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看也不看秦子澗,拉開門就要上車。誰想,一條腿還沒跨上去,他就覺得胳膊被誰一把抓住,那力道,大得好像鐵鉗


    男人殺豬般慘叫起來,然而慘叫還沒持續兩秒,他的整個身體像被擊中的網球,以拋物線狀憑空飛起,直跌到十幾米外


    那女伴悽厲的尖叫,像救護車的鳴笛。


    的士司機驚愕萬分地望著這一幕,他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抱著渾身是血的程菱薇,秦子澗飛快鑽進的士,他用力一拍防盜網:“快去最近的醫院”


    第兩百七十一章


    收費章節(16點)


    第兩百七十一章


    空無一人的醫院走廊,秦子澗坐在冰冷的長椅上。


    他的手上、衣服上,到處是早已凝固的血跡,他的身邊,還擺著那隻玩具兔子,雪白的兔毛被染紅了大半,那是從程菱薇手腕處滴下來的血,鮮血已經把兔子弄髒了,被抬上單架時,她還死死拽著它,不肯撒手。


    是什麽不得了的東西呢?值得她這樣豁出命去抓著。秦子澗失神地想,為什麽這個女人每次死抓著不放的,都是這樣一些無用的東西……或者人呢?


    程菱薇被送進了急救室,搶救的醫生匆忙檢查了一下,抬頭問秦子澗:“被砍傷的?”


    “砍傷?……”秦子澗微微一怔,又慌忙道,“我、我不清楚,她受傷的時候我不在身邊。”


    “你們不認識?”醫生疑惑地看他,剛才秦子澗抱著程菱薇衝進來,那種表情,分明是抱著至關重要的親人。


    如果倆人根本沒關係,這醫藥費可就成問題了。


    “不,她是……”秦子澗頓了兩秒,才道,“是我妻子。”


    已經沒時間了,醫護人員迅速把程菱薇推進了急救室。


    等人都撤了,走廊安靜下來,秦子澗在急救室大門外呆站了半晌,才緩緩迴到長椅前。


    剛才自己為什麽要那麽說呢?他感到困惑,本來該說是“女友”的,為什麽臨到最後又改了口?


    可能是因為,僅僅是“女友”的關係,還不足以說服醫生,就算男女朋友,也有可能落跑、不付醫藥費對吧,但是妻子的話就沒可能了,這麽說,醫生們也會感覺安心,能認真給予治療。


    他搖搖頭,不再去想,先在長椅上坐下來。


    已經夜裏十二點了,這個大年初一的深夜,竟然要在急診室門口度過了。


    秦子澗的思維有些遲鈍,好像有隻手,忽地把他的腦子挖空了,讓他什麽都想不了,隻剩下唯一一個念頭:程菱薇,會不會死?


    平日他那股無論遇到什麽緊急情況,都能靈活應變的沉著勁頭,此刻竟不翼而飛,秦子澗並不是頭一次看見人傷得這麽重,就在幾個月前,他曾用一把消防斧,將一個壯漢砍得血肉橫飛。


    怎麽此刻卻完全思考不能了呢?秦子澗覺得詫異,自己到底是哪裏出問題了?


    他今晚上,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對勁起來的?


    好像是從程菱薇唱的那首歌開始。


    那幾句簡單的歌詞,從那樣一張嘴裏唱出來,竟像鑿子鑿刻在他的心上,讓那層硬殼悄悄分崩離析、碎裂成無數塊,溶於無形之中。


    那層外殼,是他用數年以及無盡的努力,在自己傷痕累累的心的外麵,強硬包上的,它原本比石頭還堅硬,比金子還難溶解,秦子澗萬萬沒料到,就是在那麽一個傻裏傻氣的ktv包房裏,就是程菱薇無意間唱的那麽一首酸唧唧的瓊瑤劇插曲,竟輕而易舉地敲碎了他心裏的硬殼。


    不,還要更早。


    也許這層硬殼早就有了裂紋,在他沒察覺的時刻悄悄龜裂,雖然外表看上去還完好無損,像是跌過一次卻沒碎的玻璃杯,然而,再稍稍遇到一點外力,它就會嘩啦一聲,變成破片。


    程菱薇就是導致它碎裂的罪魁,這位“錘子小姐”就是造成這些裂縫的根源。


    有種古怪的、難以言明的感覺浮上秦子澗的心。


    之前他一直以為,程菱薇對他來說,不過是個解除不了的麻煩、令人厭倦的包袱,他沒法擺脫她,是因為元晟的要求,又因為程卓峰的深恩重義,還有茶虎的人情。可如果這些“他人的囑託”並不存在呢?


    難道,他就能坦然無比地扔下她不管麽?


    粘稠的血,粘在他的手指上,嗅起來有股濃濃的血腥味兒。


    那是程菱薇的血。


    ……忽然間,秦子澗被類似恐慌的情緒給纏住了,為了擺脫它,他趕緊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來,按開機鍵,找到語音信箱。


    裏麵一共有23條語音信息。


    他隨便找了一條,按下接聽鍵,程菱薇的聲音從裏麵冒出來:“秦子澗,為什麽不迴我電話?手機被盜了?還是掉進馬桶裏了?嘿嘿要是真的掉進馬桶裏,你會不會抱著你的黑莓哭?別哭別哭,再給你買新的好不好?給你換個蘋果怎麽樣?哼哼沒法子,誰叫我最喜歡你呢?你想要什麽,我都會給你買的。”


    聲音停住,陡然墮入死寂,四周那麽靜,靜得詭異,像是有妖怪一下子收攏了口袋。


    秦子澗忽然覺得很不適應,他幹脆按了下一條。


    “你最近和茶虎在一起麽?我本想通過他來找你,又怕你不高興,茶虎他還好麽?那也是個可憐的孩子。秦子澗,你的氣場真的不怎麽好呢,圍在你身邊的,都是悽慘的傢夥。”


    再下一條。


    “是我。為什麽還不迴電話?上個禮拜的留言你聽了沒有?唉,我現在真的很可憐,昨天開會的時候,肩膀好好的就脫臼了,老大一個箭步衝過來,給我接上了膀子,同事們都嚇壞了你說,我要是在谘詢途中,突然血流滿麵、頭顱或胳膊咣當掉在桌上,人家會不會投訴我?普通的抑鬱,也會被我給整出深度抑鬱來吧?我真該換工作的,害得老大他們成日提心弔膽。所以過年之後,我就不打算迴醫院了。其實去動漫展上班最合適我了,那樣的話,再發生這種事,我就可以說我是在cos富江。”


    短暫的沉默,後,“哦,我忘了說了,老大是我的督導醫師。之前,他也見過你的,你恐怕沒印象。其實……我和他也沒什麽關係,好吧,我說太多了。”


    再次沉默,然後,“秦子澗,你過來看看我吧,好不好?如果不想讓我察覺,你可以化妝,我不會認出你來的,隻要你不出聲。然後呢,你隻需在接待處留個標記,表示你來過了,嗯……你留一朵玫瑰在桌上好麽?看在我每天想你想得頭髮脫落,看在我這麽愛你的份上,當然,你不肯送玫瑰,別的花也可以。”


    再下一條:“餵你怎麽留了朵菊花?就算玫瑰再貴,你也不能拿菊花打發我呀你這是少先隊員給烈士掃墓麽?我還沒死呢秦子澗你這個壞小子”


    秦子澗想笑,卻笑不出來。


    手機光逐漸黯淡下去,他凝視著小小的顯示屏,然後,關掉了手機。


    他深深吐了口氣,將手機揣進懷裏口袋,小心拉上拉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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