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仇掀開紅包看了眼,裏麵有銀票,具體多少他也沒有數,隨手收起來。


    然後緊抿著嘴唇緩緩坐下,背靠在椅子上,巫仇閉著眼仰著頭,雙手十指敲打著桌子。


    “怎麽了?”老板嘬了一口酒,好奇問道。


    巫仇猛然坐直了身子,雙眼死死盯著老板的眼睛,沉聲道:“首先,不要用‘填’這個字!”


    他眼睛中閃爍著冰冷無情,聲音越發森冷:“那匹馬為了主人獻出了生命,是值得我們人類去尊敬的,所以,你應該說‘葬’!”


    “其次,我講的並不是故事,而是真正發生在那匹馬和褚先生身上的,並非騙人!”


    巫仇雙拳死死握住,骨結泛白。


    眼中的冰冷無情,變成了殺人般的寒冷:“第三,褚先生給的五千塊,該我的至少也有三千,我也不向你要了,我隻會帶走一些小動物!”


    老板一開始有點懵,這小子發什麽神經病?


    緊接著就有點怒,他娘的,老子給你發工資,你還真把自己當大爺了,居然敢這樣看我?


    可等到巫仇的眼神變成了仿佛要擇人而噬的寒冷之後,破天荒的心底寒意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在他心頭泛起。


    “最後,老子不幹了!”巫仇一拍桌子怒而起身,衝著後院叫道:“汪汪隊,跟我走!”


    “汪汪汪…”一陣犬吠,五隻狗狗從後麵狂奔出來,圍著巫仇撒歡。


    “告辭,後會無期!”


    等老板迴過神來的時候,巫仇早就不見了蹤影……


    ……


    竹海洞天。


    白澤雙眼血紅,死死盯著眼前的光幕,在他身上,慘烈的殺機、殺氣、殺意,竟化作一團血紅的濃霧,將他整個人包裹起來。


    竹海洞天中,白澤身周方圓五裏之內,所有動物早就逃竄殆盡,隻剩下可憐的小爬蟲全都蜷縮在地上,仿佛在等在死神的降臨。


    一旁,魏聽雨長長舒了口氣,輕聲道:“你控製住了!你知道嗎,你剛才的殺意已經影響到這個巫仇了,要是再任其發展下去,你的殺意,很有可能會被那邊感知到,到時候你就徹底暴露了!”


    似是聽到了魏聽雨輕柔的聲音,白澤眼中的殺意緩緩弱了下來。


    但他身周的血色濃霧,卻越來越濃鬱。


    他艱難的開口,聲音嘶啞:“我…能…感…覺…到…血脈…的…力量…”


    魏聽雨撲哧一笑,環首四顧,笑道:“我都能看到了呢!快了,等這些血霧最終凝聚成一滴精血,咱們就成功了,加油,親愛的!”


    ……


    巫仇坐上了前往神都的長途元氣車,因為他帶著狗狗,所以並沒有坐在乘客車廂裏,而是在最後專門放置各種工具的小車廂裏。


    這種車有點類似前世的火車,但隻有四節節,第一節自然是車子的動力係統以及車長等人工作的‘要地’,第二節是乘客車廂,能拉一百人,第三節車廂裏麵裝的全都是食物,第四節分成了一大一小兩半,大的是用來裝乘客行李的,另一小半裝的是元氣車所需的各種維修工具。


    這個小隔間隻有一扇小小的窗戶,巫仇望著外麵,感受著元氣車飛奔的速度,不得不感歎不同文明的不同產物。


    這元氣車要比前世的火車和汽車都安靜的多,噪音幾乎就沒有,速度堪比火車,但靈活性卻堪比大巴,如果路過風景好的地方,乘客全都同意的話,元氣車可以啟動輪胎模式離開軌道,乘客可以下車賞賞風景,吃吃燒烤什麽的。


    五隻狗都是最常見的土狗,有大有小,此時都趴在巫仇身周,懶洋洋的睡著,時不時睜開眼看看巫仇,見到他還在,就又放心的睡了,外麵一有動靜,五隻狗就會全部驚醒,警覺的看著四周,惹得巫仇大笑不已。


    這種車子的前進速度很快,剛好一周時間,就已經到達了目的地。


    這還是因為一路上乘客們遊玩過兩次,不然早就到了。


    神都,盛唐帝國的心髒!


