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怎麽辦?”他問。


    “傷的地方,你給親一親。”


    宗恪哭笑不得:“你這手全包著呢你叫我親紗布啊?”


    “有沒包著的部分啊”阮沅哭道,“我都這麽疼了你還不讓步……”


    宗恪沒辦法,隻得拖起她的手,把嘴唇按在紗布邊緣的皮膚上。


    “好了,這樣就不疼了吧?”他親了親,然後像寬慰小孩兒似的摸摸阮沅包著的手,“會好的,會好的。”


    “宗恪,我很喜歡你。”眼巴巴看著他,阮沅又小聲說。


    宗恪苦笑:“可不是?疼得哭爹喊娘都還不忘記告白。”


    “可你不肯說你喜歡我……”她哽咽了一下,撅起嘴,“就算什麽都肯做,你還是不肯說。”


    宗恪心裏咯噔一下


    “小新呢?它迴來沒?”阮沅又問。


    “迴來了。”宗恪趕緊說,“那個膽小鬼還能去哪兒?乖乖跟著我那匹馬跑迴宮裏來了。”


    “那就好。”


    阮沅沉默下來,額角碎頭髮垂落,遮住臉龐,她的眼圈有點發紅。


    宗恪忽然覺得一陣強烈愧疚,就好像剛剛他欺騙了她。


    “阮沅……”


    “沒關係。”她輕聲說,“不想說,就算了,我不逼著你說。”


    宗恪不知自己還能說什麽,隻好扶著她,讓她慢慢躺下來。


    他取來剛才青菡洗好的濕毛巾,給阮沅仔細擦幹淨臉,又將她額角鬢間的亂發,一一拂弄整齊。


    “你這樣,不好。”阮沅突然輕聲說,“幹脆點,別拖拖拉拉的。”


    宗恪的手指,陡然停住了。


    他收迴手。


    “……對不起。”他吐出幹澀的三個字。


    阮沅把臉扭到一邊,眼眶裏滿含的清澈淚水,終於湧了出來。


    宗恪放下毛巾,悄然退出房間。


    第五十六章


    半個月過去了,阮沅的傷勢好了很多,疼痛不像最開始那麽嚴重,雖然還是不能用手,但厚厚的白布已經撤下,隻用幹淨的寬布條包了掌心。


    一旦不那麽疼了,阮沅就不耐煩總呆在床上了,她一個勁兒鬧著要下床,青菡沒辦法,隻好攙她下床,讓她在院子裏轉。阮沅知道自己麻煩了別人,沒事就總是讓他們去忙自己的,隻到萬不得已非得用手的時候,才讓人幫忙。


    所以今天宗恪打發掉跟著的人,走進院子,就看見阮沅獨自在牆根兒曬太陽。


    她穿了身藕荷色的暗花衣裳,靠坐在牆邊,沐浴在金黃的光線裏,臉蛋依舊甜潤,像朵錦緞鑲嵌的花,可是眼神卻帶著不自然的陰鬱,仿佛落了一層灰。


    宗恪輕輕咳了一聲。


    “你怎麽來了”阮沅一看見他,就舉著包裹白布的手,快活地沖他搖來晃去


    她的精神迴來了,灰塵消失,炯炯放光的眼睛,顯出明亮輕快的色澤。


    宗恪看看四周:“怎麽一個人在這兒?”


    “把青菡支走了,總讓人家圍著我轉也不是個事兒。”阮沅笑嘻嘻地說,“你有三天沒來啦”


    “哦,想我啊?”宗恪笑道。


    “可不是想死了”


    還是老一套的對話,溫柔的調笑,就好像,不這麽說兩個人反而都會覺得別扭。


    可是沒人知道在這調笑之下,宗恪心中藏著的愧疚有多沉重,就連阮沅也不知道。


    這幾天,他始終不斷在心裏譴責自己,他覺得,他好像把事情弄得更糟了,阮沅似乎察覺到他的變化,這就更讓宗恪不知所措,因為他心裏梗著一件事。


    岩鬆口那夜,他們發生了一點事,他誰也沒說,沒人知道他幹了什麽。


    ……起初隻是親吻嘴唇和麵頰,後來就漸漸忍不住了,他稀裏糊塗解開了阮沅的衣裳。那天她喝得太多了,又是頭一次喝烈酒、醉得太沉,居然沒怎麽反抗。等到滿床衣衫淩亂,渾身燥熱難當時,宗恪忽然發覺,阮沅在哭。


    這一下,讓他驚嚇不小宗恪以為是自己把阮沅弄醒了,她發了怒。一時間,他的身上都僵了


    可是等了一會兒,阮沅沒有醒。


    他怔怔看著她,看她的眼淚順著緊閉的眼角淌下來,一滴,又一滴……


    他不禁用手去蹭,冰冷的液體沾了一手。


    宗恪空白一片的大腦,終於出現了久違的聲音。


    是嘆息聲。


    他慢慢起身,茫茫然給阮沅扣好了衣裳,整理好裙子,再給她擦幹了淚,蓋好棉被。


    宗恪做這一切的時候,心中,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她到底為什麽哭?宗恪想不出來,也不敢去深想,他怕這眼淚和他有關,他怕,他瞥見了什麽不該瞥見的東西。


    這件事,宗恪一直當秘密壓在心底,使得他原本的猶疑更加重了。阮沅受傷,宗恪有自責,但更多的自責,是為了心底那團說不清道不明的迷霧。


    他本是喜歡她的,卻一次又一次把她弄哭,這究竟是為什麽呢?


    是不是有什麽他不知道的隱痛,在悄悄折磨著阮沅,而他就是這隱痛的締造者?……


    宗恪怎麽都想不明白,再看阮沅的樣子,就更覺得無從琢磨起。雖然之前在病榻上說了氣話,但是再次見到宗恪,阮沅就又笑嘻嘻的了,就好像之前的事情完全沒發生。


    這卻讓宗恪更加愧疚,就好像,阮沅把他們倆人的責任獨自扛過去,好讓他輕鬆一點。他當然不能再不和阮沅說笑、從此客客氣氣和她生分,他辦不到,可要讓他繼續這麽胡混下去,宗恪也辦不到——


    “這地方挺不錯。”宗恪看看她。


    “是挺不錯的。”阮沅往邊上挪了挪,讓出長條凳子的另一端,“坐吧。”


    宗恪笑:“就讓我坐條凳啊?”


    “不髒的。”阮沅趕緊說,“喏,剛才這兒我坐過的。”


    就好像她完全沒意識到宗恪坐條凳究竟有什麽不妥,不過聽她這麽說,宗恪就真的挨著她坐下來。


    “還以為你不來了呢。”阮沅挺親密地望著他。


    “怎麽能不來呢?”宗恪哼了一聲,彈了彈自己的袍子,“總得看看你怎麽鬧翻天吧。”


    “我挺老實的”阮沅趕緊分辨,“青菡都說,我一點都不煩人”


    “手不疼了?”宗恪看看她。


    “還有一點。”阮沅低下頭,盯著裹白布的雙手,“崔太醫說,往後我可能繡不成花了,多可惜,我最喜歡繡花了,我還想往後親手給你做衣服呢。”


    宗恪一時,不知該怎麽安慰她。


    但是阮沅卻抬起臉來很高興地說:“然後我問他,還能做簡單的縫縫補補麽?他就說那沒問題”


    “簡單的縫縫補補?”


    “說了的,還要給你補衣服嘛。”阮沅一笑,伸了伸手,“手笨了,可能就沒法補得那麽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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