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是華夏的母親河,華夏族能繁育至今,全賴這條河的哺育,然而!黃河卻也成了王厚頭疼的源泉。

    那位一百五十年前治河的本家老爺,您來怎麽手一抖,就把濮陽城劃到了黃河北岸了呢!這下好,從這兒向北才半天的路程,就是河北將領顏良屯駐的河東滑縣了,三萬多河北精兵!

    想象一下,後世港片中,麻油街良哥一聲唿哨,三萬多光著膀子,身上紋著刺青,拎著西瓜刀折凳的馬仔小弟密密麻麻的從巷子裏蹦出來,那場麵,想想就令人頭皮發麻。

    不過兄弟多腰子硬的社會他顏哥也有頭疼的時候,就比如現在!

    “下官東郡太守王厚拜見顏大將軍,久聞將軍之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看將軍這張臉!麵如重煤,須若掃帚,身高八尺,狗背豬腰的,真乃一條響當當的好漢子,王厚實在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眼前軍案上擺著這把王厚贈與的大寶劍倒是不錯,青刃亮鋼口,市麵上價值千貫,隻不過看著眼前這個鞠躬作揖,唾沫星子都快噴到自己臉上的家夥,顏良是聽的直迷糊,腦門上青筋跳個不聽,嘴角都向一邊無意識的抽搐著,耐著性子聽他白話了半天,車軲轆話都聽第三遍了,他是無可奈何的抬手一哼哼。

    “王太守休要再這般聒噪了!你屬奸賊曹操,本將乃袁公大將,各為其主無發可說!若是無事,就請告辭吧!”

    “將軍何出此言!”

    沒想到這句話又是捅了馬蜂窩,一雙大眼睛瞪得溜圓,王厚又是痛心疾首的重重抱拳一鞠躬。

    “王某敢問將軍!將軍漢臣否?”

    這話讓顏良神經禁不住繃緊了下,雖然天下都分崩離析了,可大家麵上還是遙尊漢獻帝為正朔的,尤其是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這個名分問題可很嚴重!萬一他說錯話了,今個就是不尊皇帝,可能得引起風波,胸脯挺得溜直,老臉一板,他是直挺挺的叫嘛著:“某當然是漢臣!”

    “下官也是漢臣啊!下官這兒還有陛下親自授予的印綬,下官牧民東郡,正好將軍駐紮附**賊蕩寇,這漢臣文官拜見漢臣將軍,近鄰相互走動下,怎麽就各為其主了?”

    好吧!套近乎能套到這個地步了,顏良又是無發可說了,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強忍著抽出劍劈了這家夥的衝動,顏良無可奈何的猛地站了起來,歇斯底裏的重重彎腰一抱拳。

    “王府君,王太守!本將粗人也,不善於兜圈子,汝有何事明說可否?”

    顏良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如果王厚沒啥大事兒,簽個什麽臨時停戰協議,什麽約束士兵互不劫掠,隻要能打發他走,顏良都能答應,然而就算如此,王厚的話還是讓他滿是不可置信瞪圓了黝黑的金魚眼,愕然的幾欲吐血。

    “借馬!”

    “王太守,本將軍中乃軍馬,非耕地之馬!太守請迴吧!”

    還真是開天辟地頭一遭,兩方諸侯眼看著要開戰了,一方太守找另一方將軍借戰馬耕地去!愕然之餘顏良甚至覺得王厚好笑,腦袋是不是讓馬蹄子給踹了!

    然而一聽顏良拒絕,王厚又趕忙焦急的擺著手搖晃著腦瓜子:“王某此舉也是為將軍好啊!”

    實在是被王厚氣笑了,又是一屁股跪坐迴去,顏良哭笑不得的一擺手:“為本將軍好,顏某愚鈍,還請王太守指點一二吧!”

    “顏將軍,濮陽在黃河北岸是吧!濮陽孤城一座,城牆也早在丞相與呂布廝殺中毀壞大半,兵力也隻有八千郡國兵!郡國兵什麽德行,將軍知道吧!甚至將軍可以去濮陽打聽,下官還剛剛裁掉了三千老掉牙的,就剩下五千幹活的!別說將軍三萬精銳,五千鐵騎也足以橫掃了濮陽吧!”

    這話涉及了些軍事機密,顏良的眉頭又是忍不住微微緊了下,凝重的問道:“王太守到底何意?”

    “既然濮陽壓根沒法抵禦將軍大軍,濮陽耕種的糧草,秋天成熟之後,不就都是將軍的嗎?”

