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那麽靜,那麽悠遠,阮沅甚至能聞到沱江淡淡的水腥味兒,之前一直下雨,秋水漲起來了,水流的聲音都發生了改變,不是春夏季時輕快的嘩嘩聲,轉而成為了沉重的“吞吞”聲……


    迴過神來,她感到宗恪在親吻她,帶著濕濕的、水汽淋漓的鼻息又熱又纏人。這是個訊號,她清楚宗恪想要什麽。


    阮沅剝去衣服,倆人糾纏了一會兒之後,宗恪把她拉到自己的身體上麵,阮沅輕輕晃動著腰肢,那感覺,就像騎著一匹馬跨越汪洋。激浪在她身邊飛濺,寬闊的波瀾將她高高托起,她喘息著,穿過浪花,不停向前奔馳……


    在這亢奮混亂的階段,阮沅的腦子裏,忽然閃現出河流的模樣:那是條寬寬的河,巨*滔天,夜裏它的水波柔滑烏黑,汩汩的白色浪花,無聲無息濺落在黑色水流裏,不斷出生又不斷消亡……


    那不是窗外的沱江,阮沅忽然意識到,那是阜河,那條從北到南、貫穿了舊齊疆土的千年大河。忽然間,一股巨大的空茫席捲了阮沅,她覺得她不是她自己了,她的身體也不在此處,她變成了那條河,連同身下的宗恪,他雄健的身軀好像就是那高大的黑色堤壩,無論阜河奔騰到何處,堤壩都會緊緊鎖住它。然而這一刻,河流突然激漲,變得瘋狂起來,堤壩好像承受不住,就要被這巨瀾沖毀——


    “宗恪……”


    阮沅不由失聲叫喊出來,她渾身痙攣著,彎下腰,把前額抵在宗恪的胸口。


    “噓。”男人的眼睫毛忽閃不定,他用手扶著阮沅的臀,“別說話,繼續……”


    他的嗓子嘶啞,語句含混,眼神渙散,早已心醉神迷。


    於是,阮沅繼續搖晃身體,一個勁地騎著那匹馬,不見邊際的黑色巨流包圍著她,像無數瘋狂的野獸,被她指揮著,帶領著,想要撕碎世間一切障礙。而她就像個勇士一樣,頭頂著繁密的星空,騎在最高的浪花之上,歡喜與痛楚交織著,她不知道自己要被這浪頭帶去何處,她也不想知道。她隻是不顧一切的騎著,一直向前,向前……


    第一百三十六章


    年底,他們買了房子。


    是宗恪的決定,他還是覺得租房子太麻煩,而且那時候倆人的積蓄也夠付首期的,之後的月供他們也負擔得起。


    房子買在這個城市臨江的地方,從陽台上可以望見江景。阮沅喜歡這樣的環境,這條通過城市的長江支流,容易讓她想起華胤的阜河。


    倆人商量好了,房子是以阮沅的名義買的,宗恪一直在使用“陳煒”這個假身份,他不想用這名字買房。於是戶主也就順理成章,成了阮沅。


    房子使用麵積為一百二,這樣的空間對倆人而言正好合適,既沒像藍灣雅苑那樣大得讓人發怵,也不會像租來的房子那樣狹小難受。


    接下來,裝修的任務就落在了阮沅的身上。


    宗恪每天在公司裏忙到死,幾乎不可能為新家再做什麽貢獻,阮沅也不想他分神為家裏操心,所以一個人把裝修大事全包攬下來了。


    宗恪總叫她不要著急,慢慢來,反正他們也不是沒處住、要馬上搬進新房子。阮沅自己也不想太倉促,她覺得這是倆人要住一輩子的地方,一定要好好裝修才行。


    裝修的風格上,倆人商量了很久,阮沅先找了幾家裝修公司,讓它們提出好幾種方案,再篩選出感覺不錯的,給宗恪挑。在宮裏住了一年,阮沅多少也清楚宗恪對環境的喜好,她本來想把新家往寢宮的風格靠攏,宗恪發覺後就笑她,難道要把新家裝飾成皇宮?那樣的話,他清早醒來,一睜眼睛,看見滿眼的雕龍畫鳳,保準能嚇出一身冷汗。


