城的代善派人說昨日自己在薩爾滸北岸損失五百餘人,代善警告莽古爾泰不要輕舉妄動。看著這份遲來的軍報,莽古爾泰憤怒的隻差摔杯子了。


    世上沒有後悔藥,趟了這趟渾水,現在隻能想辦法走完剩餘的路,不然洪水襲來,誰也保不住性命。下定心思,莽古爾泰打算向赫圖阿拉寫一份軍報,詳細說明昨日戰鬥的情況。就在莽古爾泰口述時,皇太極派遣的使者抵達,傳達了新汗的意思,說是打算數日後起兵討伐撫順。莽古爾泰一臉苦笑,皇太極正在趕來的路上,如今之計,自己需要向皇太極親自解釋了。


    營盤山下,昨日參與伏擊的三個營清點傷亡,最終確認戰死一百五十餘人,受傷一二百五十人,繳獲戰馬七百餘匹,弓弩和各類武器不計其數。沈嘉對這個結果非常滿意,上午時分,趕來增援的五營和六營抵達,沈嘉下令二營和三營押送著俘虜,各類物資,以及周邊俘獲的具有敵意的鄉民向撫順撤退。


    李福來在昨日伏擊戰中享譽一團,出色靈活的指揮,更是贏得沈嘉的當麵讚揚。懷抱榮譽,押送著大量物資和俘虜,李福來和三營長洪誠兩人撤往撫順。撤退隊伍拖出數百米遠,隔著湖水,站在對岸的製高點很容易就能看到。沈嘉擺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靜靜地在北岸等著後金的下一步動作。


    押送著第一批俘虜和物資的一營一連士兵剛剛抵達撫順,立即就將營盤山勝利的消息傳遍全城。鐵嶺二次淪陷後,撫順的安危成為百姓內心深處的隱憂,雖然撫順城官署多次重申,撫順明軍將血戰到底,但大部分老百姓,都不太看好明軍的戰鬥力。


    上次撫順被圍,要不是最後一晚的偷襲,撫順城甚至有被破城的可能。街頭巷尾各種茶館,許多提籠架鳥的閑人對此爭論不休,受此影響,催生了一批高談闊論的“軍事謀略家”,他們一邊縱談明軍在關外的得失,一邊抨擊官府政策愚蠢至極。


    “陳大人,蕭大人,這麽下去不行啊,撫順城內人心浮動,我們要控一控,這是戰時,前線將士在浴血奮戰,後麵的人卻在高談闊論,依我之意,不如將這幫孫子們征調,派到前線去當夫子也行。”


    陳策微微一笑說:“賀總兵,管那麽多幹嘛,讓城內民兵加強巡邏,有不法之徒,按大明律來就行了,咱是軍人,民事不是我們擅長的,你說是不是蕭大人?”


    蕭基自從早上聽到明軍勝利的消息後,心情舒暢無比。這撫順雖然鳥不拉屎,還有生命危險,不過隻要打勝仗,自己善後有功,再活動活動,升官那可是快得很。想通了這些之後,蕭基聽賀世賢的話也就沒那麽刺耳。


    “陳大人說的極是,那些口中逞一時之快的人,多半是些不得誌的庸才,何須為這種人徒傷腦筋呢?勝利者無需接受質疑,再者我們也應該有勝利者的胸懷,錦衣衛已經撒開網了,隻等那些潛伏的宵小再次露麵,這次要爭取將他們連根拔起。”


    賀世賢憂心忡忡說:“昨日鐵嶺方向活動密集,張世的騎兵出城三十裏,碰到不少對方的哨探,建奴這是存著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心思?”


    “無妨,我們還是按之前的計劃,讓童總兵從沈陽方向鐵嶺出兵,建奴感受到壓力,鐵嶺方向就不敢亂動了”


    賀世賢點點頭,童仲揆的確能夠替撫順分擔壓力,但沈陽的兵力也是捉襟見肘,又能好到哪裏去呢。不過童仲揆畢竟不是蠢貨朱萬良,賀世賢對他卻是信心十足。


    陳策起身,在地圖旁沉思了一小會,問道:“尤副總兵現在到哪裏了?”


    “早晨的傳令兵報來說,尤兄弟正在撫順東南薩爾滸方向,負責監視南岸動向,暫時未發現任何動靜。”


    陳策點點頭,他對目前的各方進展表示滿意。


    “賀總兵,接下來就看你了,老夫坐守撫順,你盡管放心殺敵!”


    賀世賢心情轉好,哈哈一笑道:“那要看建奴上不上這個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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