    這話聽的顏良還真是怦然心動,君不聞《孫子兵法》雲:凡用兵之法,馳車千駟,革車千乘,帶甲十萬,千裏饋糧,則內外之費,賓客之用,膠漆之材,車甲之奉,日費千金,然後十萬之師舉矣!從自己境內運糧,能三石糧食到戰場就剩下一石了!若是在戰場現成撿到便宜的糧草,那麽的確是值得為之投資。

    而且這還沒完呢!看著顏良開始怦然心動,王厚又是開始唉聲歎氣的倒起了苦水來。

    “其實袁公四世三公,名望天下無兩,而且坐擁四州,麾下帶甲數十萬,實力雄厚!再看曹公,名義上兗豫徐司,看著風光,可徐州是泰山群賊的天下,關中群雄紛亂,兗州豫州又在黃巾賊與呂賊蹂躪間民生凋敝,背後又有劉表張秀虎視眈眈,民少兵寡,也就許都三萬人能打點,與袁公作對簡直以卵擊石!”

    “曹公心中也心知肚明,可曹公與袁公乃發小,少年好友,若是一戰不打,昔日的朋友麵前實在顏麵無存,如何抬得起頭來!”

    “所以中原的事兒,也就是今年秋袁公南下折騰這一氣兒了!將軍也用不到這般緊張其事!”

    本來顏良還是一副戲謔的態度,可王厚一番話,讓他的麵容漸漸也凝重了起來,沉思了許久,顏良終於是昂起了腦袋來,沉悶的問道。

    “王府君,汝春耕欲借多少馬匹?”

    “當然是多多益善,將軍能借我多少,王某就借多少,如有折損,濮陽還有幾萬石軍糧,王某也賠得起!”

    “好,那本將借調給你馬匹兩千,另外軍中還有些挽獸一並借予汝春耕!”

    “多謝將軍!將軍真乃仁義禮智信的化身,吾輩之楷模!”

    歡天喜地的一鞠躬,王厚又是一大堆馬屁話不要錢的丟了過去,奈何,社會他顏哥和社會他呂哥就不是一種人,臉上被崩了幾點唾沫星子,他是早早的就端茶謝客,把王厚給攆了出來,弄得王厚一肚子腹稿都沒發揮出來,一邊走一邊還直鬱悶。

    目送著他離去,嘩啦一下端起了王厚送來的寶劍,在鋒刃上用手指試了一下,顏良是感慨的點著頭:“劍是好劍!”

    不過又瞄了一眼王厚離去的身影,他卻是不屑的嗡的一聲拔劍立了起來。

    “人卻是溜須拍馬之輩,還不如縮頭烏龜劉延了!曹操使這種人守東郡,真是氣數已盡矣!”

    …………

    “居然還真借來了!”

    看著從滑縣方向牽迴來的兩千多匹駑馬,八百多頭牛,不僅僅趙雲下巴都快掉了下來,曹紅節自己也是漂亮的大眼睛瞪得溜圓。

    和顏良感覺天方夜譚一樣,得知王厚要去對麵找袁軍皆畜力,第一時間曹紅節也覺得他發燒燒糊塗了,小手還不斷探著他的額頭,就算看到王厚真氣哼哼的敲鑼打鼓去了滑縣,她也沒報多大希望。

    可是如今,就憑著一張嘴,王厚還真是把成群的挽畜從敵人那兒忽悠了過來!簡直是比本山大叔還要大的大忽悠!看到這些牛啊!馬啊!對她的震撼簡直是不可思議!

    女人的好奇心可是可以堪比貓的,看著牲口進城,她是震撼了半晌,又張牙舞爪,揪住王厚的衣領子,小腦瓜都快酬和到王厚臉上,滿是新奇急促的問道。

    “快告訴我快告訴我!你到底咋把顏良給忽悠暈的!”

    好家夥,後世東北話都學出來了!

    其實打顏良的主意之前,王厚也是有底氣的,首先顏良這個人!《後漢書》上袁紹陣營的軍師沮授對他的評價是:良性促狹,雖驍勇不可獨任!意思就是顏良氣量狹小,生性急躁,思慮不縝密,是個勇將,卻不適宜自己單獨領一軍!

    被奉為河北第一猛將,顏良自然有著其傲氣,內心極度自大!所以王厚先前那些話都是在捧高他,利用他的自信心!讓他覺的取濮陽糧食如探囊取物!

