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笑道:“你想要個什麽法寶?”


    “行山杖!”火爐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白澤深深看了眼火爐,當年他救下火爐之後,剛剛化形身子單薄,甚至還不怎麽會學人走路的火爐一直跟在表情冰冷的白澤身邊。


    兩人跋山涉水,當時白澤就給了火爐一根行山杖,也是那根行山杖,幫助火爐學會了怎麽直立行走,哪怕他後來可以穩穩當當的做個人了之後,那根行山杖一直都是他最心愛的東西。


    直到後來,他將它交給了名義上的大師姐,紅泥。


    “藍皮黃筋竹通體實心,表皮是靛藍色的,能溝通天地水運,內部經絡一片金黃,質地堅硬無比,配以人身大煉以及水火小煉,可以煉製成任何形狀的法寶,你若是隻需要一根行山杖,那就很簡單的,我現在教你一套簡單的水火小煉之法……”


    白澤話音未落,猛然間整個天澤宗一聲巨響,腳下的大地更是如地震般顫動起來。


    白澤臉色大變,厲聲喝道:“快醒來!”


    話音剛落,就聽得轟隆一聲巨響。


    能扛得住瀚海境修士一擊的天澤宗護山大陣,轟隆一聲直接被人砸的粉碎。


    還沒等閉關修煉中的其他人站出來,就有數道身影從山腳下電射而至。


    “師父,都是元嬰高手!”火爐大吼一聲,搖身一晃直接現出長達數十丈的蛟龍本體,仰天怒吼一聲,巨尾橫掃迎了上去。


    白澤一顆心再往下沉。


    此時此刻,他暫借而來的修為已經散到了元嬰境初期,在他的神識查探之下,來人共十五人,最低都是元嬰境五層,其中甚至還有一名元嬰境巔峰修士隱藏修為混在裏麵。


    能一次性跑出這麽多元嬰境修士,可以肯定,是戲波洲三大門派無疑。


    “哈哈哈哈,天澤宗,拿出天澤劍和天澤劍訣!”一名來犯之敵仰天大笑,一拳轟出,曾讓天下人都為之向往的那座藏劍崖,轟然炸裂,成為了過往。


    火爐現出本體,悍不畏死般衝上去,對方隻是稍稍一愣神,便被一人一掌拍在碩大的額頭上,倒飛而迴,滾落在白澤腳下。


    變故來得太快,天澤宗目前修為最強的火爐,連一個照麵都沒有,就被拍飛,躺在白澤身前不知死活。


    演武場上巨大的瑞獸雕像被火爐本體尾巴掃過,砰然化作碎塊,腳下的岩石地麵也被砸出一道可怖的大坑。


    十五個人如降臨,穩穩落在白澤四周。


    “白澤?”一名元嬰境後期修士眯眼看著站在地上的白澤,“交出天澤劍、天澤劍訣,否則,今日天澤宗便是從曆史上消失之日!”


    “何人犯我天澤宗?”一聲怒喝,楚夫人飛身而至。


    “走!”白澤怒吼一聲,“別過來!”


    但為時已晚,一名敵人身形一閃,如老鷹抓小雞般一把攥住楚夫人的脖子,將他拎了過來,楚夫人蓄力最強一擊,連對方的護體真氣都沒能打碎。


    實力上的絕對碾壓!


    “砰…”


    “砰砰…”


    一陣沉悶的響聲此起彼伏,一道道人影剛剛從洞府中出來,就被人一把抓住扔在大殿前的廣場上。


    頃刻之間,天澤宗上下,無一例外,被人活捉。


    “師父…”紅泥死死咬著牙,瞪眼看著周圍一圈那一張張充滿不屑的麵孔,“是戲波洲的人嗎?”


    白澤腦中早就在飛速盤算。


    整整十五個元嬰境高手,還有一個元嬰境巔峰,這場突如其來的襲殺,他連抵抗之力都不會有。


    哪怕是他暫借而來的元嬰境修為,在這幫人麵前連動彈一下的都顯得那麽遙不可及。


    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任何花裏胡哨的反抗,就隻能是花裏胡哨而已。


    這幫人出手果決狠辣,而且今天的目的很明確,更不可能以當初對付天劍宗和藥神宗那些烏合之眾般以算計人心或者挑撥離間的手段來爭取時間。


    該怎麽辦?


