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忍辱負重隻為了給外祖一家復仇,那還有個說頭。可是歐陽玨根本就沒這種打算。他甚至覺得歐陽旭罪有應得。


    “白清,這事兒我想不明白。”他垂著頭,啞著嗓子說,“在我們那兒,啥事兒有公安局,有法院,一般人用不著去想對不對,違法就是不對。可是這兒沒人告訴我。”


    接著,他斷斷續續,把今天從鹿苑水牢裏獲得內力的事,和白清說了。


    “我覺得那人很傻,他就為了我媽,把一身修為白給了我。其實我挺想告訴他我媽早就死了,就算沒死,她一心想著的也是我爸,她從來沒和我提過還有這麽個暗戀者存在,我連他叫什麽都不知道。可是我爸呢?他真的把我媽放在心上過嗎?他是不是也覺得我媽很蠢?”


    歐陽玨把心裏亂七八糟一堆想法全都倒了出來,白清一言不發,隻是靜靜聽著。


    歐陽玨一直說到嗓子都啞了,這才停下來。


    最後,他自嘲一笑。


    “其實我也挺傻的,對吧,想這些一點兒用都沒有。還耽誤你吃晚飯。”


    白清搖搖頭:“飯什麽時候吃都可以,人要是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活著,那比沒飯吃還要糟糕。”


    歐陽玨有點詫異,他抬頭看了白清一眼:“你覺得自己是為什麽活著?”


    “為了掌門。”


    歐陽玨無言。


    “我爸到底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這麽死忠於他?”


    白清不說話。


    歐陽玨懶懶站起身:“算了,去吃飯。我倒是覺得吃飯比想這種哲學問題有用多了。”


    有了內力,尤其有了深厚內力,歐陽玨明顯感覺到了不同。


    之前他也會拳腳功夫,但是能夠施展的,隻有有限的那幾套。他在幼年曾經被歐陽菲逼著,生生記下來很多套掌法和劍法,那是在幼兒機械記憶最好的階段,人家都在背床前明月光,就他在背“一劍飛天”。


    但是背沒有起多大作用,隨著歐陽菲的早逝,背書的任務也就停了下來。後來歐陽玨長大了,也曾把幼年的記憶翻出來,按照母親教的,一套套重演,這種時候蕭桐就在旁邊叫好,他總是說,歐陽玨的身手比電視上吊威亞的演員還厲害。


    隻有歐陽玨自己知道,根本不是那麽迴事。


    歐陽菲教他的十套劍譜裏,隻有一兩套他能夠真實施展起來,其它的,他怎麽都做不到位,要麽是顧頭不顧腳,要麽是動作的轉化根本沒法那麽快。


    後來歐陽玨也氣餒了,甚至懷疑歐陽菲腦子有問題,這些劍譜都是她瞎編出來的。


    ……直到現在,他身上多出了別人積攢了整整一生的內力,歐陽玨才明白,他媽沒有瞎編。


    之所以以前他總是練不成那些劍譜,就是因為,沒有內力。


    接下來的日日夜夜,歐陽玨默默練著那些被他鄙棄了多年的劍譜和拳法,心裏對他娘歐陽菲,終於有了一絲歉意。


    她教了他這麽多東西,她把她所記得的全都塞給了他,但是最終他也沒能用這些東西保住她的命。


    歐陽玨練習的時候,白清就站在一邊默不作聲地看。看到第三天,他開始上前,和歐陽玨拆招。


    起初,歐陽玨不習慣,白清一拆他的招,他就停下來不動了。白夜說得一點沒錯,他反應遲鈍,手腳僵化,反射弧慢得堪比長頸鹿。高手過招其實是拚反應速度和頭腦,你要在過招階段大致衡量出對方的水準,盡快想出對策。


    但是歐陽玨沒這個經驗,他極少和人打架,教訓體育老師那次不算,那是單方麵的毆打,蕭桐最不喜歡他和人動拳頭,那個社恐症如果聽說他在外頭打架,能嚇得把隔夜飯吐出來。


    另外就是整個社會的要求。


    守法、遵守秩序、發生糾紛要立即報警、先動手的一定擔責且不管你占不占理……這些根深蒂固的思維,限製了每一個現代社會的公民,它們像遺傳基因一樣深入現代人的大腦,就連警察都得隨身攜帶執法儀,生怕碰了當事人一個指頭,最終被告上法庭。


    歐陽玨也無法倖免。


    “為什麽一動手就停下來?”白清問他。


    歐陽玨咧咧嘴:“……我怕把你打傷了。”


    白清仔細端詳他的表情,分析出這不是一句笑話。


    “您在現階段還沒法把我打傷。”白清說。


    歐陽玨無言:“好吧,那我怕你把我打傷了。”


    白清看著他:“如果現在您過於擔心受傷,那麽明年春賽,您可能活不下來。”


    歐陽玨嚇得一哆嗦。


    所謂的春賽,一年一度,是白家的盛會,和這家的家風一樣,充滿了殘酷的意味。


    參加春賽的條件有兩個:年滿七歲,還未拜師。


    也就是說,哪怕你不是白家的人,也可以參加。簡單來說這就是個新手村的選拔。最出色的,可以拜在掌門座下,如果心中已經有了想要拜師的對象,也可以直接提出要求,一般都會被接受。


    比賽按照年齡分成兩組:十五歲以上和十五歲以下。都是淘汰賽,當然最好是點到為止,但是刀槍拳腳都是不長眼的。


    “既然這樣的話,我和白淩豈不是碰不到一起去?”歐陽玨問。


    “淩少爺肯定能在十五歲以下的範圍內拿到第一,”白清說,“第一名可以隨意挑戰任何人。我想,他不會放過你。”


    他停了停:“因為這是個正大光明可以殺了您的機會。”


    歐陽玨簡直不明白!


    “他為什麽對我有這麽大的仇恨?!我哪兒招惹他了?我跟他完全是兩個世界,白清,我到底哪兒礙那小子的眼了?”


    白清想了想:“唿吸。”


    “……”


    後來歐陽玨才弄明白,原來白淩的母親一直渴望成為白夜的正妻且不說白夜後來娶了歐陽菲,就是歐陽菲不存在,那傢夥也壓根沒這個打算。


    白淩的母親為此耿耿於懷,她不能去恨丈夫,那就隻能去恨歐陽菲了,歐陽菲現在也死了,仇恨就轉移到了她兒子頭上。尤其,歐陽玨又“不要臉”地占了她兒子原本的長子之位,因此這梁子就結得大了。


    白淩才七歲,小孩子,自然會不折不扣地接受母親灌輸。


    歐陽玨很沮喪,距離春賽隻有不到三個月的時間了,可他一點進展都沒有,隻要和白清一過招他就懵,就這水平,送到春賽上豈不是得被人打死?


    ……恐怕都輪不到白淩來找他挑戰。


    他跑去天樞閣找白冷吐槽。


    “我贏不了的,我的生命隻剩下三個月了,”他趴在桌上嘟囔,“我在白家舉步維艱,天天等死……”


    “要不,我教你用暗器。”白冷說,“我做的暗器天下第一,沒人能敵!”


    歐陽玨頓時來了精神!


    “我該怎麽做!”


    白冷拿過一根針,針鼻上還穿著一根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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