    其次,本來袁紹實力上就比曹操高一個等級,袁軍方向也是心高氣傲,而王厚身為東郡太守,以官方名義出使滑縣,又是如此的卑躬屈膝,給對方造成一種錯覺,許都的抵抗信心不足,進一步讓顏良放下戒心。

    也別怪古人單純,畢竟這個時代沒有後世那麽多繁多交雜的電信詐騙,詭計百出,而且王厚還是以一個官方身份去出使,多方因素交織在一起,終於完成了這次奇謀。

    不過王厚能和曹紅節說,你老公我去對麵裝孫子去了!點頭哈腰拍馬屁把顏良拍舒服了,忽悠來的嗎!他是昂氣下巴,腦門朝天,一副高大威武模樣傲然的哼道。

    “什麽叫忽悠!你家老爺我如此容貌俊偉!氣勢堂堂,憑著這臉,這氣勢就打動了顏良!到了滑縣,我就向顏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看著我這張帥臉,又覺得本官仁義愛民,顏良自殘形愧,當即是涕淚橫流雙手奉上,就把馬匹借了過來唄!”

    “切,你就吹吧!”

    壓根是不相信,鬆開了王厚衣領,曹紅節不屑的大大翻了個漂亮的白眼。

    …………

    耕地的牲口是借迴來了,不過除了八百多頭牛之外,馬是沒辦法第一時間投入到耕田當中,畢竟華夏曆史上,用牛耕種幾千年是有道理的!

    其中最大的一點差別,牛的肩胛骨碩大,挽棍可以直接卡在肩胛骨前,依靠著肩膀的力量向前推拉,所以使出來的力氣極大,而馬匹肩胛骨卡不住挽具,最初羅馬人用馬耕,是把皮套直接套在馬脖子上,大動脈被勒住,沒走幾步就喘不上氣來,馬耕自然比不上牛耕。

    還有一點,早期馬匹嬌嫩的馬蹄子也無法適應粗糙的田野,極其容易崩壞。

    不過這兩點在王厚這兒,都不是問題!

    肩胛骨小,那就用布匹和皮具做成大塊軟質的挽具,套在馬匹胸前,以馬胸力作為推動,這樣不抑製唿吸,馬的耕種力就大增了!至於馬蹄子,君不聞有種技術叫釘馬掌嗎!

    去年就考慮過馬耕,這兩樣東西,王厚都有準備。

    隨著顏良的駑馬到來,這幾天濮陽城郊頓時熱鬧了起來,到處都是一片叮叮咣咣的響聲,從王厚帶來的行李裏,一筐筐打好眼的u形馬蹄鐵被搬運了出來。

    跟著王厚過來的鐵匠頭目王元也是忙碌成了陀螺一般,人都是被逼出來的,他原本那副好脾氣,磨到現在也是蕩然無存,這個巴蜀出來本來溫柔的男人如今就跟個炮仗筒子似得一點就炸,來迴奔在縣城外的棚子裏,扯著嗓門罵罵咧咧的指揮著調過來的濮陽郡兵,氣到極點,直接指著鼻子罵了。

    “你是傻子嗎?告訴你多少迴了!馬蹄子必須先搓掉爛皮,再行釘馬掌!你這又坑窪不平釘上去了,取下來,重新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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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把馬蹄子釘裂了!滾下去吧!今天也不用吃飯了!”

    在他的指揮下,一個曲四百多郡國兵是沮喪著臉,悲催的掄起錘子來,給這些驕傲的大牲口穿上新鞋。

    剛釘上馬掌的馬匹們明顯還不適應,好不容易從栓馬樁子上放下來,一個個氣性大的來迴刨地尥著蹶子。

    不過也沒時間給他們適應了,剛釘好馬掌的挽馬,旋即就被拉到了田邊。

    這次王厚也難得大方了點,以往向官府借牲口耕田,是要繳納錢糧的,這次就直接免了,免費給麾下的民眾耕田,這換來的就是效率!

    不需要來迴的調頭,兩匹馬挽著一隻犁,隻管悶頭向前耕去,這兒,馬耕的優勢照比牛耕倒是顯露了出來。

    速度快!

    感謝王厚的冶煉金屬技術提升,以往的漢代耕犁都是大木頭,隻有最前麵刃部摳摳搜搜才上去一塊鐵,還是生鐵,這玩意有鈍又沉,也隻有牛這種速度緩慢,可是力量蠻橫的生物才能拉的動,可是到了王厚手裏,整個犁幾乎都是優良的鋼鐵打造,尤其是刃磨得極其鋒利,隻需要一人輕輕踩著,就深深地切入了大地之中,兩匹馬輕快的拉扯著一畝地,一眨眼的功夫就耕完了,簡直比牛耕快了一倍。

    如此搶時間中,荒蕪了足足幾年,濮陽郊區外,被黃河水灌溉的荒地終於是來了個大變樣,肥沃的土壤被翻起,一條條深邃的地壟溝出現在沃土之上,整齊的就像是一大塊黑麵掛麵那樣。

    看著麾下的農人不斷的向上揮灑著種子,站在破舊的城牆上,王厚終於長長的出了口氣來。

    可算趕上農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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