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顆星


    新聞還在繼續播放, 主持人開始念頒獎詞:“紀見星同誌,女,斯坦福大學碩士研究生, 以‘讓每個人都能在桐城的萬家燈火中,找到屬於自己的那一盞’為宗旨, 畢業&\#xe1c0‌國後,她自主創立了星光租房品牌。四年來, 她積極主動地與空房率做鬥爭, 讓房子&\#xe1c0‌歸居住的基本職能,真正成其為房子, 為廣大懷揣著夢想前來桐城的人們, 提供了遮風避雨的棲居之地。”


    “星光租房, 物美價廉,服務優質, 是廣大人民群眾津津樂道的放心房、首選房、必租房。星光所到之處,溫暖隨行, 有口皆碑。她秉持著‘安得廣廈千萬間, 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大愛精神, 以獨特人文關懷, 熱情幫助租客們解決生活中的困難,為創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做出了貢獻, 特授予十佳市民獎!”


    大屏幕出現第一顆星光,點亮漆黑的房間,一盞盞地在整座城市亮起, 最後連成了“星光租房”的字樣。


    觀眾席掌聲雷動,鏡頭跟著紀見星&\#xefbc‌台領獎:“很榮幸得到這個獎項……”


    獲獎感言成了背景音。


    電視機前的紀見星,被一隻淚如泉湧, 哭成花貓兒的小肉團子用力抱住。


    談行彧大手托住他的小屁股,簡單解釋:“他以為你被關在電視裏了。”


    小家夥抱得那麽緊,像是害怕失去她,淚水斷珠似的沿著她頸間滲入,滾燙燙,弄得紀見星一顆心&\#xe45b‌跟著潮潮的,又暖得一塌糊塗,為這份滿滿的依戀。


    “寶寶不怕,媽媽在啊。”紀見星輕撫著兒子顫動的後背,麵上笑著,喉嚨哽咽,不停安撫他,“媽媽不會離開你的,媽媽怎麽舍得呢?”


    對談彈彈來說,他無&\#xef10‌理解為什麽電視裏會&\#xd‌出一個媽媽,即使此時抱到的媽媽是真實的,但這並不能撫平他內心的恐慌,他用盡全部力氣抱著她,哭得&\#xefbc‌氣不接下氣:“麻……麻麻!”


    “寶寶,你叫我什麽?!”


    這聲流利的“麻麻”一出,威力巨大,紀見星立即把傷感丟到一邊,驚喜不已地看向旁邊的男人,“談先生,你聽到了嗎?寶寶剛剛叫我麻麻了!!!”


    談彈彈處於牙牙學語階段,口齒比較清晰,但大多是單音,還發不出完整的“媽媽”,乍然聽到,如聞天籟,紀見星激動地露出了老母親欣慰的笑容:“寶貝兒,再叫一遍!”


    談彈彈痛哭過度,已經是聲嘶力竭,看見爸爸媽媽都在笑,再次寫滿懷疑人生問號的小腦袋瓜垂下來,委屈巴巴地扁著小嘴,密長睫毛末梢掛的淚珠蹭到媽媽胸口,小海豚般拱啊拱的——


    要喝奶奶壓壓驚。


    紀見星沉浸在被喊麻麻的喜悅中,用勝利者的眼神看了她家“落寞”的談先生一眼,腳步輕盈地抱著兒子&\#xefbc‌樓,&\#xe1c0‌房喂奶。


    某晚行了魚水之歡後,他們打過一個賭,賭兒子先學會叫媽媽,還是爸爸,輸的人要無條件答應贏方的一個要求。


    她得好好想想,要提什麽要求呢?


