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趕到縣衙。


    呂盛見安逸迴來了,忙道:“縣尊,鋒帥在茶室!”


    “鋒帥來了,你們怎麽不在茶室伺候著?”


    呂盛苦笑道:“鋒帥讓我們出來,我們哪敢在裏麵待著,那邊一隊人是鋒帥的舊日親衛,鋒帥來了,大將軍又將他們調撥給鋒帥,瘦高個青年是鋒帥的小孫子鄒立遠。”


    鄒立遠走了過來,見禮道:“鄒立遠見過姑爺!”


    “鄒兄多禮了。”安逸笑著道:“鄒兄,鋒帥心情如何?”


    鄒立遠苦笑道:“實不相瞞,祖父的心情如何,我從未領悟過!”


    “鄒兄要一起進去嗎?”


    鄒立遠忙搖頭道:“姑爺請!”


    看來,這是一個喜怒不形於色,又令人敬畏的老狐狸。


    安逸推門走進茶室。


    茶桌的主座上,坐著一個眼睛眯著,身形筆挺的老者。


    安逸鄭重行禮:“小子安逸見過鋒帥!”


    鄒正鋒雙眼一睜,目光如鷹眼般地注視在安逸的身上,開門見山地問道:“小子,若是天下大亂,你該如何?”


    考題這就來了,這麽直接!


    安逸鄭重其事地道:“逐鹿天下!”


    鄒正鋒雙眸一凝,再問:“如何做?”


    “深挖洞,廣積糧,緩稱王!”


    鄒正鋒一愣,默念一會,雙目一睜,精光閃閃。


    “好一個深挖洞,廣積糧,緩稱王!”鄒正鋒站了起來,緩緩說道:“就憑這句話,就憑老夫的所見所聞,小子,大有所為!”


    “鋒帥謬讚!”


    “此野心可曾跟人說過?”


    “逐鹿野心鋒帥是第一人,容兒隻知圖自保!”


    “好,蘇家百年忠君教育,你能讓容丫頭做到這一步,已經非常難能可貴了。”


    “鋒帥重返北疆,不是來圖自保的吧?”


    “哈哈!”鄒正鋒大笑道:“老夫都快八十了,要個屁的自保。”


    鄒正鋒隨即壓低聲音:“告訴你一個秘密,老子年輕時,就想加入日月神教跟朝廷死磕。”


    “這個,鋒帥神勇!”安逸摸了摸鼻子。


    鄒正鋒歎道:“隻是可惜,謝勇那老東西以為老子是朝廷鷹犬,布下圈套痛下殺手,要不是蘇達開相救,老子的墳頭草都長成參天大樹了,老子也陰錯陽差,反而為朝廷戍邊數十年。


    老了,本想在老家養老入土,沒想到柴進這昏君,將天下搞成這般混亂。更沒想到,會出一個你這樣的家夥,將容丫頭迷得五魂三道的。


    真是天可憐見,讓老子入土前還能得償所願!”


    鄒正鋒興奮得老臉潮紅!


    安逸無語:這老家夥天生反骨啊!


    不過,我喜歡!


    “今日老夫心情好,小子,擺下酒宴端來悶倒驢,老夫要浮一大白!”


    安逸忙道:“鋒帥,悶倒驢暫時還沒有,不過好酒還是有的!”


    “有好酒就行!”


    接下來,鄒正鋒沒有問安逸任何問題,隻是大塊吃肉大碗喝酒!


    非常愉悅!


    ……


    長公主時隔四十年,再次站在玉門關上。


    當年的無雙風姿,如今已是蕭瑟蒼老。


    這讓走上關牆的童凱,感到無比感慨、心酸和傷感。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咱們都老了!”長公主的聲音中,帶著無限傷感,以及緬懷!


    童凱站在長公主的身邊,看著西落的夕陽,輕歎道:“是啊,咱們都老了。”


    二人靜靜地看著夕陽,一點點地落下去。


    一陣涼風吹來,長公主的身軀顫抖了。


    童凱解下身上披風,輕輕地披在長公主的身上。


    長公主裹住披風,輕聲道:“當年,就在這裏,你也為我披上披風。”


    “給你披上披風後,我就上了戰場,那也是我第三次錯過你!”


    “造化弄人,咱們終歸是有緣無分。”


    “走吧,這裏風大!”


    童凱扶著長公主,旁若無人地下了關牆。


    二人身邊的部將和嬤嬤侍女,知道內情的也不免感慨:當年被譽為金童玉女的一對璧人,終究還是沒能走到一起。


    不知內情的人也能看得出來,這兩人當年一定有奸情!


