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婷婷苦笑,宗恪去誰那兒都好,她早就不在乎這種事了。


    “陛下一連好幾天都呆在聽香小築裏,也不叫人打攪。”素馨神秘兮兮地說,“都在說那屋子鬧鬼呢,無緣無故的,有男有女在裏頭唱歌,又唱又跳的,大半夜的還不消停……”


    厲婷婷更苦笑,宗恪肯定是在裏麵放唱片,卻把宮裏的人都嚇著了。


    她本想去勸勸宗恪,卻又不知從何勸起。而且現在自己一開口就討人嫌,厲婷婷後來想,還是不去多這個嘴。


    正月底,天氣忽然暖和起來,春季似乎提前到來,好幾天都暖洋洋的,春困開始困擾每個人,厲婷婷成日坐在宮裏打哈欠,午後經常一躺下就睡到黃昏。


    她這麽睡了好幾天,自覺得也不像樣子,於是晚餐之後,經常四處走動。


    她喜歡黃昏時分到處走,這個時候嬪妃們都不大出門了,路上遇見人的機率很小,厲婷婷覺得比大白天自在得多。


    而且這種時刻,淩鐵經常在深宮裏麵的豹苑,不會碰見他。


    厲婷婷不怎麽怕淩鐵,幾年沒見,他也還是那副醜陋的老樣子,不過她也清楚淩鐵不大喜歡她,所以厲婷婷盡量不去找這個黴頭。


    那天傍晚,天快擦黑時,厲婷婷又在宮裏轉悠,她走到聽香小築附近,忽然,又聽見了歌聲


    還是上次小枕頭弄響的那首英文歌,歡快的男聲。


    厲婷婷皺了皺眉頭,難不成那孩子又誤碰了開關,把mp3又打開了?


    她快步走到聽香小築跟前,卻發現,門開著,裏麵沒有動靜。


    在門口細細聽了一會兒歌,厲婷婷想起來,這是《havent met you yet》,是她很喜歡的歌。


    走進屋內,厲婷婷卻驚訝地發現,宗恪正坐在院門口。


    她停住了。


    像是沒聽見動靜,他一動不動坐在椅子裏,閉著眼睛。


    音樂漸近結尾,宗恪睜開眼睛,看看她。


    厲婷婷迴過神來,有點著慌:“……我、我隻是聽見歌聲,想看看怎麽迴事。抱歉。”


    她轉身剛想走,卻聽身後宗恪淡淡地說:“你最近,總是在道歉。”


    厲婷婷停下腳步,她低著頭,過了一會兒,才低聲道:“因為,我總是做錯事情。”


    宗恪看著她的背影,忽然道:“坐一會兒吧。”


    厲婷婷轉過身,有點吃驚地看著他,然後,她慢慢走過去,在宗恪身邊坐下來。


    循環播放的mp3,又開始唱那首歌,havent met you yet——我還沒遇見你。


    我並不感到驚訝


    並非所有的事都能長久


    我心碎多次


    我停止追尋


    ……


    “聽過麽?”宗恪突然問。


    厲婷婷點點頭:“mi插el buble,我喜歡他的歌。”


    “阿沅也喜歡他的歌。”宗恪說,“她總是聽這一首。”


    厲婷婷心裏一陣難過,她不由埋下頭來。


    草叢裏,有蟲子在怯怯的鳴叫,夜晚微風起來,不遠處的樹木發出沙沙聲響,屋裏,男人還在歡快的唱:


    也許我需要等待


    我永不會放棄


    我猜這事兒一半是時機


    一半是運氣


    ……


    這情形真詭異,厲婷婷忽然想,她這個廢後,和天子一同坐在這麽古怪的屋子裏,大半夜的,聽這樣一首出離歡快的外國歌。


    mi插el buble的曲風是復古的,像上世紀好萊塢老電影插曲,那些電影裏總是充滿漂亮姑娘和帥小夥,他們全都愛唱愛跳,滿臉陽光,熱情非凡,而且愛做美夢,永遠都快快活活。


    “阿沅的事,我很難過。”厲婷婷終於開口。


    宗恪沒出聲。


    “雖然你不願聽見這話,可我還是得說,要是讓她看見你現在這樣子,一定會難過……”


    “有人為你難過麽?”宗恪突然打斷她。


    厲婷婷一怔:“什麽?”


    “你迴宮來,有人會為你難過麽?”宗恪看著她,“你那個男朋友呢?”


    厲婷婷的心,猛地一跳


    “什麽男朋友啊……”她含混道,“哪有那迴事。”


    宗恪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轉向遠處蒼莽夜色。


    “阿沅說你有男友了,是個醫生。”


    厲婷婷苦笑起來。


    “沒有。我們分手了。”


    “為什麽分手?”


    厲婷婷低下頭,手指細細摸著門框上的花紋:“……不合適。”


    “這麽說,其實你沒有喜歡的人?”


    厲婷婷勉強笑了一下:“你怎麽八婆起來了?幹嘛一個勁兒打聽我的事?你自己的事你從來不說。”


    宗恪閉上了嘴,不出聲。


    厲婷婷到底還是沒有忍住。


    “宗恪,她到底為什麽自盡?”她啞聲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聽你們的私事,你就當我是阿沅的姐姐,我怎麽都想不通,這事兒擱在我心裏,一直絞得我難受。”


    宗恪靜靜凝視著遠處,風聲弱了,有點像嗚咽,夜色裏,男人的神色變得模糊起來。


    “因為她沒路可走了,已經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如果她不死,死的那個就是我。”


    那天晚上,厲婷婷第一次得知了阮沅死亡的真相,宗恪將他所知道的那一切,全部告訴了她。


    整個敘述過程,厲婷婷大氣也不敢喘一下雖然宗恪用的是非常平靜的口吻,可她仍舊覺得自己像坐上了過山車,在命運巨大起伏間跌宕,最後終於轟然一聲,宿命般撞上了山崖,碎得七零八落……


    “我不想相信,可我沒法不相信。”宗恪說,“在那個夢裏,連我從未告訴過別人的事,她都知道了,她甚至知道先帝遺言,那些話我從來就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她說的每一樁每一件,都合乎邏輯,如果情形就這麽發展下去,也許有朝一日,我真的會看見瑒兒和宗恆的屍體。”


    宗恪講完,好久好久,沒有人出聲。


    “她是不能迴頭的箭。”厲婷婷小聲說,“如果不射中目標,就隻有半途折斷。”


    “嗯,她選擇了後者。”


    “瑒兒和我,都該感謝她。”厲婷婷說。


    “隻可惜,她聽不見了。”


    冷風吹拂著厲婷婷的臉,她的臉濕漉漉的,冰冷。


    沒人再說話,屋裏的mp3又開始循環——


    他們說一切都是公平的


    無論是愛情還是戰爭


    但我不需要戰鬥


    我們會讓它好起來


    我們聯手……


    我隻是還沒遇見你。


    第兩百八十九章


    收費章節(20點)


    第兩百八十九章


    關於阮沅的死因,厲婷婷可以肯定,宗恪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就連宗恆都不知道。


    可是他告訴了她,隻告訴了她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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