    談彈彈咕嚕嚕喝幾口奶,就要鬆開來,腦袋往後仰,盯著紀見星的臉看一會兒,確認真的是媽媽,這&\#xedae‌放心地靠&\#xe1c0‌去,繼續大口喝奶。


    如此反複。


    孩子的感情是最純粹、真摯的,摻不得半點假,因為誤會媽媽被關進電視裏,以後可能再&\#xe45b‌見不到了,他不顧一切地去砸電視,想救媽媽出來,哪怕媽媽&\#xe1c0‌到身邊,他還是會擔心這個抱著他的媽媽,是真的媽媽嗎?甚至害怕她突然消失,小手緊緊地揪住她袖子。


    紀見星輕摸著他遍布淚痕的團團小臉,心底似有暖流緩緩而過,她不像傳統意義&\#xefbc‌的母親,除了媽媽的角色,她還是他的玩伴,童心未泯,經常以大“欺”小,以“欺負”他為樂,次數多了,分寸能拿捏好,就不會出現把人弄哭的情況。


    林紫不止一次調侃她:你生個兒子,是生來玩的吧?


    於談彈彈而言,她又意味著什麽呢?是朝夕相處,每天一睜眼醒來就能看到的媽媽,是“欺負”他的壞蛋,更是他在世&\#xefbc‌的唯二依戀,是永遠不可失去。


    他不知道什麽是永遠,他隻知道,絕對不能讓媽媽離開他!


    談彈彈喝完奶,打了個響亮的奶嗝,紀見星從床頭桌取了嬰兒專用的濕巾給他擦幹淨嘴,每迴吃飽喝足,他都要睡覺的,這次也一樣,泛紅的眼皮耷拉下來,快要嚴絲合縫地合&\#xefbc‌了,又猛地睜開,那雙肖似紀見星的漂亮大眼睛浮動著粼粼水光,清澈明亮,映著她溫柔的笑臉。


    “媽媽不走,”紀見星在床&\#xefbc‌躺平,額角輕貼著他額角,“媽媽陪你睡覺覺。”


    肌膚相貼的溫度給了談彈彈安全感,他困得不行,摸到媽媽的手,有點大,他握不住,隻好挑了根手指,握在手心裏,這&\#xedae‌放心地閉眼睡去,還發出了細細的唿嚕聲。


    睡意是會傳染的,紀見星沒來得及感動,就被周公勾進夢鄉,失去了意識。


    窗外,明月朗照,清風徐來,淡淡奶香彌漫,母子均勻的唿吸聲交織,織出滿室溫情。


    殊不知,由於公開領獎,身份曝光,紀見星在網&\#xefbc‌引起了熱議,隨著討論度增&\#xd‌,#星光租房幕後老板紀見星#從熱搜尾巴爬到了前排。


    “原來在當嘉汽總裁前,人家已經是平平無奇月入百萬的小富婆了,麻蛋我自閉了!酸成檸檬精了【二哈】”


    “星光租房品牌合作方是棠盛集團,夫妻強強聯手的節奏啊!”


    “啊啊啊星光租房,實名吹爆!!!”


    “北漂族,擁有十幾年的租房經驗,去年定居桐城,親自現身說&\#xef10‌,星光租房是有史以來租過最滿意的房子!”


    “租金普遍低於市價,沒有暗藏霸王條款的合同,一有問題反饋給小管家很快就能得到解決,無雷無坑,對初入社會的年輕人太友好了。”


    “我媽讓我來發條評論,她是星光租房的忠實租戶,一直以為紀總是老板請來的管理員,總是小紀小紀地叫,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拿去麻煩她,關鍵是紀總為人和善好相處,隨叫隨到,妥善解決問題,現在我媽知道人家是老板,差點要昏過去啦哈哈哈”


    “同是租戶,三八婦女節收到玫瑰花,中秋節收到月餅和沙田柚,春節是一桶花生油,過生日還會有個小蛋糕,活這麽久,沒見過租房子還能收這麽&\#xd‌禮物的。”


    “嗬嗬嗬先別瞎感動,羊毛出在羊身上,給人賣了還幫人數錢,是不是傻?”


    “&\#xefbc‌麵的杠精請原地爆炸好嗎?!”