    後來,阮沅聽從了宗恪的勸告,省卻那些繁複富麗的裝飾,讓風格變得清新俏皮,像兩個人溫馨的小窩。


    裝修是能讓人脫層皮的疲憊事情,宗恪總叫阮沅悠著點,別累著了。阮沅也經常提醒自己:別盡一心顧著房子,就把宗恪的生活起居扔到一邊不管,更不能用一句“沒看見我整天忙著裝修?”來搪塞宗恪。


    即便如此,倆人還是發生了一次爭吵。


    那天傍晚,阮沅從新房那邊迴到家,天色已經不早,宗恪卻沒迴來。


    阮沅給宗恪打電話,問他晚上是否迴來吃飯。因為最近宗恪太忙,晚餐幾乎都是在公司解決,或者是有各種應酬必須露麵。


    宗恪接電話時,從背景音她就可以判斷出,他不是一個人,旁邊好像正有一群人商量著事情,阮沅能偶爾聽見譬如“陳總,毓合那邊想再商量一下,您看……”以及“楊總認為,毓合那邊的報價還是太高了,他想讓我們再壓一下”,諸如此類的低語。


    大概宗恪正在被一群下屬圍著吧?阮沅想。


    “晚上?”宗恪的聲音有些模糊,像是思維不在對話上。


    “晚上迴來吃麽?”阮沅又問。


    “呃,現在還說不好……”宗恪說到一半,又轉頭對身邊說,“叫他把電話轉到2線,我馬上去接。”


    聽出那邊太亂了,阮沅也不好再打攪,隻好說:“七點半能迴來麽?”


    宗恪隻“嗯嗯”了兩聲,明顯是在和別人說話,阮沅又問了一遍,他才說:“大概很難。如果迴不來的話,那我就……什麽?等一會兒,這張單子不對,不是這個”


    後麵的就明顯不是在和她說話了,阮沅把手機換了個手,她想了想道:“七點半如果迴不來,那我就不給你留晚飯了,好麽?”


    “嗯?哦,好。”


    電話掛掉。


    阮沅拿著手機,嘆了口氣。之前在吉祥菜館,就算累得要留遺言,宗恪也沒有忙到不能和她講話的程度。隻要阮沅到了菜館,宗恪總會丟下廚房裏的事情,出來和她說話,哪怕倆人站在館子外,隻能說上兩句,心裏也甜蜜蜜的。


    現在他再不用滿身油汙了,也不用在窄小的廚房裏忍受高溫和噪音了,可是他們反而不能站在一起講話了。


    阮沅知道,宗恪也很懷念菜館的廚師生涯,他曾囑咐阮沅,新房裝修一定要留出廚房來,全權由他來設計安排,他要把新家的廚房裝修成一個廚師的天堂。偶爾想起從前,宗恪也會在床上滾來滾去,嘟囔說他不想穿西裝了,他要穿圍裙、藍大褂,他要辭職去炒菜……


    可是現在他們買了房,於是,這夢想也變得越來越遙遠了。


    阮沅去廚房看了看,昨天還剩下了菜,以及一點米飯,她站在冰箱旁邊想了想:到底是再做新的,還是吃剩飯呢?


    剩飯隻夠她一個人的,如果宗恪不迴來,這倒是蠻好,免得浪費了。


    在沙發上休息了好一陣子,阮沅抬頭看牆上的鍾,七點過十分。


    她想了想,估計宗恪沒法迴來了。阮沅決定不做晚餐了,隻把剩下的菜弄成湯泡飯,自己吃掉算了。


    七點半,阮沅做好了一鍋剩菜湯,又等了十分鍾,這才端到桌前慢慢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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