    這幫人肯定是早就潛伏在宗門周邊,甚至有可能親眼目睹著楚無忌和魂太清離開,這才動的手。


    “你們是什麽人!”白澤深吸一口氣,目光直接鎖定隱藏了修為的那名元嬰境巔峰高手。


    那人微微一愣,這個小小的元嬰初期修士,難道能看出自己隱藏了修為?


    “你無需知道!現在,交出天澤劍和天澤劍訣……嗯?”那人話到一半,忽然神色怪異地打量著白澤,“強行提升修為?元嬰境修為也是假的?”


    “哈哈哈,估計是這小子本想使用什麽秘法強行提升修為,結果發現就算提升到元嬰境也無濟於事,索性束手待斃了!”


    “沒意思,太弱了!”


    敵人紛紛開口嘲諷,冷笑不已。


    “不要浪費時間,速度解決!”那名在別人看來是名義上修為最高的元嬰境後期修士冷冷說道,“白澤,乖乖交出東西,我保證天澤宗不滅!”


    雲真子雙手死死攥住天澤劍,看了眼白澤,掙紮了許久,忽然怒聲吼道:“天澤劍在此!”


    他雙手舉起天澤劍,雙目如要噴出火焰,咬牙切齒地盯著眼前這一座座“大山”。


    “交出天澤劍和天澤劍訣,你們真能讓我們活?”白澤聲音沙啞,內心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燒,曾經身為天下第一劍仙,哪怕是在弱肉強食更加野獸化的謫仙天下,他也從未受過如此侮辱,更未曾陷入如此絕境。


    對於修士而言,真正的絕望不是打不過,而是那種螻蟻麵對大象時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的痛苦和無奈感。


    “你在斬龍台得到的東西,拿來,我或可能饒你們天澤宗道統不滅!”心湖中響起一道聲音。看書溂


    白澤霍然抬頭,看向那名元嬰境巔峰修士。


    “別裝傻充愣,在斬龍台上,有人托李大劍仙給你的那顆紫色珠子!”


    白澤忽然一窒,淨世神雷!


    這些人來此各有目的,這名元嬰境巔峰想要的是淨世神雷,其他有些人想要的是天澤劍和天澤劍訣。


    他心念電轉,冷笑道:“東來島堂堂超級宗門,居然如此下作?”


    “哦?”對方明顯一愣,隨即大笑:“這下好了,天澤不滅也必須要滅掉了!”


    “給你便是!”白澤緩緩說道,輕叱一聲:“出!”


    夜幕之下,身上一出穴竅一顫,一點紫光飛出。


    那紫光迎風而漲,瞬間化作一柄巨大無比的雷電巨劍。


    強大的毀滅氣息從巨劍中散發出來,那十五個元嬰境修士臉色微變,忍不住齊齊後退半步。


    但也僅僅半步而已。


    緊接著,一道道眼神立馬變得熾熱起來。


    以他們的修為、眼力,自然看得出來,這柄劍的強大程度,已經超過了天澤劍。


    而且此劍中蘊含的雷電之力,更是強悍無匹,可惜眼前這個天澤宗宗主修為太低,目前所能施展出來的攻擊,對他們而言,毫無威脅可言。


    十五人看向彼此的眼神也變得微妙起來。


    “十五個人,三個門派各有五人!”白澤腦中飛快盤算。


    “諸位,你們縹緲宗和聽潮軒要的是天澤劍和天澤劍訣,我們東來島要的便是這把劍,咱們各取所需,有沒有意見?”那名始終將修為壓製在元嬰境中期的修士笑眯眯的詢問。


    見沒人迴答,他臉色驟然一冷,緩緩問道:“我再問一句,有沒有意見?”


    話音落下,他猛地輕哼一聲,一身修為瞬間爬升,刹那間,屬於元嬰境巔峰的強大氣息威壓橫掃而出。


    除了他身邊四人,對麵十個人齊齊後退,神色驚異。


    “哈哈,既然是東來島相中的東西,我們怎敢染指,一切全憑東來島各位做主便是!”


    白澤本就升起的那一絲絲奢望,也在瞬間瓦解。


    高手就是高手,畢竟不是烏合之眾,心智和心性上的成熟,絕非一般人可比。


    “都靠過來!”白澤忽然以心聲喝道,“今日之後,就看大家的造化了!”


    天澤宗眾人雖然不明白,但卻紛紛向白澤靠攏。


    “哦?”那名元嬰境巔峰修士抱著膀子就像看一群將死的螻蟻在表演,“這是要垂死掙紮了?”