    火樹銀花不夜天,流光溢彩映都城,雖大雪紛飛,寒風唿嘯,但依舊掩蓋不住新年帶來的火熱氣氛。


    今天是大年三十,巫仇也是專門計算好時間的,事實上,滿車人都是如此。


    車子正在緩緩駛向神都城內,放眼望去,一望無際的燈火海洋,半空中絢爛的煙花映照的整個天空都是五光十色的,碩大的元氣晶石做成的霓虹燈、各種恭賀新年的巨大廣告牌……


    再駛的近一點,轟隆聲震天,忽聽前麵車廂裏有人喊道:“是皇帝!皇帝發表新年祝詞了!”


    巫仇又覺得新奇又覺得好笑,遙遙望去,在一座數十米高的高樓上,整麵牆都是巨大的顯示屏,一位身穿龍袍卻留著寸頭的中年男子正含笑說著話,仔細一聽,的確是新年祝詞。


    巫仇雖然早就知道了這種情況,但真正看到的時候,還是有種強烈的違和感和cosy既視感。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現代都市和古代朝廷完美融亂穿似的,他第一次有這種感覺的時候,是剛穿越過來看到大街上形形色色穿著的時候。


    有些人身穿古代長衫,盡顯華貴,有些人則穿著短袖t恤衫之類的,但那次也沒這次的荒謬感強烈。


    好在他的適應能力很強,很快就不覺得奇怪,也不覺得別扭了。


    車子終於緩緩駛進了神都西城門,爆竹連天,仿佛在迎接他們歸來。


    巫仇帶著五隻狗下了車,走出車站,立刻就感覺到了那喜慶的氛圍,似乎是刻意為之,地上厚厚的積雪並沒有被清理,人們在雪地中盡情嬉戲,燈火輝煌的大街上,一頭頭‘獅子’在積雪中翻滾,一條條‘長龍’在飄雪的夜空盤旋,各路明星在一塊塊牆體顯示屏上恭賀新春,酒店飯館居然都是開業的,但都寫著倒計時:距離暫停營業還有三十分鍾!


    巫仇稍作打聽,熱情的神都人民就告訴了他答案,原來神都曆來的習俗都是大年三十從天黑到晚上八點,都要在外麵瘋玩,八點之後,各迴各家,各找各媽,團圓!


    “趕快找個酒店!”巫仇腳下加快速度,可路上行人太多,他還拉著五條狗,幾乎是寸步難行,半個小時很快過去,前後不到二十分鍾,九點還沒到,該關門的關門,該歇業的歇業,燈光稍稍暗淡下來,幾乎還在原地徘徊的巫仇傻眼了。


    趕忙找酒店,足足在街上晃蕩了一個小時,酒店旅館的倒是很多,但都關門了。


    雖說神都的冬天並不算太冷,但好歹也下了滿地的雪啊,氣溫漸漸降下來,巫仇有點捱不住了。


    街上之前至少還有人在晃蕩,可隨著夜漸漸深了,人也不見了。


    一人五條狗就像遊魂一樣在街上瞎闖。


    神都何其之大,巫仇繞來繞去,竟然又繞到了西城門。


    再看遠處一座高樓上的懸掛大鍾,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了!


    “今晚上…我怕是要靠你們養活了!”巫仇腿酸,蹲下來衝著五隻吐著舌頭散熱的狗狗苦笑。


    “沒事啊,我們可熱乎了!”五隻狗狗嘻嘻哈哈的笑。


    “唉,有時候真羨慕你們這一身毛啊!”巫仇無奈。


    “唿嚕嚕…”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畜生打響鼻的聲音,而後便是撕心裂肺如同鍋鏟子刮鍋底,沙子裏磨鐵鍬的嘶吼聲。


    “驢叫…”巫仇倍覺親切,前身的記憶早就完美融合,他記得前身家裏就有一頭小毛驢,高興了叫,不高興也叫,累了叫,不累也叫,餓了叫,吃飽了也叫,叫聲就像這頭驢一樣高昂。


    驢叫聲剛剛落下,嬰兒的哭鬧聲就響了起來。


    巫仇心中一凜,這深冬寒夜的,什麽人帶著嬰兒在雪地上趕路?


    好奇轉過頭,就見一個佝僂著背的婦人正費力的扯著韁繩,那驢子倔的很,就是不走,在驢子背上挎著兩個竹籃,裏麵傳來嬰兒的啼哭聲。


    “果然懶驢都長的一個樣,這驢跟我家的真像!”巫仇搖頭苦笑,走過去笑道:“大嬸,這種驢子……”


    他話還沒說完,那婦人忽然尖聲叫道:“三兒?”


