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淵收了樁功,見鐵匠鋪舅舅停止鍛造,清荷開了半扇門,神情有些害怕,不由道:“誰來了?”


    清荷小聲道:“周掌櫃!”


    “不用怕!”


    王淵拉開門,走了出去!


    二虎抓著唐刀,衝了過去,郭倉三兄弟快步跟上。


    鐵匠鋪外一輛豪華馬車。


    周家三爺周長發以手帕捂著鼻子,嫌著周圍環境髒亂差。


    一見王淵,周長發眯眼:“真是想不到,九山郡過來的王少爺,竟是大王村的一名童生,婢女竟是鐵匠之女,趙鐵匠竟是你舅舅!白糖不是西域來的,而是你自己製出來的!”


    多天前見過劉建業,問清了王淵身份,摸清了他的關係網。


    本來打算下鄉強買秘方,突然傳來大王村剿滅了三虎寨。


    一番利益權衡,他決定買賣交易,不過語氣強硬了!


    對九山郡大族自然客氣,對個鄉下泥腿子自然倨傲!


    這迴要壓一壓他,把白糖價格打下來,讓周家賺的更多。


    王淵神情變冷:“那又如何?”


    對方直接表明摸清底細,暗中含有威脅意思!


    不過王淵更直接:我有製白糖秘法,你又能如何。


    如今官麵上有趙為民,私人武裝有撼山叔這些人。


    已不懼縣城豪強!


    大虎、郭倉、郭良、郭強圍上來,八目兇光四溢。


    四人本是習武之人,射殺黃病虎、殺上三虎寨後,全都手上有了人命,身上有了殺氣!


    感覺像被五頭猛獸盯上,周長發渾身汗毛炸起,這才想起大王村這群人,是殺過四五十名悍匪的,不由心驚後退幹笑:“王老弟,你上次那樣捉弄老哥,還不許老哥有點怨氣,和氣生財嗎!”


    王淵擺了擺手,四人退了下去,他輕笑道:“不知周掌櫃今天來,想怎麽一個生財法呢!”


    “兩種方式!”


    周長發笑嗬嗬道:“一種周家買斷你的製白糖秘法,給你一大筆銀子,以後你不能再製作白糖!”


    王淵挑眉:“多好銀子?”


    周長發伸出一根手指:“一萬兩!”


    “什麽!”


    舅舅、趙清荷,二虎、郭倉三兄弟直接怒了。


    一斤白糖賣三十貫,一萬兩就三四百斤白糖事情!


    周家竟想隻出這點錢,買斷製白糖的秘法!


    簡直異想天開。


    王淵哂笑:“周掌櫃好大方,你感覺我會同意麽!”


    周長發眯眼勸道:“老弟啊,白糖能賣出天價,那是周家千辛萬苦運作,從這裏運到了州城。這一路上,我周家每次出五十個人,一路上人吃馬嚼不算,還要給過路山匪打點,有時貨物還會被搶走,冒的風險不是一般的大。如果是你自己去賣,性命都可能交代在路上。你交出白糖秘方,拿一萬兩做個富家翁,豈不是清閑又自在!”


    “周家既然這麽辛苦,那就不要再合作了!”


    王淵冷冷一笑:“上次我跟胡家合作,胡小姐買香皂時價錢都不講,今天我便把白糖拿給她,看看胡家會不會嫌棄麻煩。”


    周長發臉色大變,連忙賠笑道:“老弟啊,你這是幹什麽啊?做生意總要有個先來後到,咱們合作好好的,不能輕易換人啊!”


    王淵眯眼冷聲:“我這個人呢?講究將心比心!你怎麽對我,我怎麽對你。你心裏怎麽想,我全都知道。你要能收了小心思,咱們還能繼續合作。若是不能,你以為我會怕你周家,你們比三虎寨更兇麽!”


    二虎、郭倉三兄弟眯著眼、弓著背、握著刀,像極了四頭要擇人而噬的兇獸,渾身散發危險氣息。


    周掌櫃心頭一凜,這群刁民可都是殺星,心頭一番衡量,終於壓下貪念,笑道:“王老弟,你對我誤會太深,我是本本分分生意人,哪有什麽壞心思!買斷秘法周家不提了,你提供白糖周家去州城賣。至於價錢多少你自己定,不要太離譜就行,反正周家是翻三倍去賣,你要價錢太高沒多人買得起,你我都賺的都少!”


    王淵麵無表情:“那就還按三十貫一斤!你要多少白糖,把貨錢按八成金子、兩成銀子送到這裏,再送五倍的黑糖去大王村,貨錢在白糖貨款裏麵扣,做好了我會讓人送到城裏。”


    “我要三百斤白糖,這就迴去準備銀錢,王老弟稍等!”


    周掌櫃抱拳離去!


    眯眼看著周家馬車離去,王淵迴到鐵匠鋪,直接道:“舅舅,你和清荷搬到大王莊吧!”


    趙清荷反應過來:“表哥,你是怕周掌櫃亂來,逼我們交出製白糖秘法。”


    王淵點了點頭。


    經曆過劉家一連串暗算,他算是知道縣城豪強,為了利益能下手多狠。


    “淵兒,舅舅在縣城住習慣了,不想去鄉下住!”


