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怔怔看著眼前這個神色焦急要給自己喂粥的女子,仿佛要從她的眼底深處,看到和那個她重合之處。


    “我沒事…”他忍不住柔聲說道。


    魏聽雨一愣,猛然後退,看看手中的粥,又看看白澤,猛地搖搖頭。


    “怎麽迴事?我怎麽會發現他出現心魔的?”


    “我怎麽會說…心魔又起了?為什麽要說…又?”


    白澤仿佛看到那一襲綠裙後退開來,眼中閃過一絲沉痛,深吸一口氣,暫時放下繁雜的心緒,後退兩步,而後衝著魏聽雨長身一躬,拱手道:“在下唐突,姑娘恕罪,聽聞姑娘身患奇疾,若姑娘不棄,是否願意聽在下講點故事?”


    魏聽雨臉色已然恢複了冰冷,一派柔柔弱弱的氣象,輕聲道:“講故事自然可以,隻是,這講故事能治病嗎?”


    白澤沉吟片刻,苦笑道:“試一試總沒錯。”


    “那…好吧,公子請,有勞公子了!”丫鬟扶著魏聽雨來到椅子上坐下。


    白澤深吸一口氣,曾經給那一襲綠衣講故事的畫麵浮上心頭,輕聲道:“在大地的極南處,有一片無邊無際的大海,海水最深處有一種妖獸,名為噗通……”


    白澤臉上浮現出溫柔笑意,那時候他身子妖嬈,扭動的像一條魚,嘴裏不斷發出噗通、噗通的聲音,然後又用誇張的表情描述噗通這種妖獸的模樣。


    那時候的她,笑得很開心,很開懷。


    “……於是他們在交流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好歹如今也算是一方高手的白澤,就像個戲子似的在那裏又玩口技,又搖頭擺尾。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瞬間石化。


    隻見坐在椅子上鬱鬱寡歡的魏聽雨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魏觀井駭然色變,就連那個青衣男子也滿眼匪夷所思。


    魏聽雨不熬粥的時候,幾乎就是心如死灰,外界稍微吵鬧一些,就會煩躁難當,變得慌亂起來,他們也曾邀請山下凡間的戲子、馬戲等前來表演,想逗她開心,可全穀上下笑得肚子疼,魏聽雨卻依舊像是事不關己,聽一會便心慌意亂,病情發作,隻得帶迴去讓她熬粥。


    全穀上下,何曾見過不熬粥的魏聽雨這般笑過?


    白澤呆呆看著那張笑意還未退盡的臉,這一刻,眼前的她仿佛和那一襲綠衣,終於重合了一些。


    一樣的粥。


    一樣愛聽關於妖獸的故事。


    你…是不是她呢?


    “公子,這……噗通…妖獸,咱們這裏有嗎?”魏聽雨主動開口問道,說到妖獸名字的時候,自己可能都沒察覺到嘴角又有了笑意。


    白澤搖搖頭,笑道:“咱們這裏當然沒有,不過你如果想看的話,我遲早帶你去看!”


    魏聽雨使勁點點頭。


    這副模樣,又看得魏觀井和青衣男子如遭雷劈。


    這算什麽?關於妖獸的故事?


    女兒喜歡聽關於妖獸的故事?


    “我再給你講一個吧!”白澤挽起袖子,渾然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本來沒胡子,卻裝作捋了捋山羊胡子,搖頭晃腦說道:“話說在那青丘山上,有兩種稱霸青丘的大妖,一種是九尾狐妖,一種是千足蜈蚣,雙方生來就是死敵,你知道為什麽嗎?”


    魏聽雨一臉好奇:“為什麽?”


    白澤嘿嘿笑道:“當然是有宿命恩怨的,據說啊,在最早的時候,兩頭千足蜈蚣化成人形之後結為道侶,數年之後,女的懷孕了,但人形狀態下,他們又不知道怎麽生孩子,於是就在山下抓來了一個接生婆。”


    魏聽雨皺眉道:“為什麽不請呢,抓也太無禮了!”


    白澤兩手一拍:“誰說不是呢!當時九尾妖狐一族的族長就不樂意了,敞開嗓子對身邊的狐妖說:‘來來來,大家都猜猜看,這兩頭千足蟲生出來的是千足蟲還是人?’”


    魏聽雨歪著頭,左手食指抵著腮幫子,一臉思索:“對哦,他們本是妖獸,可結成道侶之後,生出來的孩子是妖獸呢,還是人呢?”


    此時此刻,又有幾位穀中高手悄然趕來,看到魏聽雨這副模樣,一個個眼睛瞪得滾圓,麵麵相覷,想要歡唿出聲,卻又不敢打擾。


    “妖狐們當然也很好奇,都紛紛看向族長…”白澤站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大聲道:“那九尾妖狐族長大聲說:‘咱也不知道啊,如果是人,生下來倒也簡單,可如果是千足蟲,那可就累死這個接生婆嘍!”


    他講的惟妙惟肖,不僅是魏聽雨,竟然連梵音等一群人也都好奇起來。


    “怎麽…會累死接生婆呢?”魏聽雨好奇問道。


    白澤憋著嗓子道:“當時那些妖狐也是這麽問的,於是九尾妖狐的族長就大聲說:‘要生出來個千足蟲,那接生婆就說,來,放鬆,對,誒,使勁,腿出來了,又一條腿出來了,又有腿出來了,腿出來了,腿出來了,腿出來了,腿出來了,腿出來了,腿出來了,腿出來了……”


    “噗…”廳中所有人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卻又礙於場合,不敢肆意大笑。


    魏聽雨愣了一刹那,忽然掩嘴咯咯咯笑了起來。


    如一樹梨花,迎風輕顫。


    白澤停下自己的表演,眼神溫柔而又深情,靜靜地看著那個大笑的女子。


    哪怕她不是那一襲綠衣,這一刻對他來說,足夠了。


    恍惚間,他仿佛看到那裏坐著的,就是那一襲綠衣,一如當年,他講這個關於妖獸的笑話時,她也肆意的大笑,雖然無聲,但卻笑的像夏日綻放的睡蓮。


    “師祖,這…”魏觀井看向身邊一名紫衣老者,“原來…原來聽雨喜歡聽…關於妖獸的笑話?”


    紫衣老者看看大笑不止的魏聽雨,又看看神情專注且溫柔的白澤,皺了皺眉,若有所思。


    魂太清人也麻了,不是吧?老大真和這個魏聽雨有啥?


    笑了好一會,魏聽雨這才停下來。


    卻聽白澤又道:“當時有個妖狐壯著膽子大聲問,老祖宗老祖宗,千足蜈蚣…不是卵生的嗎?那九尾妖狐的族長大聲說,對哦,那你說這狐狸究竟是生個人呢,還是生個千足蟲,又或者,生出個蛋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剛剛止住笑的魏聽雨忍不住捧腹大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伸出手示意旁邊的丫鬟拿一下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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