    巫仇心頭大震,三兒是前身的小名!


    他借著街上輝煌的燈火仔細打量這個婦人,猛然間渾身一震,不由自主的驚唿出聲:“媽?”


    這個字喊的要多生硬有多生硬,因為在前世,巫仇嘴裏從沒喊出過這個字,不是不願意喊,而是他沒有!


    這個滿麵滄桑,牽著驢子馱著嬰兒的婦人,正是前身母親,徐麗華。


    “啪啪啪…”徐氏忽然出手,啪啪啪正正反反一頓耳光,巫仇竟被打懵了。


    等他迴過神來的時候,徐氏已經抱著他大哭起來……


    僻靜的小旅館,巫仇呆呆看著忙著給兩個小嬰兒熱奶的母親。


    徐氏進城的路上看到過一個小旅館,他們趕了一個小時的路,才來到這家小旅館。


    房間裏生著火爐,很熱,但巫仇卻覺得冷。


    “媽,這…娃真是…我的?”巫仇看著倆白白胖胖的嬰兒,有點發懵。


    “不是你的難道是我的?瞧那眉眼,跟你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這還有假?沈青璿給你生的!”


    “啊?”巫仇張大了嘴,前身離家出走不就是為了她嘛,腦海中最深刻的記憶都是屬於她的,“她…那她呢?”


    “兩個沒用的廢物!跟你一樣,離家出走了,失蹤了!”徐氏是個很有本事的女人,在那個小小的清源縣裏可是個名人,精明能幹,是縣令老爹的左膀右臂,說話自然也就較為潑辣。


    “啊?”巫仇嘴巴再張,這什麽人嘛,男人提起褲子離家出走了,女人身上掉下兩塊肉,也離家出走了,世界這麽大,你們就這麽想去看看嗎?


    不過…也或許是前身的影響,他心裏忽然很牽掛那個被自己‘禍害’的小姑娘。


    孩子吃飽了,許是感覺到暖和了,沉沉睡去了。


    徐氏看著倆孩子,歎了口氣,神色有點悲傷,緩緩道:“是倆姑娘,你爹…你知道的,他…向來不喜歡女娃,本來打算將孩子送人來著,可…我想這好歹也是咱老楚家的種啊,所以我就給你帶過來了…”


    “你…你怎麽找神都來了?”巫仇迴想自己這一路的艱辛,母親還要帶著倆孩子,恐怕更艱辛。


    “說來也巧,路上碰到個算命的,你猜他怎麽說?”徐氏似乎沒想過自己這一路上的辛苦,雙眼放光,激動道:“那算命的說,我這倆大孫子有皇家的富貴命,以後啊,說不定就能成為王妃甚至皇妃什麽的呢!我給你說啊,我之前還不信,可他給我說,我要找你就去神都,他說隻要趕在年三十到了神都,準能找到你,這不,我剛進來就碰到你了!”


    巫仇本來對算命什麽的隻當笑談,但現在他可不這麽認為了。


    “這麽準?他叫啥名字?”


    “道號‘機關算盡’!”


    “噗,這名字…”巫仇無語,這是個明顯帶有貶義的詞,這人居然用來做道號。


    “別笑!”徐氏眼睛一豎,“你今兒就給我個準信兒,這倆孩子,你要不要!”


    要!


    巫玖當然要!


    佛家講究因果,他得了前身的軀殼,就要迴報前身,況且說起來,這倆孩子現在的確是自己的孩子,這一點就算在前世也做不得假。


    隻是忽然成為人父,他有點…蒙!


    徐氏盯著他,巫玖忽然覺得這目光就像當初尾隨了和順班整整幾十裏路的那條獨狼!


    隻不過那條獨狼早已被和順班果腹,那雙冒著寒光的眼珠子也被他摳出來當泡踩了,而這雙眼睛,他不敢,因為那裏麵飽含了期待和囑托!


    “要,我當然要!這是我的孩子!”巫玖在給母親說,但同時也在給自己說。


    “好,不愧是我老楚家的娃,有擔當!”徐氏大悅,話匣子立馬就打開了。


    全都是關於這倆孩子的,什麽一路上吃百家飯,討百家奶,說著說著就已經開始教巫玖怎麽帶孩子了。


    “記住啊,孩子還沒滿周歲呢,動物奶吃不得,不然要上吐下瀉拉肚子……”


    “記住啊,討來的奶水兒要凍起來,我這一路上可都是到背著一籮筐冰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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