    舅舅搖頭笑道:“你也別太擔心,新任縣太爺又為民做主,有他在周家不敢亂來!”


    王淵搖頭苦笑。


    舅舅還是經曆太少,不知豪強為了利益,有多不擇手段!


    至於縣太爺,在普通人眼裏很大,但豪強真不怵!


    流水的縣太爺,鐵打的豪強!


    豪強在縣城、郡城都有人,縣太爺也不敢亂動他們。


    像劉家那樣,通匪鐵證如山,縣太爺趁勢拿下一個!


    趙清荷小聲道:“表哥,阿爹不是不想給你去鄉下,是他舍不得一個人!”


    “臭丫頭,胡說什麽?再敢亂說,阿爹打你了!”


    舅舅麵紅耳赤,揚起蒲扇大手,作勢欲打!


    “表哥,阿爹喜歡鄰街的花寡婦,一直想娶她為妻!”


    趙清荷像小兔子一樣,躲在王淵身後,飛快說了出來。


    王淵瞅著舅舅一臉促狹:原來你是在這樣的舅舅,喜歡一個花寡婦。


    “臭丫頭,你亂說什麽,壞了你花姨的名聲!”


    舅舅大手向下一拍,打在了空氣中,麵紅耳赤道:“淵兒,別聽臭丫頭亂說,舅舅沒那個心思!”


    “不喜歡人家,老實去臨街溜達,偷偷看人家幹什麽。別人來打菜刀,一分錢不便宜,輪到花寡婦來,直接不收錢,還讓我叫她花姨。”


    趙清荷撅著小嘴,叭叭說了起來:“表哥,每次我開口替,阿爹都會兇我。他疼你,你幫幫阿爹,讓他早些娶了花姨,好給趙家傳宗接代!”


    “臭丫頭,你胡亂說什麽,根本沒有的事,我不收你花姨錢,就是看她家庭困難,再說她平時東東西來!”


    舅舅急的麵紅耳赤:“淵兒,別信這臭丫頭胡說!”


    都是舅舅幫外甥說媳婦,哪有外甥幫舅舅說媳婦的啊!


    “清荷!”


    王淵抿嘴笑道:“既然舅舅喜歡她,為什麽不招人說媒啊!”


    趙清荷白眼一翻:“以前是沒有錢,上次你給一百多貫,我本來準備找媒婆,替阿爹把這事辦了,結果你要弄粘土坩堝,買材料又燒窯,一下子花了一百貫,阿爹感覺錢不多又說不娶了!”


    “閉嘴!”


    舅舅滿麵通紅擺手:“淵兒,你別聽這丫頭胡說!”


    “舅舅,這是正事!”


    王淵唇角微挑:“等周家送錢過來,我留一千兩給你,趕緊把事辦了。你要是再猶豫,等別人過去提親,她要是答應了,有你後悔的!”


    “不會!”


    舅舅搖頭:“她嫁人有個條件,要帶瞎眼的婆婆、一雙兒女,多帶三張嘴吃飯,沒有人敢答應!以前舅舅也不敢,鐵匠鋪賺這點錢,還不夠清荷的嫁妝!”


    “對婆婆如此孝順,對兒女不離不棄,這是個好女人啊!”


    王淵一怔點頭:“舅舅你若真喜歡就娶了吧,咱家也不差三張嘴吃飯。若是沒真感情,以咱現在條件,你娶黃花大閨女,也是可以隨便挑!”


    這個時代婚姻,多少人嫁女,就是為了家裏少一個人頭稅,再給女兒找一個吃飯地方,也顧不得考慮對方年齡、前途、愛情,畢竟溫飽都沒解決。


    “要啥黃發大閨女啊,舅舅這把年紀了,那不是作孽麽!”


    三十五歲的舅舅紅著臉道:“就花寡婦了,她人心腸很好,又勤儉持家,是個過日子的女人!”


    王淵笑道:“那行,清荷找個媒婆、再買一車聘禮,辦的風風光光!”


    “不、不了!”


    舅舅連連擺手:“我是續弦,她是再嫁,大操大辦別人會戳脊梁骨的,接人過門就行了!”


    王淵也沒強求!


    這個時代,人言如虎,閑言碎語能淹死人!


    到了下午,周家貨款送來了,一共有兩千兩銀子、七百兩黃金,晃得一屋子人眼睛都睜不開。


    不等一行人去辦聘禮,又一輛馬車來到趙家鐵匠鋪。


    一看車夫、馬車裏下來的人,二虎、郭倉三兄弟眼神一凜,神情竟都有些緊張起來!


    來的是趙為民、許捕頭!


    不過兩人都是一身布衣,看起來像個普通人!


    但許捕頭腰間垮的牛尾刀,表明了官府身份!


    趙為民抱拳一禮:“學生冒昧登門拜訪,還望先生見諒!”


    趙清荷看呆了,這個氣度不凡中年人,竟然稱表哥為先生。


    他還有多少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王淵不高興擺手:“不要再行禮了,我不喜歡這樣!”


    “是,先生!”


    趙為民苦笑取出一封請柬:“我此來第一件事,是給先生送封定龍台詩會的請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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