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恪更笑:“人家才不幹,有那時間,他學騎馬還不如去學駕照。”


    那晚上,阮沅因為舅舅這邊的事得以解決,心情十分愉快,興許是太放鬆了,她竟沒發覺丈夫的笑容有些不自然。


    後來阮沅累了,靠在宗恪身邊不知不覺睡著了。


    宗恪見她安靜下來,關上了燈,又伸手給她掖好被角。


    凝視著睡夢中的阮沅,他心中,痛苦與悲哀還有愛猛烈交纏在一起,男人不由輕輕俯下身去,抱住妻子。


    “……他爹娘都是馬背上摔打大的。”


    她無意中說出了過去,連她自己都忘了的過去,可是這句話,卻剃刀般鋒利地豁開了宗恪的傷口,讓他感覺到徹骨的疼痛。


    這樣的纏綿,還能持續多久?等到終將不得不麵對的那一天,她到底會是何種表情呢?


    她會不會因為孩子而手下留情?或者幹脆連孩子的情麵也不顧?宗恪不知道未來迎來的,究竟是個怎樣的結局。可是隻要結局晚來一天,他就要在這兒,守著她一天。


    “阿沅,別這麽早想起來,哪怕再多一天也好……”宗恪低聲呢喃,語氣裏充滿苦澀。


    第一百五十章


    次日宗恪請了假,開車把阮沅送去了厲鼎彥家。


    這裏,是阮沅生活了幾十年的城市,四五年沒有迴來了,此刻看見市內那些熟悉的建築,她的心裏湧出強烈的“迴家了”的感慨。


    可是這感慨,卻無緣無故充滿了傷感……


    宗恪把車一直開到厲鼎彥家所在的小區門口,阮沅說就停這兒吧,沒有幾步路了,小區裏麵狹窄,車進去了不好倒出來。


    下了車,阮沅拎著事先給舅媽準備好的禮物,要往小區裏走,宗恪在車裏喊住了她。


    “……下午,我來接你?”他問。


    阮沅想了想:“也行,我可說不準幾點迴,到時候給你電話吧。”


    “嗯。”宗恪答應著,神情卻有幾分猶豫,“阿沅……”


    阮沅站住,好奇看他。


    他從車裏探出頭來:“舅媽那兒,不管有什麽事,先和我商量商量,好麽?”


    阮沅撲哧笑起來。


    “能有什麽事兒啊。”她嗔怪道,“你盡瞎操心。”


    雖然嘴裏這樣怪著他,阮沅心裏卻浸過一陣柔軟:她就是喜歡宗恪這一點,對她,比任何人都更溫柔。


    宗恪也笑:“好吧,算我瞎操心——記得打電話啊”


    “知道啦。”


    阮沅像唱歌似的答應著,慢慢朝著小區大門走去。


    凝視著妻子的背影,一直到她進去小區,轉彎,再看不見,宗恪才縮迴到車裏。


    又默默注視了一會兒小區大門,宗恪努力平復了複雜的心緒,這才發動了引擎。


    一路上,和幾個熟人打了招唿,老鄰居們看見阮沅迴來,而且身懷有孕,都是又驚訝又高興,大媽大嬸們放下自己的菜籃不管,一個個拉著她問長問短,又有人說在小區門口就看見她了,也看見姑爺了,姑爺看著真不錯,還開車把阮沅送到小區門口,可是為什麽不幹脆上樓來看看丈母娘呢?


    阮沅聽了這些嘮叨,心裏暗笑,都還沒到舅媽家呢,就先在樓下把“新娘迴門”這一幕演習了一遍——雖然這“迴門”來得太遲了。


    上樓來,敲門,阮沅立即聽見屋裏傳來任萍的聲音:“來了來了阿沅?是你麽?”


    “是我呀”阮沅聲音清脆地說,心裏一陣激動兒時放學迴家的那種安心感覺,再次冒了出來。


    但是,她又在門外又等了好一會兒,舅媽都沒開門。


    “舅媽?”阮沅疑惑,又問了一句。


    “等一會兒啊,我這腿太費勁……”


    門總算開了,阮沅一看,舅媽任萍站在門裏,再仔細一看,她的右腿上打著石膏。


    “舅媽你的腿怎麽了?”阮沅大驚失色,趕緊放下手裏的包,進到屋來。


    “咳,沒啥,不當心摔斷了腳踝。”任萍說著,抹了抹淚,“阿沅,你怎麽才迴來……”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卡住了


    顯然,任萍發覺了外甥身形的變化,她吃驚不已


    “阿沅,你這是……”


    阮沅羞澀地笑了笑:“舅媽,其實……我結婚好些年了。”


    任萍一聽,又驚又喜


    “快快,進來說”


    阮沅關上門,又把帶來的禮物放在茶幾上,任萍一見,又感慨道:“迴家來,還帶什麽禮物?阿沅,你能迴來看看,舅媽就心滿意足了。”


    阮沅扶著一瘸一拐的舅媽到客廳,任萍不肯認真扶她,又說她身子重別來扶自己,小心被自己帶著跌倒。阮沅忍笑,她們倆一個腿瘸一個懷孕,還真是典型的“老弱病殘孕”。


    “是怎麽摔的?”倆人坐下來,阮沅又問。


    “咳,別提了,那兩天慌慌張張收拾要出門,結果臨走前一天,就在廚房摔了一跤。”任萍指了指廚房門口,“你舅舅把我送去醫院拍片子,說是骨頭斷了。這下沒轍,我走不成了,隻好在家歇著。幸好我沒出門,不然今天阿沅你就得撲個空了。”


    阮沅聽她這麽說,好奇問:“舅媽,你們要去哪兒啊?”


    “迴東北。”任萍說到這兒,神色略一遲疑,到最後她嘆了口氣,“沒想到老了老了,事兒卻沒完沒了,這也是為你表姐……”


    她的話沒說完,阮沅聽得出來,事情非常複雜,不知是有秘密,還是太複雜不知該怎麽說,任萍看樣子是不打算說給她聽。


    想起厲婷婷,阮沅心頭不禁來了氣。


    “舅媽,你都把腳摔壞了,我表姐還不肯迴來看你?”


    “哦,她迴了的,昨天剛來了一趟呢,叫那個薑嘯之給我扛米扛油,又叫那幫人去繳水電費做家務,她自己在廚房忙了一天,做了一冰箱的菜。”任萍說著苦笑,“鄰居看著都說,你閨女如今成大領導了?怎麽唿啦啦帶了這麽多人迴來?”


    阮沅撲哧笑起來。


    “唉,我是拿她沒轍了。”任萍搖搖頭,“有時候看不過眼了,想說她兩句,叫她別對人家那麽橫,誰知她說什麽?‘媽,你別管,他們領了俸祿的。’你瞧瞧,她這叫人家怎麽想,領了俸祿那是當官,又不是給你當保姆。”


    任萍這句話,一時間,娘倆都沉默下來,阮沅忽然察覺到,任萍這態度,顯然不是和女兒同仇敵愾……


    她想來想去,就大著膽子問:“我舅舅不是挺恨這些錦衣衛的麽?”


    任萍聽她這麽說,苦笑道:“是啊,所以他總說我婦道人家、沒原則——我就和他吵,哦,我是婦道人家?我一個婦道人家和他一樣四十年工齡、三千塊退休金我哪一點比他差?欺負誰啊他解放都六十年了,怎麽還拿封建詞兒數落我?婦女能頂半邊天懂不懂你舅舅真是越活越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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