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來人是宗恆,宗恪的神色也有點驚訝:“你怎麽跑這兒來了?”


    “皇兄……”


    宗恆兩個字剛說出來,馬上就閉上了嘴。


    宗恪沖他做了個手勢:“等一下。”


    他轉迴去,過了一會兒再出來,手裏鏟子沒了,圍裙解下來了,宗恪在店裏略看了一圈,挑了張離客人遠一點的桌子。


    “坐那兒吧。”他一屁股坐下來,又指著對麵的凳子叫宗恆坐。


    宗恆嘆了口氣,幹脆坐下來,把公文包放在了桌上。


    “怎麽找這兒來的?”宗恪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剛剛臣弟問了阮尚儀。”


    宗恆的表情不太自在,想必趙王活了三十多年,還從沒進來過這種蒼蠅館子。


    “有急事?”宗恪問。


    “沒有什麽太要緊的事。隻是有些奏章得呈給皇兄你過目,另外還有一樣東西……”


    宗恆的話還沒說完,旁邊那桌的客人卻嚷嚷起來:“餵菜還沒上齊呢怎麽不炒了?”


    宗恪醒悟,那桌客人還差一個絲瓜炒蛋沒上,大概是看見廚子不幹活,跑出來和人說話,客人不滿意了。


    他馬上沖那桌打了個手勢,笑道:“稍等,這就來”


    說完宗恪跳起來,抓起圍裙,又對宗恆說:“你等會兒,我把這個菜先炒出來。”


    宗恆跟在宗恪身後,進來廚房。


    那大概是宗恆平生見過的最骯髒的廚房:地上撒滿了菜屑,帶著星星泥點的菜根丟在垃圾旁邊,洗涮時滴落的水沒有及時拖幹淨,被來往的鞋子踩得到處都是,鞋底也大多髒得發黑,砧板上還擱著魚和肉,因為常年烹炸,灶台早就濺滿了油,厚厚積了一層黑膩,連旁邊原本是銀色的冰箱,都被骯髒的手摸得發了汙,開門處一溜黑手印。這屋子的空氣,就連不做菜的時候,聞著都油唿唿的。


    看出宗恆臉色難看,宗恪卻笑起來:“別看這麽髒,這兒做的菜可好吃了不信你問問外頭幾個,都是常客。”


    說著,他麻利地取出雞蛋打進碗裏,石頭在旁邊遞上洗幹淨颳了皮的絲瓜,宗恪操過刀來,哢哢一陣輕剁,嫩綠絲瓜片片薄細均勻,很快占滿了一盤。


    油燒熱了,雞蛋先進去,差不多熟了就剷出來,再放絲瓜,冷蔬菜遇見熱鍋,轟得起了一大團油煙,宗恆不由後退半步


    宗恪炒到一半,加了點水,又很得意地說:“這個菜就得嫩,雞蛋得嫩,絲瓜也得嫩,哪一個老了都難吃。”


    宗恆在旁邊默默無語,他覺得,他的人生好像不需要知道絲瓜炒蛋的訣竅。


    三兩下出了鍋,他把菜往宗恆麵前一放:“幫忙端過去。”


    宗恆勉強咽下嘴裏那句話,端起那盤菜低頭出了廚房。好在屋外就那麽一桌客人,他徑直走過去,順手把菜擱在了桌上。


    才剛轉身,宗恆就聽見那桌有人說:“你小心點成不成都燙著我了”


    宗恆一怔,轉頭再看,原來剛才他擱下菜盤的時候太隨意,濺出的一星半點兒油湯,燙在那人手上了。


    “燙著你了麽?”宗恆詫異道。


    他本來是單純的疑問,卻引來對方暴怒


    “你態度怎麽這麽差端盤子就好好端啊想什麽哪你”


    宗恆霎時臉變得鐵青


    宗恪忙奔過來,笑道:“各位各位對不住,他是我弟弟,不是在這兒打工的。”


    對方還不依不饒:“……你哥在這兒當廚子了不起啊?什麽德性”


    宗恆勃然大怒堂堂大延親王,又何曾被這樣羞辱過?他沒有和普通平民動手的習慣,眼下身邊又無侍從,但一時間雙目似電,那股不怒自威的騰騰殺氣,還是讓對方感覺到了


    那客人被宗恆這驚人氣勢給嚇得,不自覺蹬蹬後退了兩步,椅子都倒了。等醒悟過來,其他幾個就紛紛起身擼袖子:“怎麽?想打架?”


    宗恪使勁把宗恆往後一拽,又對那桌客人賠笑道:“他不懂事,別和他計較。”


    既然對方收勢了,那人知曉輕重,不敢再造次,也嘟囔著坐了下來,宗恪把宗恆拉到遠處,他使勁瞪了堂弟一眼:“別給我添亂行不行?”


    宗恆氣得額頭青筋都暴起來了


    看他這樣,宗恪嘆了口氣:“行了,一點兒小事生這麽大氣。”


    在宗恪麵前,宗恆自然是不敢抱怨的,他忍了又忍,才低聲道:“皇兄為什麽要在這裏?”


    宗恪哈哈一笑,解下圍裙:“因為,隻有這裏能炒菜。”


    “……”


    “那些不要放在心上。”他聳了聳肩,“我就從來不放心上——說吧,你剛才沒說完,是什麽事急著找我?”


    宗恆定了定神,這才道:“之前晉王世子謀反,曾經有五百鵠邪人突然失蹤,這事兒皇兄可還記得?”


    宗恪不由一震


    “當然記得。”他神情立即嚴肅起來,“怎麽?找到下落了?”


    宗恆點頭道:“後來有人在素州看見了他們。”


    “素州?”


    “他們迴去了。”宗恆說,“過了素州,迴薊涼了。”


    宗恪抓著圍裙,慢慢坐下來,他冷哼了一聲:“大老遠跑來華胤一趟,什麽都沒幹,就這麽迴老家了?”


    “還有,皇兄曾提到過的那個藍眼睛的鵠邪人。”宗恆說,“臣弟這兒,有人送來了畫像。”


    “知道底細了?”


    宗恆神秘道:“皇兄猜猜,他是誰?”


    宗恪嘆了口氣:“我不猜,不然今天就沒心情做菜了。現在也別給我看,你等會兒給阮沅看吧,我對人的臉基本上沒記憶。”


    宗恆點頭道:“臣弟是這麽打算的。”


    “瑒兒還好?”宗恪問。


    “是。太子很好,每日照常讀書,也問起過,問父皇到底去哪兒了。”


    宗恪握著圍裙的手鬆開,他低頭抖了抖那上麵的灰,麵露苦笑。


    “臣弟就和太子說,陛下出宮靜養去了,太子想了半日,就說,‘不知道父皇這次能給我帶什麽迴來’。”


    宗恪嘆息:“過兩年再和他說實話吧,你也多少讓他學著歷練一點,給他些時間做鋪墊。”


    宗恆恭敬道:“是。”


    他們正說著,孫連喜一掀簾子進來:“大哥”


    宗恆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他喊的是誰,神情一怔,再看宗恪站起來,宗恆就有點傻了


    孫連喜沒注意到他,隻急急忙忙沖宗恪道:“大哥,麻煩了麻煩了”


    看他神色緊張,宗恪趕緊說:“什麽事兒?你別急,慢慢說。”


    原來孫連喜的兒子在街上玩滑板,不小心把頭撞了,血流不止要送醫院。孫連喜手頭沒那麽多錢,想起宗恪,這才急忙跑過來找他借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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