    以天澤宗這幫人的修為,還不配被他說一句“困獸之鬥”,或者“魚死網破”。


    白澤深吸一口氣,雙眼死死盯著那名元嬰境巔峰,忽然雙手飛快打出印訣。


    與此同時,列缺劍之上雷光暴漲,璀璨的電光將整個夜空照的亮如白晝。


    散發著毀滅氣息的雷電巨龍在一瞬間佯裝做出同時攻擊十五人的動作,而後光芒驟然收縮。


    眾人在極度明亮之下驟然變成一片漆黑,視覺上有那麽一瞬間的空白,下一刻,眼前所有人忽然不見了。


    “怎麽迴事?”那名元嬰境巔峰修士大吼一聲,強大的神識橫掃而出,瞬間就在數十裏之外發現了天澤宗眾人的蹤影。


    “這是什麽手段?”眾人麵麵相覷,他們也都發現了天澤宗眾人的蹤跡。


    瞬間逃遁數十裏,這種手段出現在一群螻蟻身上,連他們都滿心震撼,充滿了不可思議!


    與此同時,距離天澤宗五百裏之外的一座上下王朝。


    馬車緩緩駛出陰暗的小巷,來到隻隔著一條街的某座破敗府邸,曾經書有“腹有千秋”的匾額早已摘去,輔首凹陷不成形,銜環半碎。老人提著兩壺酒走下馬車,拾階而上,伸手撕掉貼在大門上的封條。


    吱呀聲聲,老人用肩膀推好門,輕車熟路繞廊過棟,直接來到那間書房。曾經汗牛充棟的藏書,如今早已換個了地方,唯一不變的,是那張單調的椅子和書案……還有半躺在椅子上,眯眼曬太陽的老人。


    隻是那個算盡天下的老人,如今形如朽木。


    “老東西,你這是要走我前頭了?”老人放下酒壺,扯過一隻破舊的蒲團顫巍巍的墊在屁股下,哈出一口氣,眯眼看著霧氣在冬日的光線中騰挪起霧。


    “她呢?”躺椅上的老人沙啞問道。


    太平令遞過一壺酒:“天欲雪,走一壺?”


    “我是看不到今晚的雪啦!”提出自囚一城,堅壁清野的“毒相”桓霜降,探出枯瘦如柴的右手,提起一壺酒,目光透過窗戶,看向隔壁不遠處巍峨的舊皇宮。


    兩人輕輕一碰,各自呷了一口。


    “她也看不到今晚的雪啦!”太平令笑道,“到頭來,就老子我,還能看到!”


    兩人不再說話,各自望著窗口灑進來的冬日的陽光,不急不緩的灌酒,酒未半,便有幾分醉眼朦朧。


    “小酣而未大醉,人生至境。”太平令輕聲道。


    桓霜降點點頭,“外麵如何?”


    太平令笑道:“此城封後,疫情阻絕,天下歸心,新皇民心所向,可謂滿朝朱紫貴,盡是讀書郎。”


    桓霜降哈哈大笑:“當浮!當浮一壺!”


    笑聲轉為輕咳,而後劇咳,再後咳聲漸無……酒壺從手中跌落……


    太平令依舊安靜坐著,安靜喝酒,直至飲盡壺中最後一口烈酒,望著躺椅上唿吸早無的老人,喃喃道:“老東西,你可真是名副其實的‘毒相’啊,連自己都坑!不過,能陪著你,舍了這身老骨頭,為這天下蒼生換取平安喜樂,我,很開心!”


    太平令將酒壺擱在窗欄之上,步履蹣跚走到書房門開。


    推開門,冬日的陽光陡然仿佛有了溫度,太平令眯眼享受著,喃喃道:“先皇殯天之後,就會焚城!以一城之灰燼,換舉國之太平!你先走,我隨後到!”


    他大步走出,驀然迴首,老淚縱橫:“唯有我輩有負聖賢書,自古聖賢書不負我。”


    自古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


    那空有骨架,看似巍峨的舊皇宮,寢宮內病榻上,老婦人劇烈咳嗽著,伸手顫巍巍抓起身側的一件老舊貂裘,艱難的蓋在身上,緩緩閉上眼。


    幹枯手指輕輕拂過貂裘,她蒼老凹陷的臉頰上,浮現出一抹胭紅。


    一如當年那位人麵桃花相映紅的小姑娘,在異國他鄉,初次見到那位少年郎,便如沐春風。


    那一年,她還不是睥睨天下的女帝,他也不是遨遊天地間的不老仙人。


    一朵煙花在皇宮上空炸裂,破敗城池內,火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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