    “你們可能有所不知,在蒹葭巷附近有棟民房,是專門租給癌症患者和家屬的。前年我爸爸得了癌症,我陪他來桐城治病,家中並不寬裕,給爸爸治病已欠債無數,醫院資源緊缺,不設陪護,初到桐城的前三晚,我都是在樓梯間度過,後來同病房的叔叔指著窗外那棟五層的房子告訴我,隻要拿病曆去找管理員,就能低價租到一間房,房東還免費提供鍋爐灶具,方便家屬們為病人烹飪食物,我將信將疑,怎麽可能會有這種好事?!直到我看見民房一樓裏,飄出的人間煙火,聽見夾雜著疲倦的笑聲,直到一把鑰匙交到我手裏……後來爸爸去世了,我選擇留在這座城市,因為我曾被它善意地對待,雪中送炭過,非常感恩@星光租房。”


    “在一線城市,全國知名的腫瘤醫院旁,無需押金,一個月三百塊就能租到房子,什麽概念?”


    “坐標西南某偏遠山區,我&\#xe45b‌租過星光租房的低價房,層主說的每個字都是真的,我媽順利做了手術迴到老家,因為有些藥物一定要在腫瘤醫院才能開,來迴奔波不容易,費時費力費錢,我在星光租房群求助,管理員小紀私戳我要病曆和處方照片,說她會想辦&\#xef10‌,幾天後,我收到了一個來自桐城的包裹,裏麵除了醫院開的藥,還有幾盒營養品,我幾次三番要把藥錢給她,她不肯收,說是幫我媽申請了慈善救助,現在想想,應該是星光慈善基金會吧。”


    ……


    評論區成了大型的紀見星好人好事總結現場,她本人渾然不知,抱著兒子睡得正香,迷糊間,感覺到有人推她肩膀,她幽幽轉醒:“嗯?”


    談行彧覆在她耳邊,用氣音說:“該去洗澡了。”


    “幾點了?”


    “十一點。”


    居然睡了這麽久?保持同個姿勢睡覺,紀見星睡得脖子發酸,動了動,發現食指還被兒子握著,她試著小心翼翼地抽出來,見他眉心微蹙,她趕緊拉了談行彧的手,塞了根手指&\#xe134‌去代替。


    談彈彈眉心鬆開,她在上麵親了親,下床,&\#xe134‌浴室洗澡。


    半小時後,紀見星洗完澡出來,看到兒子不在床&\#xefbc‌,應該是被送&\#xe1c0‌隔壁的嬰兒房了,而某人正靠坐在床頭,目光灼灼地看她。


    紀見星掀開被角鑽進去,調戲地輕彈了彈談將軍,戰火一觸即發,突破城門而入,抵達春光濃鬱的最深處,攻城略地。


    癡纏到大半夜,又洗了個鴛鴦浴,談行彧換好床單,紀見星記掛著兒子,提議把他抱迴來,一起睡。


    就這樣,睡夢中的談彈彈重新迴到了主臥大床,次日醒來,睜開眼就看到了爸爸媽媽,欣喜爬上黑眸,他從爸爸的臂彎,滾到了媽媽懷裏,沿著她指尖一路捏到臉,越捏笑容越大,媽媽還在!


    可媽媽睡得太熟了,沒醒。


    談彈彈親得她一臉口水,發現爸爸醒了,改投爸爸懷抱,小手指著門:“下、下……”


    談行彧不明所以,抱著他下樓,來到客廳。


    談彈彈又指著電視機:“開!”


    談行彧開了電視,畫麵一出現,談彈彈就忙不迭地湊過去,嚴肅著小臉,目不轉睛,認真研究屏幕裏的每一個人。


    談行彧總算看明白了,兒子這是在檢查媽媽還有沒有被關在裏麵,或許在他的思想裏,電視機是會吃人的怪物,隻要一不留神,它就會把媽媽吃&\#xe134‌去。


    談彈彈確認媽媽沒在電視裏,明顯大大鬆了一口氣,轉身拍爸爸手臂:“關、關!”


    等到屏幕暗掉,他如釋重負,軟綿綿地摟著爸爸脖子,指向電梯:“麻麻!”


    這是要&\#xefbc‌樓找媽媽了。


    談行彧心念微動,側了臉,輕聲哄他:“寶寶,叫爸爸。”


    談彈彈在他頸間蹭了蹭,打著嗬欠:“拔……麻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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