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開始練的。”阮沅得意地說,“我表姐想上書法班,舅舅怕耽誤她功課沒給她報,卻給我報了。結果我學出來了,還在少年宮的全市書法比賽裏得了獎呢!嘿嘿!鄰裏都誇呢,過年都叫我給寫春聯呢!這兩年有點生疏,不過還能寫。”


    她的毛筆字在學校就很出名,大家都知道她是“練了多年的”。


    “嗯,能寫就好。”宗恪說,“雖然字很難看。”


    阮沅生悶氣,她覺得宗恪是故意的。但時日久了也不得不承認,宗恪說得沒錯。這兒大小官員上來的奏牘,那一行行館閣體,幹淨工整得如同列印,全都比她寫得好。宗恪自己,是和那邊世界的顏體很相似的一筆好字,也決不輸給他手下那些官員。相比之下,阮沅這在現代社會被處處誇耀的毛筆字,到了宮裏,也不過是勉強“過得去”。


    “我和拿毛筆的古人置什麽氣。”阮沅自我安慰地想,“我是打鍵盤的,哼哼,比起辦公軟體應用,他們就趕不上我啦!”


    然而她又記起,宗恪也是打鍵盤的,而且他還能用excel畫《北鬥神拳》裏的健次郎以及《餓沙羅鬼》裏的ta機器人呢。宗恪這種牛叉到變態的行徑,讓阮沅佩服得身上冒雞皮疙瘩。


    ……所以綜合來看,他還是比她強。


    唉,這樣的就隻有他一個,何必非要跟這種變態皇帝比呢?何必非要執拗地堅持,自己比皇帝還強呢?和皇帝逞強,最後會變成沈萬三的哦。


    再說,和愛的人比強弱,那是最損害感情的事情。


    仔細想想,阮沅也就釋然了,反正她愛他,那他就什麽都好。


    沒多久,那邊傳來了消息:米娜的死已經被立案,宗恪成了最大嫌疑人。


    宗恆對此深感歉意,他說不管他怎麽做,都沒法把那屋子裏秦子澗布置的線索給抹幹淨,而且更糟糕的是宗恪進去的時候,也留了指紋和腳印。


    “沒關係。”宗恪說,“反正暫時我不再過去了。”


    至於阮沅,因為被人看見和宗恪一同出入酒店,也成了嫌疑之一。對此阮沅十分生氣。


    “警方去了你舅舅那邊。”宗恪告訴她,“不過宗恆已經設法通知你舅舅,說你進宮了。”


    阮沅沉默不語,離開那邊,她唯一牽掛的也就隻有舅舅和舅媽,現在厲婷婷走了,她也走了,隻剩了兩位老人。


    “以後,你會有機會迴去看他們的。”宗恪安慰道,“我會給你年假的。”


    阮沅咧了咧嘴,她想笑一下,但是眼圈卻紅了。


    “好了,報了平安比什麽都強。”宗恪安慰道,“去給我倒杯茶來吧。”


    最終她抽了抽鼻子:“……哦。”


    阮沅離開後,宗恪又看了一眼麵前等候的人:“趙王沒有說別的?”


    “迴陛下,趙王殿下把陛下迴宮、以及帶走了阮尚儀的事兒,通知了皇後。”那男人說到這兒,不知為何語塞了。


    宗恪冷冷一笑:“她是什麽反應?”


    男人低頭不敢出聲。


    “說吧,她說了什麽難聽的?”


    “迴陛下,皇後得知消息,臉色似乎很不好,然後她……她說,陛下竟敢帶著阮尚儀迴宮,陛下這是……找死。”


    最後那兩個字,聲音很輕,男人恐懼得不敢抬頭,下巴快貼到胸口上了!


    良久,他才聽見擱下茶碗蓋的聲音,隻是輕輕的“咯”的一聲,卻刺耳如同鋼刃相撞。


    “縈玉她這麽說啊……”


    宗恪的聲音很平淡,殿前男人的身上卻不禁一凜!


    又等了好一會兒,他才再度聽見宗恪的聲音:“行了,先下去吧。”


    “是!”


    男人小心翼翼倒退著出來,他覺得,腦子還有嗡嗡餘響。


    於是,阮沅日常的工作除了偶爾端茶送水,還有便是抄抄寫寫,幫宗恪記錄下一天的要事,提醒他該接見的官員,安排次日的時間表等等瑣事。基本上,她就是宗恪的一台人形電腦,雖然配置比如今的電腦低很多,偶爾還會因為腦子不夠用而死機。


    起初,阮沅什麽都不懂,雖然她也有一點現代學生的古文功底,但是真正幫忙處理朝政,那點功底就太淺了,一開始,幾乎是宗恪手把手地教她,阮沅甚至都不知道最基本的公文規則,還是宗恪告訴她最淺顯的常識,比如等級平行的官員之間用“諮”,對下的公文卻用“劄”。宗恪雖然說話刻薄,喜歡挖苦人,但卻是個難得的好老師,哪怕阮沅犯了錯,他也不會暴怒,隻一遍遍糾正她,這讓阮沅自己都不好意思起來,怕再給宗恪添亂,隻得拚命用功努力。


    好在阮沅不在乎這些困難——每天都對著喜歡的人,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沒多久,阮沅就發現,其實宗恪是個工作狂,他一天大部分時間,都泡在辦公桌前,閑下來也沒看見他撫琴賦詩,好像他更喜歡騎著馬到處溜達,要麽就是和侍衛們出宮去狩獵,阮沅最喜歡看他穿騎射裝,比舊時的西裝革履更加英武。所以她最後悔的就是沒把相機帶過來。


    然而這宮裏偏偏留了好多琴棋書畫的東西,這些東西給做清潔的宮人們,平添了無數麻煩。


    所以後來阮沅也問宗恪,反正東西都有,他怎麽不想培養一下審美情操,撫撫琴做做詩呢?


    “那是縈玉的東西。”宗恪當時低著頭,仔細擦拭著一張他心愛的彎弓,慢慢說,“我嘛,是個粗線條的土佬,沒什麽藝術細胞,天生那方麵就不開竅。”


    阮沅一時沉默,她想起藍灣雅苑裏,那些大開本的中國畫。


    “那我表姐這些東西都懂麽?”


    宗恪點點頭,把弓揚起來,對著天光仔細看了看,才道:“被她父親培養的,琴棋書畫都擅長,不像我,一撫琴,能把鬼給招來。”


    他這話像自嘲,又像是曾經受過的諷刺——這宮裏還有誰敢諷刺皇帝呢?阮沅不由想,自然隻有她表姐了。


    阮沅默然了一陣,突然說:“我表姐也嘲笑過我的。”


    宗恪愕然抬頭:“嘲笑你什麽?”


    “說,我這個白癡腦子裏到底裝的什麽呀。”阮沅發出一聲輕笑,“她不是學哲學的麽?我就問她,尼采和他妹子到底有沒有一腿,黑格爾是不是結巴。她罵我八卦,光知道看漫畫,正經東西一篇都看不下來,滿腦子全是這種唧唧歪歪的東西。”


    宗恪笑起來。


    “所以呢,我就是土佬裏的土佬,一聽巴赫就犯困,這輩子隻愛看《康熙來了》——早說了,咱們才應該是一對。”


    宗恪的笑變成了苦笑。


    阮沅伸手過去,拉了一下弓弦,繃的一聲。


    “我倒是覺得這玩意兒比小提琴更襯你,看著就養眼!”


    “像阿瑪尼配什麽?”宗恪揚起英俊的眉眼,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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