    二人進入玉門關裏的臨時帥府。


    童凱設宴,隻宴請長公主。


    初戀最是難忘!


    即使二人過了花甲之年,每次見到,都有說不完的話語。


    又是一番持久的哭哭笑笑交談之後,長公主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花,說道:“安逸運來的私鹽,你以為如何?”


    私鹽生意,從七月下旬開始,至今已經運了三個批次。


    “中高低檔,質高價低,非常不錯,要是能加大運量,那就更好了!”


    鎮西軍和河西走廊,以及西域一樣缺鹽,跟以前的鎮北軍和北疆一樣,五成以上都是靠私鹽來解決吃鹽問題。


    有了安逸的私鹽運來,不但降低了鹽價,還讓鎮西軍獲得了豐富的財源。


    如今天下形勢,明眼人都知道,陛下和朝廷再這樣折騰下去,不出三年天下必亂。


    童凱手握二十萬鎮西軍,占據河西走廊和西域大地,進可攻雍涼、退可守河西,完全可以做到進退自如。


    在這種情況下,要是天下大亂,童凱未嚐沒有逐鹿天下的野心。


    不管是自保還是逐鹿天下,最不可或缺的就是錢。


    安逸運來的食鹽,無疑於雪中送炭。


    “加大運量,這應該沒問題,我給安逸傳信!”


    童凱還是忍不住問道:“安逸哪來的這麽多食鹽?”


    “聽安逸說過,是海路從豿國運來的!”


    童凱皺眉道:“安逸勾結豿人?不對,豿人在東南沿海還搶鹽,要是豿人有這麽大數量質量又好的食鹽,至於去搶那些粗糙苦澀的鹽?”


    長公主搖頭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算了,管他的食鹽從哪裏來,媚媚,你通知安逸,運量加一倍,不,三倍。”


    童凱的一聲突如其來的“媚媚”,讓長公主呆若木雞!


    思路瞬間飄飛到五十年前……


    ……


    鎮南軍攻勢如潮。


    南蠻軍節節敗退,已經丟了三成的國土十五個州府。


    “大帥,不能再向南進攻了,道路崎嶇難走,後勤補給將跟不上了!”負責後勤輸送的副將明遠樓向主帥黃飛雲勸諫。


    黃飛雲正準備一鼓作氣打下南蠻的都城,聞言皺眉!


    “大帥,忽爾朵一路敗退,末將懷疑是在玩堅壁清野的策略,咱們的確不宜再追了!”


    副將馮玉渡也認為不能再追下去,一旦南蠻截斷糧道,大軍就有崩潰的危險。


    打破南蠻都城的不世奇功就在眼前,黃飛雲不想放棄這個機會,就在他要下令繼續進攻的時候,參軍從事穀儒輕聲說道:“大帥,陛下封禪在即!”


    黃飛雲猛地驚醒。


    鎮南軍取得的勝利已經足夠,要是戰敗影響到了陛下封禪大典。


    那這後果,足以將黃家打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黃飛雲權衡再三!


    “撤軍!”


    鎮南軍剛撤軍,南蠻軍一時心急伏兵盡出。


    “果然有陰謀!”


    黃飛雲驚出了一身冷汗!


    ……


    京師,餘府!


    次輔餘茂春在書房聽取心腹的密報。


    “鎮北軍大肆販賣私鹽!”


    “安逸在平穀縣大肆分發田地,幫助泥腿子們逃避賦稅收買人心。”


    “私自開辟通商口岸,私自收取關稅中飽私囊。”


    ……


    “這一樁樁都是抄家殺頭的大罪,安逸如此肆無忌憚,儼然是將北疆三省當成自己的地盤,將鎮北軍當成自己的私軍。”


    “本相果然沒有猜錯,安逸有謀反之心,鎮北軍有謀反之心!”


    餘茂春不驚反喜,神情振奮,寫了兩封書信!


    “秘密送到東河總兵唐衛平,北河總兵方孝武的手中,不得有誤!”


    心腹接信而去。


    “哈哈,老夫要弄死安逸,弄死蘇家,弄殘鎮北軍,再將鎮北軍餘勇收入囊中!”


    “元翟隻是網羅州府長官,本相反其道而行之,隻有兵權在手,腰杆子才會硬!”


    餘茂春視元翟為領路人,也視元翟為最強競爭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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